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淼
張偉明
張偉明,國家一級作家、第二屆廣東青年文學院簽約作家、首屆廣東文學院簽約作家,深圳市寶安區(qū)首屆高層次人才。在《青年文學》《花城》《長城》《芳草》《作品》《廣州文藝》《特區(qū)文學》等雜志發(fā)表作品。由作家出版社、花城出版社等出版長篇小說《無所適從》《草鞋崗》。出版小說集《我是打工仔》《虛玄歌》,散文隨筆集《西去的尋找》等文學專著九部,另有部分詩歌作品發(fā)表并獲獎。小說曾獲深圳首屆“大鵬文藝獎”、十年《特區(qū)文學》獎、首屆深圳“青年文學獎”、“廣東省新人新作獎”、首屆全國“鯤鵬文學獎”等獎項?!按蚬の膶W”最早踐行者與倡導者。曾任國內最早打工刊物《大鵬灣》雜志主編?,F(xiàn)供職于寶安區(qū)公共文化服務中心、《寶安群文》執(zhí)行主編。2017 年,組織、策劃“深圳市第十三屆外來青工文體節(jié)”首屆打工文學全國征文大賽。
冬日的冷雨不大不小地下在咖啡廳的窗外,窗內蜂蜜柚子茶散發(fā)出甜甜的味道。眼前的張偉明微笑著,有一種經歷大風大浪之后的云淡風輕。他談他的文學理想,談他農場里的木屋,談他喂的馬、養(yǎng)的貓、種的花……曾經的迷茫與焦慮化作了今天的淡定與從容,他似乎已經與自己和解。
當年這位迷茫的客家年輕人辭掉鐵飯碗勇闖深圳,一頭扎進打工底層,成為千萬打工族的一員。他并沒有就此沉淪,而是以敏銳的洞察力寫出了《下一站》《我們INT》等經典打工文學代表作,可以說其作品影響了一代打工者中的文學青年,其中小說《下一站》已成為打工文學的里程碑。早前他主編國內最早的打工刊物《大鵬灣》,挖掘與扶持了王十月、郭建勛、曾楚橋等大批打工者中的文學青年。目前他更是轉換視角把目光與筆觸探進他所倡導的“后打工文學”的深處,創(chuàng)作的《盧樹的月光》《出類》等“后打工文學”作品已經拓展了文學的疆域。二十余年,張偉明始終以自己的節(jié)奏行走在人生與文學之途中。
在城里待久了的張偉明,覺得自己身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病”,對什么都提不起勁,感覺生命這棵樹在日益枯黃。他在找尋答案的過程中偶遇了狀似一只巨大草鞋的土地。他在那里開墾、搭建房子、種果樹,幾年之后,一塊原本荒蕪的土地居然被一雙寫作的手改變成了一個神奇的果園。這塊土地不僅吸引了蜜蜂和鳥兒,而且還吸引了越來越多志同道合的朋友。這里就是張偉明寫出了長篇小說《草鞋崗》的地方。這也是他在城市快跑之后靜觀自我后的選擇——回到鄉(xiāng)村,回到農場,回歸屬于自己的平靜生活。
張偉明冷靜地說,他一直以來并不是簡單地、絕對地認為要生存在城市或者鄉(xiāng)村。他認為有些人適合在城市,有些人適合在鄉(xiāng)村。他只想通過自身經歷去闡述一種生存方式,尋找適合自己的環(huán)境。從事文學方面的職業(yè)幾十年,他覺得自己沒有改變什么,他仍然對人的真正歸宿感到困惑?;貧w土地,去過一種鄉(xiāng)村生活,反倒讓他獲得了平靜。
張偉明作品
張偉明說,自己想要過一種不受任何人打擾的生活。只要有飯吃,有地方住,無所事事,不被打擾,就是最幸福的生活了。他一直在尋找與堅守自己想過的生活,在別人看來,這個過程讓他喪失了很多東西,但是他覺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這很重要,重要到讓他不愿意回頭。
談到鄉(xiāng)村生活,張偉明想起的都是愉快的回憶。他成長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小縣城,童年時爬山、摸魚、抓田鼠,到稻田里脫光光在泥巴里打滾……這些快樂的游戲細節(jié)一直深深烙印在他的大腦里。
張偉明笑談,自己底子里是個詩人。回歸農場的張偉明,開始用自己因做農活變得粗糙的手來寫散文寫詩了。如果說他的小說因為承載了他對人生的思考和拷問而顯得有些沉重的話,他的散文詩歌則顯現(xiàn)了他明媚、熱情、童真的一面。比如散文《西安浴雪》寫了他在陜西一次觀雪的經歷:作為嶺南人的他在得知下雪后連喊三聲“下雪了”,體現(xiàn)了他童真的一面。他的詩歌,或激情洋溢或含蓄深沉,或輕盈詩意或沉重悠長。如《蹲下》:“在某種面部表情之下/被頤指氣使了數十載/這表情不停地/提醒告誡示范示意我/要蹲下/學會蹲下/繼續(xù)蹲下/站著/是如此之危險”,用對“蹲下”這種姿勢的反思,來反思一種讓人不舒服的人生狀態(tài)。
談到寫作之余的愛好,張偉明說自己很喜歡看電影。他說自己看了很多電影,有時在影劇院,有時是去影碟店淘影片。他的書房有五分之一的地方放的是影片。最厲害的時候每天看三四部電影,只要能搜索到的電影都會去看,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電影發(fā)燒友。他覺得看電影是在用另外一種方式來觀察這個世界,可以了解不同民族不同國家的人的生存狀態(tài),可以體驗各種各樣的人生。
2018 年,將是張偉明的流浪年,他想到處走走看看。他說他一直在構思一本大書,寫一個人的逃亡,在逃亡的過程中,他遇見不同信仰的人,發(fā)生種種故事。當他老年拖著病弱之軀回到自己國家時,發(fā)現(xiàn)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竟是個冤案。但經歷了這么多,他知道自己要皈依什么,仰望什么,面對自己的人生,他可以做到很平靜。
張偉明作品
“這本書很大,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張偉明謙虛地說。他說,感覺自己一直以來就像一塊褐色的理想主義石頭,雖在人世間不斷滾動爬行,但依然不褪那顏色,依然守據著守望著那方向,盡管這顏色是如此的引人矚目。
“我是一個與創(chuàng)作較勁的人,如果沒有真正很震撼很打動我的內容,我就不會輕易寫作。所以,如果我是一個自由撰稿人的話,可能早就餓死了。
“我很早以前提出過寫作‘要有生命的體驗’。對于寫作者而言,可能會捆綁他,因為文學是虛構藝術;但另一方面,人家看我的作品,會感到有血有肉有骨頭。所以,讀者即使看我那些用先鋒手法寫成的作品,也會感覺到作品中的真實和質感。
“我早年的理想,是走進打工生活,創(chuàng)作一大批打工文學作品。后期我走進自然,開荒地種果樹,也是想讓自己生命有一種深度。不是書本上的,不是道聽途說的那種人生體驗和精神訴求。不管我的前半截創(chuàng)作還是后半截創(chuàng)作,包括現(xiàn)在的詩歌創(chuàng)作,我的主張都是一以貫之的。
“如果沒有這種狀態(tài),我不愿去寫作,我寧愿種種樹、除除草,仰望一下星空,做一棵路邊無名的花朵?!?/p>
“文學創(chuàng)作是我的精神家園,這個家園會永遠讓我置身在路上,這種行走一直讓形單影只的我充滿詩意地行走與守望著?!?/p>
外面的雨仍在下,我知道采訪該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