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中的小山村

張振華

8月7日上午9點，記者走在村子里安靜而空曠的街道上，除了幾個嬉戲打鬧的孩子，見不到幾個大人。

司機王師傅跟記者說，這個村子里的青壯年男人們大都打工去了，留下的都是婦女、孩子和老人。這是一個甘肅省某西部的、距離縣城70余公里的偏僻小村，生活平靜而祥和，但2月6日，該縣公安局的一則通報震驚全國：2月5日凌晨，該縣發(fā)生一起嚴重刑事案件，致8人死亡、7人受傷。這起嚴重的刑事案件給正在合家團聚、歡度春節(jié)的人們心里蒙上了一層陰影。

當日凌晨6時，嫌疑人郭某某被公安機關抓獲。據(jù)郭某某初步交代，其因懷疑妻子與他人有不正當?shù)哪信P系，懷恨在心，蓄意報復，于2月5日凌晨，酒后獨自一人竄至本村和鄰村四戶村民家中持刀行兇，并且縱火焚燒他人房屋。

在村子南頭的一塊玉米地里，一位正在勞作的大姐對記者說，郭某某殺人的事，大家都知道，但究竟為什么，村里人也不清楚，各種傳言滿天飛。這個事情太嚇人，也太殘忍了，到現(xiàn)在大家還都不敢提起。

被害人之一薛某某家的大門緊鎖，院落空蕩蕩的。鄰居王奶奶告訴記者，郭某某殺人的時候，大家還在過年節(jié)，村民們都剛放過鞭炮，然后躺下睡覺了，誰也不知道出這么大的事情，警察來了，才知道出事。

記者在村子后面遇到了郭某某73歲的老父親，他戴著草帽，拎著一個馬扎，佝僂著細瘦的身體，拖拉著腳步，走得很慢，老遠就能聽見他沉重的嘆息聲。見到記者，郭某某父親咧開已經沒有幾顆牙齒的嘴巴，很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老人家說，心里天天像是掛著個大石頭，堵得慌，老伴讓他出來溜達溜達，怕他在家悶壞了。

事情發(fā)生后，郭某某的母親便很少出門了，本來腿腳就有問題，現(xiàn)在更是寸步難行。母親天天怔怔地望著門口，發(fā)呆，抹眼淚。以前，兒子總是開車回家，每次到了院子里，都會大聲喊一聲“娘”。但現(xiàn)在兒子再也回不來了。

郭某某父親說：“家人沒錢請律師。殺人不應該，不值得，孩子、老人、婦女是無辜的，他脾氣太倔，太極端了。那個姓張的娃兒是個好人，他攔著兒子，不讓他走，他殺紅眼了，連人家也給殺了”。

“這個家完了，現(xiàn)在事情到了這一步，太大了，過不去了。他不聽勸啊，脾氣太壞，控制不了?！崩细赣H邊說邊抹眼淚。而郭某某的母親總是自責：“那天晚上，我要是拉住他，看住他就好了，要是我攔住他，不讓他喝酒，也許就好了。知道他憋屈，但沒有想到他這樣干。”兩位老人家均表示，兒子犯法了，殺了這多人，應該受國家懲罰，國家該咋處理就咋處理，不護犢子，也不去庭審，聽憑國家和法律處理，他自作自受。當問起對兒子還有什么話說的時候，老父親說：“別惦記我們倆，自己保重身體，聽政府處理，自己作自己受，該怎樣就怎樣，自己做下的事別耍賴，承擔后果?！?/p>

記者離開時，回頭望見郭家老父親仍茫然地站立在門前，呆呆地望著空曠寂寥的街道，很是落寞與悲涼。在殺戮與仇恨里，每個人都是受害者。很多事情一旦發(fā)生，就再也無法挽回。在這個小村子里，那些受害者和他們的家屬，犯罪嫌疑人的親屬，那么多的家庭，他們曾經一起生活在這個偏遠但不缺少歡笑和幸福的小山村里，但一切都毀于這場兇案;哪怕是村里的其他村民們，時至如今，依然還沒能擺脫這場悲劇帶來的心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