長江流域田歌歌種與地理分布
——基于長江流域田歌形態(tài)數(shù)據(jù)庫的實證研究

董柳莎 向 文

前 言

?①田歌是勞動人民在田間地頭演唱的一類勞動歌曲，其主要流行于長江流域，是南方農(nóng)耕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田歌歷史悠久、流布地域廣泛、題材內(nèi)容豐富。在流變過程中，因傳唱主體、流傳區(qū)域、藝術風格等因素的影響，形成了諸多約定俗成的田歌品種，學界一般稱之為歌種?；厮菝窀柩芯康膶W術史，學界對民歌歌種的研究也由來已久。甚至有學者認為，從廣義上看，歌種研究應該始于民歌搜集行為發(fā)生之初，并指出“一個歌種除了具有特定的流布地域、特定的稱謂和傳唱主體之外，一定數(shù)量的民歌累積是其首要條件”，②樊祖蔭、李文珍、趙曉楠等編著：《中國民間歌曲（上冊）》，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2008年版，第40頁。也不無道理。

其實，從文獻上看，“歌種”一詞正式出現(xiàn)應該始于1980年代。喬建中先生在《“歌種”瑣談》一文中說：“《中國民間歌曲集成》各卷本‘概述’中不約而同的運用它來表述本地區(qū)、本民族民歌的分布和分類狀況?！雹蹎探ㄖ校骸秶鴺方裾f：喬建中音樂文集》，上海：上海音樂學院出版社2005年版，第239-243頁。該文還對前人研究④江明惇：《漢族民歌概論》，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2年版，第27頁；楊沐《“花兒”界說問題及歌種分類探討》，《中央音樂學院學報》1984年第2期，第12-22頁。進行了詳實的回顧，并對歌種的定義、分類、名稱進行了深入探討。喬建中先生認為，歌種是中國民歌的分類系統(tǒng)中列于體裁之后的另一級形式類別的總稱。凡是具有特定的流傳范圍、一定的傳唱方式以及風格特色大體一致的民歌共同體，便可作為一個獨立的民歌歌種對待。⑤喬建中：《國樂今說：喬建中音樂文集》，第239-243頁。關于歌種的名稱，喬建中先生在《“歌種”瑣談》一文中則認為，如果在流傳中群眾已經(jīng)沿用了某種俗稱，那就應當無條件保留，承認它的合法地位。如北方的山歌歌種信天游、山曲、爬山調、花兒，南方的慢趕牛、晨歌，彝族的“阿塞”，青海藏族的“拉依”等，根本再無起“學名”的必要。對于某些屬于歌種但還沒有專稱的，應該用“地名加勞動方式（或襯詞等）”的方式構成。如“長陽薅草鑼鼓”“巢湖喊秧歌”“定縣秧歌”“舟山漁民號子”“青浦田歌”“膠東海洋號子”“祁太秧歌”等，并強調歌種稱謂一定要尊重實際，不要脫離民間習俗。楊匡民先生在《論傳統(tǒng)民間歌曲歌種的形成及分類》⑥楊匡民：《論傳統(tǒng)民間歌曲歌種的形成及分類》，《黃鐘》1988年第1期，第1-7頁。一文中結合民間歌曲集成輯錄實踐，以湖北民歌為觀察對象，提出“類”“體”“種”“式”的民歌種屬層次，贊同歌種是體裁的下位概念，但同時也指出，在歌種中還可以以“詞”“腔”“曲調”為標準進行進一步劃分?？锾忑R在《對民歌歌種和民歌分類的思考》⑦匡天齊：《對民歌歌種和民歌分類的思考》，《音樂探索》1992年第4期，第35-39頁。一文中對歌種的分類標準進行了詳盡探討，認為歌種劃分除了曲牌、詞格、歌腔等標準外，還可以按題材劃分，如情歌、孝歌等；按歌唱者身份劃分，如背二歌、漁歌等；按地名劃分，如黃河號子、彌渡山歌等；按歌唱者性別劃分，如男聲飛歌、奴家神歌等；按歌唱聲部構成劃分，如雙聲、大合鬧等；甚至還可以按歌唱狀態(tài)劃分，如掙頸紅、落魂腔等。除了以上單一標準類以外，有的還屬于復合標準類的，如：按唱法加結構的高腔五句子，按工種與伴奏的薅草鑼鼓，按歌唱時間與伴奏樂器劃分的夜鑼鼓等等，數(shù)不勝數(shù)。并指出，不同的歌種劃分標準甚至可以明確標示其獨特的藝術風格。樊祖蔭、趙曉楠等在他們的研究中也沿用了以上研究成果。⑧樊祖蔭、李文珍、趙曉楠等編著：《中國民間歌曲（上冊）》，第43頁。除此以外，還有部分學者將目光轉向了歌種的實踐問題，即運用民歌歌種相關理論對某一歌種的風格特征、藝術特點以及傳承創(chuàng)新進行的相關研究。如傅顯舟提出的將地方歌種與音樂劇結合的實踐構想；⑨傅顯舟：《地方歌種結合音樂劇的有益實踐》，《中國藝術報》2018年8月27日，第6版。項陽從民歌認知的角度，對花兒等歌種的傳承與創(chuàng)新進行了學術觀照。⑩項陽：《民歌認知續(xù)論——對花兒等歌種創(chuàng)承機制的相關思考》，《南京藝術學院學報（音樂與表演版）》2015年第3期，第67-74頁。還有些學者對民歌歌種進行了個案研究。

通過以上梳理不難發(fā)現(xiàn)，目前有關長江流域田歌歌種的研究領域尚未有人涉足。但，上述關于歌種定義及分類的研究成果無疑為本研究提供了重要的理論依據(jù)。

本文涉及的田歌歌種數(shù)據(jù)來源于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項目“長江流域田歌形態(tài)與地理分布的數(shù)字化研究”主要成果“長江流域田歌形態(tài)數(shù)據(jù)庫”。該數(shù)據(jù)庫從《中國民間歌曲集成》（后稱《集成》）長江流域各省市分卷收錄的有明確歌種標示的長江流域田歌共計886首。與本文研究相關的田歌歌種數(shù)據(jù)信息含田歌序號、歌名、采集地、歌種名稱等。筆者擬通過該數(shù)據(jù)庫，在厘清長江流域田歌歌種類別的基礎上，運用地理信息系統(tǒng)（GIS）對長江流域地理分布情況進行觀察，以期達到拓展長江流域田歌研究的目的。

一、長江流域田歌歌種類別

關于本題中長江流域歌種類別的研究作兩點說明：

第一，關于田歌歌種的數(shù)據(jù)。作為集成后研究成果，長江流域田歌數(shù)據(jù)庫中之歌種信息均沿用《集成》各分卷中民歌采集者的客觀記錄。據(jù)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庫中有歌種標注的田歌數(shù)量多達886首，涉及的田歌歌種數(shù)量多達126個。

第二，關于田歌歌種的分類依據(jù)。本文主要依據(jù)楊匡民、匡天齊兩位先生的歌種分類研究成果。其中，一級分類沿用了匡天齊先生的“單一標準類”和“復合標準類”兩類；二級分類沿著楊匡民先生的“詞”“腔”“曲”的分類思路，并沿用了匡天齊先生的成果，進而結合長江流域的田歌歌種實際，將田歌歌種二級分類標準確定為“歌腔類”“詞格類”“曲牌類”“題材類”“工種加伴奏”等。

以下，僅就長江流域田歌歌種數(shù)據(jù)庫提供的數(shù)據(jù)信息，試將長江流域田歌歌種的形態(tài)類別闡述如下：

（一）單一標準田歌歌種

單一標準田歌歌種，是指田歌歌種形態(tài)分類只依據(jù)一種條件，屬于單一向度標準。根據(jù)長江流域田歌形態(tài)數(shù)據(jù)庫提供的歌種資料，主要分為如下幾類：

1.歌腔類

歌腔，一般指民歌的旋律音調部分，但由于其與歌詞字調有密切關系，因此，學界普遍認為歌腔與方言具有密切聯(lián)系，具有濃郁的鄉(xiāng)土地域特色。在長江流域田歌中出現(xiàn)了許多以歌腔為標準進行分類的歌種，如高腔、畈腔、平腔、嗨嗨腔、嗩吶腔等。

（1）高腔田歌

高腔田歌是長江流域重要的田歌歌種之一，其音域寬，旋律起伏大，音調高亢嘹亮。數(shù)據(jù)庫共收集高腔田歌計10首。其中，包括高腔田歌如四川省墊江縣的《一下田來稗子多》、陜西紫陽縣的《麥子調》和湖南岳陽市的《高山打鼓低山應》、高腔數(shù)板如重慶涪陵市的《黃絲螞蟻在搬家》、高腔五句子如重慶巫溪縣的《唱歌還要高提聲》、二黃高腔如四川省江油市的《太陽落坡四山麻》、高腔號子如四川省云陽縣的《月白裙子翠藍衫》等。

（2）畈腔田歌

畈腔田歌音調高亢嘹亮，情緒飽滿激昂，旋律起伏較大，是湖北鄂東北地區(qū)流行的田歌重要歌腔之一，長江流域田歌形態(tài)數(shù)據(jù)庫中共收錄了畈腔類田歌14首。有湖北省鄂東北羅田縣的《細麥草帽起高樓》《扒巖》《家住在杭州城》《鳳鳴山隱薔薇》等，鄂東北英山縣的《消愁解悶做生活》《山歌本是古人留》《天上大星對小星》《歌兒好唱口難開》等，以及鄂東北圻春縣的《歌兒好唱口難開》、蒲圻縣的《狂風吹不落犁尾巴》和黃岡縣的《不知何日能團圓》等。

（3）平腔田歌

平腔田歌主要的演唱場合是在田間地頭，并常常是以對歌的形式進行歌唱表演，其主要特點是旋律音調起伏不大，而且行腔流暢，一氣呵成，但又不失委婉與平和。深受農(nóng)民的喜愛。如湖南省大庸市的薅草歌《旭日東邊起》、四川省樂至縣的《山歌不唱冷四方》等。

（4）嗨嗨腔田歌

嗨嗨腔是一種在旱地、水田車水等勞動形式中產(chǎn)生的一種歌唱音調，后被晉劇等戲曲劇種吸納并廣為傳播。作為田歌歌腔，由于受演唱主體和表演場合等因素的影響，其粗獷淳樸、風格明朗，是一種在演唱過程中襯詞應用頻繁，節(jié)奏明快，情緒輕松活潑，熱烈奔放的田歌歌腔。主要代表作有江蘇省興化市的《都是龍車會上人》《太陽下山黑呼呼》、泰州市的《東山高來西山低》和如皋市的《哥嗨山歌妹來和》等等。

（5）嗩吶腔田歌

嗩吶腔是一種演唱時以嗩吶為主伴奏的聲腔，人聲因受嗩吶影響，其演唱始終與嗩吶相和隨形，音調高亢有力，情緒開朗，旋律隱約可見諸多嗩吶腔的音調。有學者認為其為弋陽腔支系。?楊瑞慶編著：《昆曲評語選解》，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2013年版，第204頁。數(shù)據(jù)庫中收錄的主要代表性田歌有湖南張家界的《吃了兩杯茶》和四川墊江縣的《晌午太陽正當空》等。

2.詞格類

詞格一般指曲牌的規(guī)模、句式、平仄及韻腳等形態(tài)要素。據(jù)已有研究成果看，凡傳統(tǒng)曲牌無論是長短句，還是五言、七言句，都有較固定的句式和字數(shù)，即曲有定句、句有定字、字有定音，這是詞曲形式的基礎。?黎建明編著：《湘劇高腔分類研究》，長沙：湖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79頁。這種詞格規(guī)范在部分田歌中也有所體現(xiàn)，進而影響到創(chuàng)作者的曲體構思。如五句半、四句頭、穿五句、搶八句等。

（1）五句半

五句半的詞格類歌種較為典型，其結構一般由五句歌詞，且七字一句構成，再加一個由三至五字組成“半句”結構，稱為“五句半”。如江蘇寶應縣的田歌《十七十八大妹子》《我跟姐姐東西莊》《夜夜想姐五更天》、金湖縣的田歌《梔子花開大白袍》、邗江縣的田歌《蒿草生來綠油油》、江蘇興化縣的《別人家妻子想不來》《五句半沒多長》等等均屬于此類。

（2）四句頭

四句頭是民間歌曲和民族器樂曲的重要結構形式。民歌中往往將由四個小樂句組成的民歌稱為四句頭。通過觀察發(fā)現(xiàn)，長江流域田歌句式結構多為“二、二、三”七字句，第一、二、四句有嚴格的押韻，第三句往往允許有較多變化，其結構大多體現(xiàn)為典型的“起承轉合”思維，典型結構形式如：

東方日出三丈高，

小姐妮勒勒把米淘。

僚呀僚看那三次頭白米淘得團團轉末，

十指尖尖戳刺喊郎挑。

數(shù)據(jù)庫中，該類結構田歌數(shù)量70多首，占四句頭田歌總數(shù)的83%。

除此以外，亦有少量四句頭民歌隱含著兩個“a+b”型并列上下句結構。

以上兩類田歌中既有散板類，又有快板類。其中，散板的四句頭田歌往往適于描繪田園風光，如江蘇的《墻頭跑馬難轉彎》；快板的四句頭田歌則適于表現(xiàn)氣氛熱烈，奔放不羈的情緒。?李思德主編：《中外藝術辭典》，濟南：山東文藝出版社1991年版，第489頁。如江蘇的《一對喜鵲站樹梢》等。另，在湖北，還流行著一種將四句頭田歌第三句擴充，使其具有八句規(guī)模，被民間俗稱為“連八句”的田歌結構。?姜彬主編：《中國民間文學大辭典》，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2年版，第95頁。如鄂西北神農(nóng)架林區(qū)的《昭君去和番》。

（3）搶八句

搶八句所唱曲調為“七字韻”，其由八句七言結構組成，句與句之間有嚴格押韻要求。一般用于集體性田間勞動，既有勞作者親自參與的獨唱、合唱形式，亦有為提高勞動工效，邀請歌師傅助興的形式，后者常常伴有嚴格程序的鑼鼓伴奏，鑼鼓伴奏的“起頭子”“收頭子”和間奏是其重要的特色。如江蘇寶應縣的田歌《送哥送到菱角塘》。

3.曲牌類田歌歌種

曲牌一般指曲的調子名稱。王驥德《曲律·論調名》中記載，每一曲牌都有一定的曲調、唱法、字數(shù)、句法、平仄，創(chuàng)作者可據(jù)以填詞。如《點絳唇》《山坡羊》《掛枝兒》等。曲牌來自民間的數(shù)量居多，也有一部分由詞發(fā)展而來，故有的曲牌有詞有調，有的曲牌有調無詞，僅供演奏。?羅竹風主編：《漢語大詞典》，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0年版，第5卷，第570頁。據(jù)數(shù)據(jù)庫資料顯示，長江流域田歌中也有部分田歌沿用了曲牌名稱，如江蘇田歌《山歌好唱口難開》《燈里無油不發(fā)光》就屬于曲牌《風擺柳》，江蘇的《一見姐姐苦凄凄》《獨坐高樓將郎等》《一對鳥兒樹上睡》等就屬于曲牌《西涼月》，《我和姐姐一路來》《唱的大家勁頭來》等屬于曲牌《刮地風》，《結識姐姐在丹陽》《姐似竹子哥似松》就采用的曲牌《疊斷橋》詞格，安徽全椒的《四個大姐來栽秧》屬于曲牌《倒板槳》，等等。同時，筆者也觀察到：同一曲牌不同田歌的句數(shù)、用韻以及每句的字數(shù)、句法和四聲平仄等。雖然仍遵循該曲牌的一定格式，但同一曲牌的每首田歌的曲調之間已經(jīng)很難識其關聯(lián)性。從襯詞上看，每首田歌卻體現(xiàn)出明確的差異。至于該類田歌與原曲牌之間的具體關系，我們將做后續(xù)研究。

4.題材類田歌歌種

題材，是作品內(nèi)容的構成要素之一。即作品中構成藝術形象和故事情節(jié)的具體材料。亦特指作家用以表現(xiàn)作品主題思想的素材，通常是指那些經(jīng)過集中、取舍、提煉而進入作品的生活事件或生活現(xiàn)象。?羅竹風主編：《漢語大詞典》，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3年版，第12卷，第327頁。長江流域面積達180萬平方公里，地形地貌復雜，農(nóng)作物種類繁多，在漫長的歷史演進過程中，為底層勞動人民的田歌創(chuàng)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如薅草歌、耘田歌、栽秧歌、車水歌、摘棉花調，其中關于與稻種勞動相關的田歌歌種尤其引人注目。如耘稻歌、耥稻歌、車水號子、間苗歌、耙田歌等等。

在數(shù)據(jù)庫中，單一標準的田歌歌種非常豐富。除了以上四類外，還可根據(jù)曲調、表演方式、襯詞、體裁來分類。前者如五更調、慢趕牛、丫頭調、吆牛調、滴落聲、大頭歌、陽照頭、急急歌、九九歌等；表演方式類歌種如幫歌、嗚吶喊、鬧儀鼓、掙頸紅、靠山音、三接氣等；襯詞類歌種如呀呀油、格冬代、呀嗬嗨、呼兒嗨、喂喂號、啰啰咚等；體裁類歌種如山歌、號子、小調等。

（二）復合標準田歌歌種

據(jù)《集成》長江流域各省市分卷的記錄，田歌歌種名稱還有一種非單一標準表述方式，即兩個標準項疊加命名，具體包括：

1.工種加伴奏

以工種加伴奏形式命名的田歌歌種包括薅草鑼鼓、茶山鑼鼓、車水鑼鼓等。其中，長江流域最多的田歌歌種薅草鑼鼓數(shù)量多達130多首，如《黑臉包公坐南衙》《俏冤家》《昭君去和番》等；還有一定數(shù)量的茶山鑼鼓和車水鑼鼓等。

2.工種加體裁

以工種加體裁形式命名的田歌歌種包括鋤草號子、車水號子、栽秧號子、犁田山歌、打草山歌、邀買山歌、耘稻山歌等多種類別。其中，車水號子有115首，數(shù)量最多，如江蘇田歌《姐在房中將郎望》《送哥送到菱角塘》《大哥大嫂子》等。

3.地域（族群）加體裁

以地域（族群）加體裁形式命名的田歌歌種如吳店山歌《春季里來是長天》、西路山歌《郎在高山唱山歌》、客家山歌《多積肥來多打糧》以及郭村號子、韶山和歌等。

二、長江流域田歌歌種地理分布

地理分布是探索田歌地理空間位置范疇的研究，是田歌文化“是什么”“在哪里”基礎上向“為什么”進行延伸研究的重要路徑之一。筆者根據(jù)長江流域田歌形態(tài)數(shù)據(jù)庫提供的田歌歌種相關數(shù)據(jù)，并運用地理信息系統(tǒng)（GIS）?文中使用的地理信息系統(tǒng)（GIS）軟件來源于長江大學空間信息基礎實驗室，版本為ArcGIS10.1。，制作田歌歌種地理分布專題圖，并通過表圖對照的方式，對各類田歌歌種的地理分布情況展開了研究，分述如下：

（一）歌腔類田歌歌種的地理分布

根據(jù)長江流域田歌形態(tài)數(shù)據(jù)表提供的相關地理數(shù)據(jù)，筆者將長江流域歌腔類田歌歌種地理分布情況的統(tǒng)計列表，見表1。

表1 長江流域歌腔類田歌歌種地理分布一覽表

由表1可知，長江流域以歌腔命名的五類田歌歌種流布范圍各有不同。其中，高腔田歌從四川省江油向東，連片重慶榮昌、涪陵、墊江、巫溪、云陽，直至湖南岳陽，形成沿長江一線的帶狀分布特點；畈腔田歌則集中分布于湖北黃岡、羅田、英山、蘄春等地，成為鄂東北獨具特色的田歌歌種；平腔田歌主要分布于長江以南的湖南大庸、長江以北的四川樂至；嗩吶腔田歌分布于湖南桑植、重慶墊江，二者均呈散點分布；嗨嗨腔田歌則集中分布于江蘇興化、泰州和如皋，和畈腔田歌一樣呈單點分布狀態(tài)。

將該類田歌歌種相關數(shù)據(jù)輸入地理信息系統(tǒng)（GIS），并借助該系統(tǒng)制圖功能，生成長江流域歌腔類田歌歌種地理分布圖（見圖1）。

圖1 長江流域歌腔類田歌歌種地理分布圖

結合圖1和表1觀察，長江流域歌腔類田歌歌種既呈現(xiàn)單點分布，又呈散點分布，還呈現(xiàn)多點連片、帶狀分布的特點。不僅如此，結合圖1我們還可以進一步發(fā)現(xiàn)：高腔、畈腔田歌歌種多分布于省級行政區(qū)之間的結合部，且地形多為山地；而平腔則多分布于長江中下游平原或低山丘陵地帶。

（二）詞格類田歌歌種的地理分布

根據(jù)長江流域田歌形態(tài)數(shù)據(jù)庫統(tǒng)計可知，長江流域以詞格命名的田歌歌種共有五種，筆者依據(jù)數(shù)據(jù)庫提供的相關地理信息，將五種田歌歌種的分布情況統(tǒng)計列表，見表2。

表2 長江流域詞格類田歌歌種地理分布一覽表

由表2可知，長江流域以詞格命名的田歌代表性歌種地理分布特點主要包括：1.穿號子、短五句田歌歌種主要分布在長江上游。其中，穿號子分布于巫溪、巫山、云陽、奉節(jié)以及四川納溪地區(qū)，短五句主要分布于四川納溪；2.五句半、四句頭和搶八句三類田歌歌種主要分布于長江下游地區(qū)。其中，五句半分布于江蘇寶應、金湖、邗江、興化、高郵、揚州；四句頭主要分布于江蘇金湖、寶應；搶八句主要分布于江蘇寶應。而詞格類田歌在長江中游卻極為少見（見圖2）。

（三）曲牌類田歌歌種的地理分布

根據(jù)田歌形態(tài)數(shù)據(jù)庫統(tǒng)計可知，長江流域以曲牌命名的代表性田歌歌種共計五種。筆者依據(jù)數(shù)據(jù)庫提供的相關地理信息，將五種田歌歌種的分布情況統(tǒng)計列表，見表3。

由表3可知，長江流域以曲牌命名田歌的代表性歌種主要分布于長江下游。其中，以《風擺柳》為曲牌的田歌分布在江蘇盱眙，安徽滁州、嘉山；以《西涼月》為曲牌的田歌主要分布于江蘇高郵興化、六合、寶應；以《刮地風》為曲牌的田歌主要分布于江蘇興化、揚州。以《疊斷橋》為曲牌的田歌主要分布于江蘇高郵、如皋；以《倒板槳》為曲牌的田歌主要分布于安徽全椒縣。將相關數(shù)據(jù)輸入地理信息系統(tǒng)，得其地理分布圖（見圖3）：

（四）民間曲調類田歌歌種的地理分布

筆者對田歌形態(tài)數(shù)據(jù)庫提供的田歌歌種相關數(shù)據(jù)觀察得知，長江流域還有部分以民間曲調命名的田歌歌種，如慢趕牛調、丫頭調、吆牛調、九九歌等。依據(jù)數(shù)據(jù)庫提供的相關地理信息，筆者將五種民間曲調類田歌歌種的分布情況統(tǒng)計列表，見表4。

圖3 長江流域曲牌類田歌歌種地理分布圖

表4 長江流域民間曲調類田歌歌種地理分布一覽表

由表4可知，長江流域以民間曲調命名田歌的代表性歌種主要分布于四個省市。其中，“慢趕牛調”分布在四川巴中、河南商城；“丫頭調”主要分布于安徽和縣、肥東、五河、滁州、來安、全椒、金寨和河南商城等地；“大頭歌”田歌歌種主要分布于上海松江、青浦；“九九歌”田歌歌種主要分布于安徽南陵；還有陜西神木、府谷、彬縣流傳的吆牛調，等等。將相關數(shù)據(jù)輸入地理信息系統(tǒng)，該類田歌歌種地理分布圖（見圖4）。

圖4 長江流域曲調類田歌歌種地理分布圖

（五）襯詞類田歌歌種的地理分布

根據(jù)長江流域田歌形態(tài)數(shù)據(jù)庫提供的田歌歌種相關數(shù)據(jù)，長江流域還有部分以典型性襯詞命名的田歌歌種，如呀呀油、格冬代、呼兒嗨、喂喂號、啰啰咚、喲（呀）嗬嗨等。依據(jù)數(shù)據(jù)庫提供的相關地理信息，筆者將這六種田歌代表性歌種的分布情況統(tǒng)計列表，見表5。

表5 長江流域襯詞類田歌歌種地理分布一覽表

由表5可知，長江流域以襯詞命名田歌的代表性歌種主要分布于長江中下游。其中，長江中游的有分布于河南固始、羅山、商城等地的《呀呀油》和分布于河南盧氏和湖南岳陽、湖北監(jiān)利兩地《喂喂號》和《啰啰咚》，其次分布于長江下游，代表性歌種包括分布于江蘇省盱眙、洪澤、六合、建湖等地《格冬代》和分別分布于江蘇江寧和安徽嘉山一線的《呼兒嗨》《喲（呀）嗬嗨》等。具體分布情況（見圖5）。

（六）以復合標準命名的田歌歌種地理分布

通過以上研究，在以復合標準命名的田歌歌種中，薅草鑼鼓和車水號子兩類數(shù)量尤其豐富。筆者將數(shù)據(jù)導入地理信息系統(tǒng)（GIS）生成地理分布圖（見圖6）。

圖5 長江流域襯詞類田歌歌種地理分布圖

圖6 長江流域田歌歌種蒿草鑼鼓地理分布圖

圖7 長江流域田歌歌種車水號子地理分布圖

通過圖6不難發(fā)現(xiàn)：薅草鑼鼓主要分布于長江上游和中游的湖北和貴州省。進一步通過地理信息系統(tǒng)觀察，其在湖北省主要分布于鄂西北的南漳、?？?、神農(nóng)架；鄂西南的遠安、當陽、長陽、興山等地；鄂中南來鳳、鶴峰等，而貴州省主要分布于思南、德江、沿河、威寧、畢節(jié)等地，形成了以湖北中西部為主要分布區(qū)并向長江上游綿延伸展的分布帶。

由圖7可知：田歌歌種車水號子主要分布于長江中下游地區(qū)，主要集中在江蘇、安徽兩省，分布區(qū)域包括江蘇靖江、鹽城、如皋、東臺、武進、姜堰、邗江、如東、江都、如皋、如東、高郵、興化等近三十個縣市；安徽的當涂、懷寧、滁州、天長、嘉山、來安、六安、六安、奉先、霍邱等地。長江中游主要分布于兩湖平原地區(qū)，如湖北荊州，湖南湘潭、耒陽、岳陽等地。除此以外，浙江的浦江、杭州、余杭、湖州、長興、海寧，四川的成都平原也有車水號子流布。由此可見：車水號子主要分布于沿長江一線的平原地區(qū)，主要包括環(huán)太湖平原地區(qū)、江漢平原、洞庭湖平原、成都平原等。

結 語

綜上所述，文章借助長江流域田歌形態(tài)數(shù)據(jù)庫提供的相關數(shù)據(jù)，對長江流域田歌歌種類別與分布情況的研究結果，至少有三個方面值得關注：

第一，從田歌歌種數(shù)量和類別看，長江流域田歌歌種蘊藏量非常豐富，數(shù)量多達126多種。通過比照，覆蓋了長江流域民歌歌種的80%以上，堪稱田歌歌種的寶庫。歌種分類既有單一標準命名的歌種，又有復合標準命名的歌種。其中，既有以歌腔、民間曲調命名的歌種，又有曲牌、詞格命名的歌種；既有以體裁、題裁命名的歌種，又有以襯詞、表演方式命名的歌種，貌似紛繁復雜，實則脈絡分明。

第二，從地理分布上看，每一類歌種均呈現(xiàn)特有的分布規(guī)律。如以歌腔命名田歌歌種呈現(xiàn)單點分布、散點分布、連片帶狀分布的特點；以詞格命名田歌歌種主要分布于長江上游四川和下游江蘇；以曲牌命名田歌歌種則主要分布江南文人士子集中之地；以襯詞命名田歌歌種則分布于長江中下游，等等。

第三，從文化意義上看，田歌歌種是歷史文化的積淀，是長江流域勞動人民創(chuàng)造的燦爛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本研究不僅展示了田歌歌種的豐富性，而且展示了長江音樂文化的多樣性。特別是對各類歌種地理分布的研究，為人們了解田歌文化乃至長江流域的傳統(tǒng)音樂文化提供了重要參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