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貓

薛珊

從九洲大道拐進水灣路一帶，一路上有陽光、有綠蔭，來來往往的行人不緊不慢地穿梭其中，陽光透過大樹灑在路面形成好看的光斑，上午十一點，陽光裹著的海邊水汽已經(jīng)散去，三月的珠海溫度宜人。周怡約定好的地方就在水灣路上，水灣路333號主樓前幽靜的院落里，一只大狗正在慵懶地曬著太陽，傳說中的17只貓絲毫不見蹤影。在周怡的帶領(lǐng)下，走向后院的一棟小樓，二樓有一只白色的小貓獨享著一個大房間，“它有點不適應(yīng)跟那么多貓待在一起，膽小?！痹僮呱先龢堑拈w樓，一個落地玻璃門出現(xiàn)在眼前，周怡推開門，一下子幾只貓馬上涌了過來，但大多數(shù)貓都在玻璃房里享受著暖暖的陽光。

“它們已經(jīng)在珠海過了兩個冬天，今年冬天也不冷?！敝茆?017年年底帶著19只貓從新加坡回到珠海，已經(jīng)在這里度過了一夏兩冬。曾連續(xù)六年被評為Skytrax最佳機場的新加坡樟宜國際機場是許多人旅行打卡的地標，但對于周怡而言，樟宜國際機場是她和貓交織的故事里重要的一個場景，在這里她的19只貓第一次坐飛機，跟她一起回到珠海的家。

擁有十七只貓

“被窩里鉆進來了一只萌萌P，鏟屎的快要幸福到暈倒了。”“黑子醬肥出了新高度，過完年感覺胖了5斤?！薄霸傩〉暮凶訉殞氁策M得去，哼哼，就是這么傲嬌?！边@些細致、可愛、精準的對貓和貓主人的描繪，來源于長久的相知相伴，還有相互之間深深的愛。周怡在個人社交平臺上不定時地發(fā)布關(guān)于自家貓星人的文圖，不到三年的時間，已經(jīng)累計發(fā)布4340條動態(tài)，有17萬粉絲時不時跟她互動著，也一起關(guān)注這些貓孩子的成長。

周怡跟貓的故事開始于2014年，當時周怡已經(jīng)在新加坡學(xué)習工作多年，偶然在網(wǎng)上看到一則領(lǐng)養(yǎng)貓的信息?！笆且粋€在新加坡讀書的男生，畢業(yè)后要回國，沒辦法繼續(xù)養(yǎng)貓?！本瓦@樣，一只名叫肥肥的母橘貓，成為周怡家里的一分子?！拔沂震B(yǎng)肥肥的時候，它已經(jīng)4歲了，我是它的第四個主人?！毙录悠戮幼≈S多閩南人，在閩南話里，肥肥的發(fā)言是“beibei”，所以周怡也一直叫這只4歲已經(jīng)重達16斤的橘貓beibei。輾轉(zhuǎn)生活多處的beibei剛到周怡家里時，非常膽小，在衣柜里跟周怡躲貓貓躲了兩天，在小罐頭攻勢下，才逐漸鉆出衣柜。“有人來家里敲門送快遞，它都會嚇尿，后來家里貓多了，它還被其它貓欺負?！敝茆f起這些哭笑不得。

有了第一只，很快就會有第二只第三只，這些生命中接二連三出現(xiàn)的貓，讓周怡在異鄉(xiāng)的日子有了一些新的期盼。第二只醬醬醬和第三只次郎都是周怡朋友家生的小貓，一對可愛的貓姐弟?！拔覜]買過貓，收養(yǎng)的貓大多是上一個主人不養(yǎng)了，很多也都是情況緊急，如果沒有人收養(yǎng)它們，可能就要成為流浪貓了?！痹S多人剛到一個城市獨居的時候，無論是讀書還是打工，會選擇一只寵物作為自己的陪伴物，但是當他們離開的時候，留下的寵物常常面臨著許多問題?！皠游飳ψ约菏桥惆?，主人對動物也是一種責任?！边@幾年，周怡一直跟貓相伴生活，她講起貓的時候，眼中也總是閃爍著光。

有了和貓相處的經(jīng)歷之后，周怡身上仿佛多了一種能夠被貓辨認出來的氣息，包括路邊的流浪貓都會對她表現(xiàn)出示好的態(tài)度?！爱敃r為了賺錢買貓糧，我周末去新加坡的跳蚤市場擺攤，有一只小貓一直在我的攤位附近，剛開始以為是別人家的貓，我去別的攤位買東西，它也一直跟著我。那天我的生意特別好，它就像是我的招財貓?！睌[攤結(jié)束后，周怡確認小貓是流浪貓，找了一個盒子把它帶了回家，并且命名為小Q。“小Q回到家里開始瘋狂吃貓糧，用貓砂，當天晚上就跟我一起睡在床上了。”在距離收養(yǎng)小Q一個星期的時候，周怡又馬上收養(yǎng)了第五只貓——太郎，一個身體有點缺憾的小公貓?！疤傻纳弦粋€主人被他的父母嚴厲要求不能養(yǎng)貓。太郎的性格很好，長得也很可愛，可是是個小瘸子，一直沒找到領(lǐng)養(yǎng)的人?！碑敃r臨近中國農(nóng)歷新年，家里已經(jīng)有了四只小貓，周怡再三斟酌，擔心一直家養(yǎng)的太郎變成流浪貓不懂得戶外生存，還是將太郎帶回了家?！澳鞘?014年年底，馬上就過年了，我給它們準備了很多貓糧、水、罐頭、貓砂，還拜托兩個朋友去家里幫忙照看。”當過完幾天假期，周怡回到新加坡家中時，還是震驚于五個貓孩子的頑皮。

“那時候剛開始養(yǎng)貓，不知道流浪貓身上會有跳蚤，小Q把家里的貓傳染得都有了跳蚤，我?guī)ж埣w去醫(yī)院驅(qū)蟲，家里上上下下也做了兩次驅(qū)蟲?！别B(yǎng)貓新手周怡遇到的問題不單單是跳蚤，還是絕育。“一開始也不知道絕育那么重要，醬醬醬跟次郎生了一窩五只寶寶，可能因為是近親繁殖，有基因缺陷，兩只在一個多月的時候就夭折了?！焙髞碇茆私獾揭话銓櫸镝t(yī)院會建議在小貓6個月的時候做絕育手術(shù)，可是她身邊的貓友里發(fā)生過小貓做完絕育手術(shù)，沒有處理好導(dǎo)致感染最終逝去的。“有些貓6個月的時候可能還沒發(fā)育好，特別對于母貓來說是挺大的手術(shù)?！痹诩依镉辛说谝桓C小奶貓后，周怡帶家里的公貓做了絕育手術(shù)，這時候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

“小Q看到醬醬醬懷孕生子，它有了假孕現(xiàn)象，肚子大得像有了寶寶，可是到了時間卻沒有生產(chǎn)，還特別喜歡照顧別的小奶貓。”后來，小Q也順利做了媽媽?！耙婚_始生了兩只，我摸了它的肚子，里面還有一只，在網(wǎng)上查了一下，48小時生產(chǎn)是正常，就先在家里等，如果不行的話再帶它去醫(yī)院。”周怡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就聽到了小貓的叫聲，滿屋子里找，最后在貓砂盆里找到比同胞哥哥姐姐小兩天的一身貓砂的小黑貓。一下子，周怡多了6只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奶貓，“醫(yī)生當時告知有些小奶貓長不大，因為都是我收養(yǎng)的貓，也不了解它們的祖輩是不是經(jīng)過多代近親繁殖。P妹是唯一一只存活下來的，可是長不大，沒有生育能力?！敝茆髞聿胖涝瓉鞵妹是一只侏儒貓，她開始在網(wǎng)上找關(guān)于侏儒貓的資料，也跟很多網(wǎng)友交流。“有一家上海的貓咖跟我聯(lián)系，想繁殖侏儒貓，向我購買，我拒絕了?！边@種多代基因缺陷的貓，壽命較正常貓短很多，一兩歲突然逝去的情況，周怡也經(jīng)歷過，她覺得這樣對貓和貓主人來說都是極其殘忍和不負責任的事情。

從新加坡到珠海

動物火化場，是周怡與貓的故事里，一個不愿提及，卻讓她越來越堅強的場景。那是2016年，正在上班的周怡突然接到男友的電話，說醬醬醬身體不舒服。周怡趕緊回家，但是還沒到家，醬醬醬就去了?！安攀喾昼姷臅r間，都來不及送醫(yī)院，太突然了。”那天晚上，周怡還像往常一樣喊著每一只貓的名字，開始喂貓糧，當喊到醬醬醬的時候，周怡一下子大哭起來，她一直不敢相信醬醬醬是真的去了，這時候她才意識到醬醬醬再也不會依偎在她身邊撒嬌了。第二天周怡從火化場領(lǐng)回來了骨灰罐，放在家里重要的位置，附近放著貓咪生前喜歡的橡皮筋、貓罐頭的模型。后來夭折的幾只小奶貓，周怡在醫(yī)生的勸告下，都做好了心理準備。這種離別的傷悲再次像黑夜一樣襲來，是2017年年底準備回國的時候。

2017年8月，周怡跟男朋友分手后，兩人決定都回國，但是周怡想把家里的貓也都帶回家。當問到周怡為什么不像這些貓的絕大部分主人一樣再給它們找新的主人時，答案顯而易見。周怡甚至不愿意將新生的小奶貓送給別人，怕小奶貓會過得不好，又怎么會舍得將自己養(yǎng)了三四年的貓轉(zhuǎn)手相送。一只貓需要一人攜帶，過境申請程序長達1個月，更何況20只貓。周怡求助了新加坡當?shù)孛襟w，找到了五六個愿意幫忙的人，免去了自己來回跑20次的麻煩，但是意想不到的事還是發(fā)生了?！八氖掷m(xù)已經(jīng)辦好了，準備馬上就回國了，可是我那天下班回家，它已經(jīng)逝去了?！蹦鞘且恢挥谢蛉毕莸男∝?，周怡自責如果家里有人說不定就能搶救過來，第二天站在寵物火化場，小貓的隔壁是一只大狗?！澳侵还返募胰硕嫉搅?，他們哭得特別難過，我也哭得很傷心?！彪x開火化場，周怡馬上去辦理了辭職手續(xù)，她只想盡快把貓都帶回國。

從新加坡飛回廣州，4個小時，沒人知道這19只貓是怎么度過這4個小時的。來到珠海，它們中有的適應(yīng)得很好，也有兩只先天有缺陷的小奶貓相繼沒了。貓的壽命很短，十多歲已經(jīng)算是高壽，每一個養(yǎng)寵物貓寵物狗的人，都會面臨愛寵逝去的悲慟?！岸枷袷亲约旱募胰?，從小看到大，每天都跟它們在一起。”這些無處安放的傷痛，縱然時間流逝，也不會消減，就像那些有貓陪伴的日子，是全世界最安詳?shù)臉氛隆?/p>

現(xiàn)在，這17只貓每天就是曬曬太陽，玩耍調(diào)皮，它們房間里的家具都是木質(zhì)的，周怡還安裝了防護、攝像頭監(jiān)控，雖然后來攝像頭監(jiān)控都被貓咪玩壞了?！翱墒牵退闼鼈冋煸诩依飺v亂，我也很開心。家里的網(wǎng)線備了很多，床上都是鋪兩層尿不濕再放隔尿墊和床笠，有時候每天都要換洗?！敝茆鶗ハ朕k法解決這些問題，在她看來，這些困難不能說是貓的錯誤，它們天性如此?！凹热火B(yǎng)了它們那我們就盡量去適應(yīng)它們的生活，讓它們過得自由自在，我們負責想辦法去解決這些問題?！庇腥苏f貓是高冷、有距離感、獨立的，“其實對貓好，它慢慢地也是有感覺的?！敝茆拓埖男腋Ｉ?，還在繼續(x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