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光39年的古裝劇退潮后

□ 劉悠翔 陳亞杰 陳曉君

“千萬不要碰古裝?！?019年6月，上海電視節(jié)期間，幾個做電視劇發(fā)行的圈內人一致忠告金媛媛。金媛媛是《擇天記》《蕓汐傳》《金玉良緣》等多部古裝劇的編劇，入行十一年。

那幾天，金媛嬡所在的編劇群里，有人轉發(fā)了最新的全國電視劇備案公示。2019年5月備案的65部電視劇，只有一部古代題材，占比1.54%，刷新了電視劇備案公示以來（注：始于2006年5月）的歷史最低紀錄。

此前的最低紀錄是2011年12月創(chuàng)造的——兩部古代題材，占比2.41%。但之后，《甄嬛傳》《瑯琊榜》《花千骨》等現(xiàn)象級古裝劇播出，古裝劇熱潮持續(xù)多年。2016年5月備案公示的古代題材電視劇多達29部，占比27.1%，創(chuàng)造了歷史最高紀錄。“古裝熱”達到頂點。

兩年前，金媛媛身邊的同行大部分還在寫古裝劇，尤其是改編男頻網(wǎng)絡小說IP。當時，大多數(shù)從業(yè)者還沒意識到熱潮開始消退。

2018年1月3日，兩位“秦粉”（注：秦朝歷史愛好者）向廣電總局舉報古裝劇《巴清傳》，質疑該劇給中國秦朝歷史人物穿上日本平安時代的和服、劇情主線背離歷史人物的基本史實。原定2018年1月12日播出的《巴清傳》撤播。

撤播前，劇方宣稱《巴清傳》制作成本高達5.8億，是亞洲電視劇制作歷史上的單體最大投資。如今，該劇在豆瓣條目的預計播出時間推遲到2022年。

寄望在2022年播出的大型古裝劇至少還有十部，它們的制作完成時間在2012年到2015年之間，比《巴清傳》等得更久。

業(yè)內把這種現(xiàn)象稱為“壓劇”，這些在古裝劇熱潮中誕生的大制作，如今因為收緊的播出指標而積壓。

作為中國最大的古裝劇拍攝基地，橫店影視城是行業(yè)的重要風向標。按照故宮1:1比例仿建的橫店明清宮苑，曾是《步步驚心》《甄嬛傳》《延禧攻略》等熱播清宮劇的取景地。2019年3月，明清宮苑的“文華殿”和“武英殿”已赫然變身，從紅墻黃瓦的皇家建筑群改建成灰墻黑瓦的近代建筑街區(qū)，租給《鬢邊不是海棠紅》等劇組拍攝1930年代的民國戲。

2019年6月下旬，明清宮苑里又拍起了民國時期的上海故事和解放戰(zhàn)爭時期的北平故事。

基層演員月榮曾在橫店參演過十幾部古裝劇。如今，他已經(jīng)兩年沒接過古裝劇。月榮告訴記者，這兩年里，他的幾個演員朋友拍戲拿不到錢——劇組資金斷供，拍到一半停工了。據(jù)月榮估算，2019年6月以來，他身邊百分之八九十的同行都處于停工狀態(tài)。

“2017年3月北京有2000個劇組開機，2019年第一季度總共才60個劇組開機。”常在北京“趴活”的基層演員李錦豪向記者訴苦，沒戲可拍，他已經(jīng)開始做些小生意。

“現(xiàn)在是古裝劇開始質量大PK的決斗時期了?！苯疰骆缕诖叛b劇整體退潮后重現(xiàn)生機，“好的古裝劇會留下來，那些不好的就要被淘汰了?！?/p>

是“限”，不是“禁”

劉毅做編劇二十多年，只寫過《少年包青天Ⅱ》一部原創(chuàng)古裝劇。“大概是市場決定的吧，做原創(chuàng)的古裝戲，市場的風險相對比較大?！眲⒁慊貞洝渡倌臧嗵膦颉窌霈F(xiàn)，是因為當時的制片人對這種類型很有興趣。

2011年以后，劉毅很少寫古裝劇。他對熱播的宮斗劇或IP改編劇并無興趣，至今沒改過網(wǎng)絡IP劇?！耙驗槲业木巹≠M對他們來說太貴了，他們的錢都拿去買IP了，不愿意給編劇?！币虼耍瑒⒁戕D向電影，與吳京聯(lián)合編劇了《戰(zhàn)狼》系列。

金媛媛至今也只寫過一部原創(chuàng)古裝劇。在宮斗劇熱潮下，金媛媛開始寫古裝劇，但她寫的并非熱門的宮斗戲，自嘲一寫壞人智商就不夠用?！皠e人打了‘我’一拳，‘我’不還手，讓皇上看到了憐惜‘我’——這種人我受不了。”

2014年以來，找到金媛媛的基本都是網(wǎng)絡小說IP改編劇，每部幾百萬字。電視劇版《蕓汐傳》只改編了小說的前500章，小說最后連載到1200多章。令金媛媛感到為難的是，如果按照原著來改，電視劇情會出現(xiàn)銜接問題；如果改的跟原著不像，讀者又會罵?！耙粫撼鰜硪粋€人，等會兒又出來一個事，我得做筆記才能記住。還得搜一下讀者們喜歡哪個人物，為什么喜歡這個人物，把大家認可的那些都保留下來?！?/p>

編劇的權限也會被越俎代庖。某古裝劇播出時，編劇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寫的女主角最后沒有死在男主角懷里，卻死在了男二號懷里。個中原因是，拍攝過程中，影視公司負責劇本進度的責任編輯代替編劇修改了劇情。

金嬡媛積攢了一些原創(chuàng)題材，找到影視公司做責編和題材規(guī)劃的朋友。對方拒絕得很干脆：“你不要發(fā)給我。發(fā)給我也不可能做。萬一題材流失了，你有損失，你就壓箱底吧。”

網(wǎng)絡IP古裝劇也讓基層演員月榮感到空前的危機。月榮入行十年，演過十幾部古裝劇，包括在一部單元古裝劇里飾演男主角。2016年以來，月榮很難再接到古裝劇的角色?！艾F(xiàn)在的古裝劇都是以愛情戲為主，播給年輕人看的，演員的門檻首先就是你要足夠的帥。不光是年輕演員，老演員也需要你足夠帥?！?/p>

2019年以來，古裝劇備案公示數(shù)量持續(xù)下降?；鶎友輪T琚二召至今還待在橫店影視城，為了打發(fā)時間，他開始鉆研網(wǎng)絡直播，現(xiàn)在主要收入已變成做網(wǎng)絡主播。琚二召2017年入行，當時天天都有戲拍。他曾在《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等熱播劇中當過不露臉的群眾演員。

2018年6月以后，琚二召發(fā)現(xiàn)橫店的戲明顯少了，他還得跟一群人搶活?！澳阒涝趺磽?就盯著手機，從6點開始盯到12點多，你上個廁所回來這個戲人家報完了，就像搶紅包一樣?！?/p>

琚二召介紹，如今古裝戲群演一天的片酬從70元漲到90元，但是工作時間也從8小時漲到10小時——“基本上每小時就漲了兩三毛”。他的網(wǎng)絡直播效果則立竿見影，從最初第一個月300粉絲觀看量，到后來1000，再到現(xiàn)在每個月上萬，每天最長的直播時間，也是十個小時。

這位ID叫“橫店一哥”的主播還在直播時通過眾籌拍了一部網(wǎng)絡大電影。幾個人各湊幾萬塊之后，琚二召攢了一個導演編劇團隊，用十五天就把電影拍完了，每天二十個小時。琚二召總結道：“錢不多，就選擇拍現(xiàn)代劇，錢多的話就拍古裝劇，最少得八九十萬，再少就拍不下來了?！?/p>

他還會在做群演時拿出手機錄片場的視頻，回家發(fā)到網(wǎng)上吸引流量。當初跟琚二召一起打拼的很多群演都離開了橫店。琚二召介紹自己的新身份是“網(wǎng)絡大電影制片人”——“剛好他們沒有戲的時候，我有戲?！?/p>

2019年，一些甲方找到金媛媛問是否有原創(chuàng)項目?！霸瓌?chuàng)漸漸有點機會了。”金媛嬡說，“古裝只是‘限’，并不是‘禁’。為什么今年5月大家都不報古裝劇，還是有一部劇備案呢?人家肯定對自己有信心。”

寫完《戰(zhàn)狼》的劉毅，如今開始寫一部清末名臣丁寶禎的劇本，此前他還從未涉足過清代戲。

“不要把古裝劇當作教科書”

古裝劇的官方名稱是“古代題材電視劇”——中國電視劇在備案公示時，不是按服裝分類，而是按歷史階段分類的（注：古代、近代、現(xiàn)代、當代）。被認為“歪曲歷史、戲說歷史”的古裝劇，有可能受到批評甚至限制。

但記者在采訪中發(fā)現(xiàn)，與古裝劇有關的標準本身就具有彈性。

劉毅寫《少年包青天Ⅱ》時加了感情戲，讓包拯和公孫策各自談起了戀愛。這種虛構不用遵循歷史人物包拯的生平。“因為我們不是一個歷史正劇，而且千百年來包拯也早就被戲劇化了?！眲⒁阆蛴浾呓忉?，“如果我們完全遵循歷史上的包拯生平，來書寫一個早已被戲劇化的包青天，肯定是得不到觀眾的認同的。就好像《三國演義》并不是三國的歷史，如果你按照歷史上的三國來書寫三國故事，反而觀眾是不認同的?！?/p>

2001年首播的《少年包青天Ⅱ》是一部古裝版的涉案推理單元劇，包拯（左）展昭（中）公孫策（右）組成北宋探案男團

2006年首播的《神雕俠侶》以楊過和小龍女的故事為主線，全景展現(xiàn)南宋復雜的民族關系和政治局勢。該版本被公認為最忠實于金庸原著，劇中風景如畫的外景地也超越了1995年的經(jīng)典版《神雕俠侶》

劉毅編劇的《射雕英雄傳》《倚天屠龍記》和《西游記》也是如此，盡管這三部劇都有明確的時代設定（注：南宋、元末明初和唐代），但歷史大事件只是劇情的背景?！爸灰龅健笫虏惶?、小事不拘’都可以，”劉毅又補充道，“歷史常識不能違背?！?/p>

這個要求并不高，但是《倚天屠龍記》中仍然出現(xiàn)穿幫。劇中，張無忌和趙敏在大都酒館聊天，趙敏點了一出京劇?！斑@當然是不可能的，當時京劇都沒出現(xiàn)?！眲⒁慊貞浗鹩沟脑退膭”纠锒紱]有這個橋段。劇組拍戲時臨時發(fā)揮，播出后鬧了笑話。

此前，《倚天屠龍記》制片人張紀中執(zhí)導的98版《水滸傳》第12集，北宋人物唱起了明代昆曲《牡丹亭》?！凹毠?jié)上高度遵循當時的歷史真實，但要完美實現(xiàn)這一點，不光是編劇的工作，還有美術部門以及導演?！眲⒁銓τ浾哒f。

歷史學博士倪梁鳴曾經(jīng)梳理古裝劇中的各種常識錯誤，中招的不乏古裝正劇。

《大秦帝國》中商鞅新婚后立即要西行，秦孝公覺得奇怪，問商鞅：“蜜月你也不過了?”“蜜月”一詞來自西方，產(chǎn)生時間在商鞅和秦孝公去世數(shù)百年后。

《漢武大帝》中，西漢大臣袁盎討論政事時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但這句話由晚清梁啟超首次提出，根據(jù)清代學者顧炎武《日知錄·正始》中“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改寫。

《康熙王朝》中，孝莊文皇后得知兒子順治出家心意已決后，說道“我孝莊是你的親娘”。但“孝莊”卻是她死后的謚號。

架空歷史的古裝劇看起來則能避免“不符合史實”的質疑。

金媛媛做過三部架空歷史的古裝劇。編劇會以某個歷史朝代做參照，以便劇組設計劇中的服裝、道具和美術風格。至于具體選哪個朝代，全看甲方的喜好?！八麄円苍S覺得服裝偏唐朝好看，或者偏漢服好看?！苯疰骆赂嬖V記者，架空劇《小女花不棄》定的風格是五代十國，她編劇時就盡量偏向那個時代，《擇天記》和《蕓汐傳》甚至沒有這種參照，做成了各個朝代風格的混搭。

《蕓汐傳》的女主角是一位太醫(yī)，為了寫得更加真實可信，金媛媛打算采用《本草綱目》《千金方》等古代醫(yī)書知識?！昂髞砑追秸埩艘恍徠蠋煟麄兊囊庖娛遣灰@樣，怕有人真的相信，萬一照著藥方吃壞了就不好了?！?/p>

于是編劇們放棄醫(yī)書，開始虛構。有次，編劇們正在討論劇中一種草藥該叫什么名字，因為注意到正在喝的珍珠波霸椰果口味奶茶，編劇們決定就地取材，把草藥取名為“珍波椰”。

而復原古代服飾是另一難題。創(chuàng)作者需要研究出土的服飾實物，其次是歷史畫像，再次是文字記載的《輿服志》；但明代以前的服飾出土的很少，唐代以前連畫像也罕見，東漢以前甚至沒有《輿服志》。

“所以沒有辦法系統(tǒng)地還原更早期的服飾?！睗h服民間研究者擷芳主人告訴記者，這個問題已經(jīng)困擾古人一千多年——“漢代之后，歷朝歷代的儒生都試圖還原周禮所規(guī)定的那些服飾，但是因為看不到實物，各個歷史時期的古人都在腦補。”

明代昆曲《牡丹亭》寫的是南宋故事，湯顯祖給劇中人物設定的服裝卻更接近明朝的“時裝”。戲中柳夢梅對杜麗娘說“和你把領扣松，衣帶寬”，擷芳主人分析：“這是一件立領的披風，領子上有鈕扣，胸前有一對系帶，這是明代后期最有代表性的女裝外套，而南宋的女裝還沒有出現(xiàn)立領的結構?！?/p>

“影視劇服裝跟古代戲曲服裝相似，屬于表演裝束，而不是還原生活的服裝。”擷芳主人經(jīng)?？吹骄W(wǎng)友整理某個古裝劇的服裝和造型，試圖與古代服飾對號入座進行科普，“這就過分拔高了影視劇服裝造型的真實性，反而會誤導觀眾。像拍《大秦帝國》，先秦的衣服根本沒有辦法那么系統(tǒng)地來做，如果還用考據(jù)的眼光來要求它，這個衣服做的不對，不看這個劇，否定了所有演員的努力，這也沒有必要。不要把影視劇當作教科書來看待。”

跟風的風險

從1980年內地古裝劇《鵲橋仙》首播開始，中國古裝劇開創(chuàng)了許多類型，又一次次在跟風中迷失。

武打是當下大部分古裝劇的標配，最初曾一度引起轟動。1982年電視劇《武松》首播。學者郝建認為《武松》是中國內地第一部動作劇。劇方請到全國武術名家于承惠和邱方儉設計武打動作，武松醉打蔣門神，在原著《水滸傳》中只用了三拳兩腳，劇中卻用了多達68個鏡頭來表現(xiàn)。

《武松》播出后反響強烈，很多青少年看了《武松》，學著拳打腳踢。1982年《大眾電視》雜志的一篇文章寫道：“有些十來歲的孩子也端起小膀子，瞪著眼睛說：‘看我武松的鐵拳!’”1983年，《武松》以兩倍于《魯迅》的觀眾投票數(shù)獲得第一屆中國電視金鷹獎。

《武松》熱播和獲獎后，同類古裝劇《魯智深》《林沖》《蛇俠》《武當劍譜》紛紛在1984年播出，動作劇的制作和引進熱潮持續(xù)多年。1995年，廣電總局社會管理司下發(fā)通知，認為當時各地電視臺播出的境外電視劇中武打偏多，“對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特別是對青少年產(chǎn)生負面影響”，要求嚴格控制這類劇的引進和播出。

1990年代末，剛入行的劉毅寫了一部公安題材的喜劇電影，上映后反響平平。2000年，古裝劇《少年包青天》火了，但劇情被指抄襲日本漫畫《金田一少年事件簿》引發(fā)爭論。劇方希望《少年包青天Ⅱ》使用原創(chuàng)劇本，請到寫過公安題材的劉毅。

《少年包青天Ⅱ》是一部涉案推理劇，由于披上古裝劇的外衣，劉毅體會到許多創(chuàng)作自由?！艾F(xiàn)代戲不能表現(xiàn)連環(huán)殺人。”劉毅告訴記者。

2001年8月，《少年包青天Ⅱ》熱播。隨后，《重案六組》《公安局長》等當代涉案劇紛紛涌現(xiàn)。2004年，廣電總局下發(fā)《關于黃金時段不得播放渲染兇殺暴力的涉案題材影視劇的通知》，當代涉案劇熱潮消退。2006年，劇方推出《少年包青天Ⅲ》，反響已大不如前。

作為“古裝劇+戲說”的標桿之作，《還珠格格》是作家瓊瑤在北京公主墳觀光時聽到一個民間小故事后再創(chuàng)作的小說。電視劇《還珠格格》導演孫樹培坦承，劇中趙薇飾演的小燕子是借鑒孫悟空的形象設計的：“通俗一點來說，就是耍猴。我就按照孫悟空大鬧天宮的樣子，給小燕子設計一些形體動作，比如說坐在桌子上，吃東西，扔東西?！鋵嵭⊙嘧佑袝r就是個女孫悟空?！?/p>

“小燕子”形象一度風靡全國。古裝劇研究者于彥琳卻認為：“小燕子得以在宮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得益于她和皇帝之間錯認了的血緣關系和她能討皇上的歡心。如果小燕子是一般民間女子，憑她的言行舉止不知道能死多少回……誰能這樣超越法則，這體現(xiàn)了一種典型的人治的觀念?！?/p>

2000年，跟風之作《皇嫂田桂花》播出，劇情與《還珠格格》相似：明代村姑田桂花邂逅落難民間的太子并出手相助，太子登基后尊其為“皇嫂”。借助“皇嫂”這個身份，田桂花所到之處大顯神威，鋤奸除惡。

“《資治通鑒》《明史》《清史稿》中都沒有徹底解決好封建制度中貪污的吏治和枉法的狂徒的記錄，看來倒是劇中田桂花這種人可以擺平封建社會中的一切矛盾?！币晃蛔髡咴母袊@古裝劇劇情的離奇。

早在2004年，中國電視劇產(chǎn)量就供過于求，批準拍攝與實際拍攝電視劇的比例是4:1，全國實際生產(chǎn)1.15萬集電視劇，播出需求僅八千多集。按一集成本30萬計算，就有十多億資金浪費。每年僅有五分之一的電視劇盈利，意味著30億投資未獲得回報。

2004年的《中國電視劇市場報告》分析，只有當10%的投資達到300%以上的利潤，20%～30%的投資達到100%的利潤時，電視劇資方才能彌補剩余60%～70%的投資虧損，使總體投資利潤率保持在20%左右。

為減少虧損，劇方只好節(jié)約成本，并跟風搶拍熱門類型。2010到2011年，《宮心計》《步步驚心》等宮廷劇熱播，古裝宮廷劇備案公示數(shù)量隨之暴漲?！冬樼鸢瘛贰痘ㄇЧ恰返痊F(xiàn)象級古裝劇出現(xiàn)后，古裝傳奇劇和神話劇備案數(shù)量一路走高，于2016年達到頂峰。

由于各衛(wèi)視黃金時段的優(yōu)質播出指標受到嚴格限制，許多大制作的古裝劇也被積壓。其中，唐國強堪稱“壓劇之王”——他主演的古裝劇《南越王》《大唐書魂顏真卿》《新圓月彎刀》和《海上絲路》仍積壓至今。唐國強在拍攝《大唐書魂顏真卿》時還摔斷過鎖骨，在2015年的訪談節(jié)目中，他回憶這部劇未能播出的理由是“顏真卿這個人物大家都不熟悉”。

2019年初，顏真卿《祭侄文稿》在日本展出引發(fā)熱議，唐國強這段訪談視頻再度被網(wǎng)友找出來?！拔艺娌幻靼自趺椿厥拢袊鴼v史上這些人物都放不出來了?！碧茋鴱娫诠?jié)目中感嘆，“真正講天地正氣，我們都不說了?全在這愛啊，殺啊，陰謀啊?！?/p>

境遇相似的還有2007年制作完成的古裝劇《李清照》。該劇至今未播，主演午馬已于2014年去世，該劇豆瓣條目的預計播出時間是204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