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就夠了

魯璐依

田野里有的是陣陣稻香，風輕撫樹葉帶走一份秋日的燥熱，樹下蕩著的秋千是他孩童時期寥寥無幾的快樂，幾個兄弟姐妹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好不開心。麻繩在柔軟的樹枝間晃蕩，飛躍在藍天和大地之間。看著今年有了個好收成，不用再被地主老爺壓著交租，吃野草的日子終于過去了。天空中飛過的鳥也似乎吃得飽飽的，呼喚著自己的孩子準備向南遷徙。戰(zhàn)爭爆發(fā)了，夕陽下的中國搖搖欲墜。蕩起的秋千，也漸漸地慢下來，慢下來了。天黑了，該回家了。他伸出手，對著樹上的小鳥自言自語了什么，說完笑著回家。他要去嘗一嘗這新一年的第一批大米的美味，和家人講一講今天有幾個農(nóng)人走過小路，又有幾只小鳥準備南飛。

戰(zhàn)火的硝煙很快蔓延到了南方，槍聲驚動了飛鳥，子彈打穿了麻繩。樹倒了，秋千掉了。地主們夾帶著財產(chǎn)四處逃難，再好的水稻也沒有用了。大人行色匆匆的步伐和整理行李的慌亂，飛機飛過云層的轟鳴聲，他呆呆地站著，看著昏暗的天空和被人扯斷的的秋千，每個人都想竭力地握住這一根細細的麻繩，似乎它可以抵擋侵略者的槍支山炮。他們?yōu)樗虻妙^破血流，可在他的心里，就像在不停拉扯著他，血味在他的心頭暈開?？蘼?、尖叫聲、轟鳴聲，不絕于耳。他也要和鳥兒一起去流浪了，一起去漂泊。無法停止，也沒有終點。在離開那個小房子之前，他問親人是否還回來，何時回來，有人告訴他，“等到水稻再熟的時候，也就回來了”?？墒撬恢?，他面臨的即將是支離破碎的記憶和無法挽回的夢。

幾經(jīng)漂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們終于在江南的另一個小城市留步了。經(jīng)歷戰(zhàn)爭動蕩，他不愿再去追求什么，只希望安安靜靜找個地方停留，讓之后的時光更有意義。身邊和自己一同漂泊的人剩下寥寥無幾，可他對那片田野的感情未變。他有了自己的家庭，帶著自己的孩子生活在這座城市。平平淡淡的生活，卻別有滋味。有時候他想著什么時候，能回到那個心中念念不忘的地方。終于有機會重回故土，他看到的只是已經(jīng)燒得一干二凈的房屋和大片枯萎的荒田，城外的稻田里再無那股熟悉的味道。記憶里的一切竟都隨著戰(zhàn)爭灰飛煙滅了，飄著稻香的田地、炊煙裊裊的村舍，還有那上下翻飛的秋千，仿佛是一個遙遠、朦朧的夢。恍惚間他看到幾個孩童在田地中玩耍。這個地方，他是不是，什么時候來過？風呼嘯著吹過荒蕪的田地，似乎夾雜著來自遠方的聲音：

“等到水稻再熟的時候，也就回來了。”

風中的聲音喚起了他內(nèi)心深處埋藏多年的記憶，眼前滿目瘡痍，他不禁眼眶濕潤了。他心里明白，即使有再多的不舍，也只能留在記憶里了。也許你改變不了一座山的輪廓，改變不了一只鳥飛翔軌跡，改變不了河水流淌的速度，但生活還在繼續(xù)，人很渺小，但也在家的庇護下獲得了點點滴滴的幸福。

有家，就夠了！

（指導老師：陸沁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