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帖（外二首）

趙澤波

頭頂稀疏的部分

并沒有消失，它們

放下高貴的身段和站立的姿勢

沿著一條暗道滑落

潛逃到胡須的位置

以向下的態(tài)度

讓往事漸漸濃密起來

開始關(guān)注三十歲以前的

所作所為或胡作非為

才發(fā)現(xiàn)，在轉(zhuǎn)瞬之間

已走得太遠

記不清來路

所謂那些愛過的恨過的

得到的失去的

記得的忘記的

輪番上陣折磨午夜的靜寂

直到最后，甲方乙方

都從喧鬧中敗下陣來

一切歸于無邊的混沌

其實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明早是否還能按時

扛著滿滿的一筐回憶

沉重地醒來

總有一刻讓你淚如雨下

卸下白日裝束

在寂靜遼闊的午夜

心跳突然變得無比脆弱

握不住指尖一絲體溫

縱然是風(fēng)停雨歇

故人如約，牽手繁花夢境

也難敵這一刻的困頓

打碎鋼鐵的壁壘

總有一刻讓你淚如雨下

多年沉默，來不及回望

積攢成這一夜奢侈的凄冷

讓人孤獨承受

時光里，總會有一個人或一些事

在某一刻讓你瞬間失語

心如刀絞，或者

無限溫柔

傷口

我要把自己變成一朵花

疼痛是養(yǎng)料

越疼痛，開得越鮮艷

寂寞是土壤

越寂寞，開得越芬芳

那些猥瑣的呻吟

還沒有來得及溜出喉嚨

就被我早已愈合的兩排牙齒

提前咬斷

我要把自己變成一幅畫

紅色是主基調(diào)

是忙碌的血液在制造春天

運送溫暖

藍色的藥水是天空和海洋

預(yù)示生命的遼闊

觸手可及

白色的紗布是一片云

鋪開未來的詩箋

當(dāng)然也要有一點點黑色的結(jié)痂

用來擊退

長夜的抵達

醫(yī)生說

骨折的地方長好后

比沒有骨折的地方更結(jié)實

而我只是一塊或大或小的

被割裂或者刺破的血肉

用時間和記憶

就可以把自己縫合得

嚴(yán)嚴(yán)實實

這樣，就足以抵御一切最咸的鹽

包括汗水和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