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和園藏玉面面觀

古方

頤和園現(xiàn)藏玉器約600余件，筆者擬從玉器用途、題材與紋樣、玉料及工藝等方面，對其作一概述。

一、玉器用途

分為佩玩、陳設(shè)擺件、器皿和文房用具。

1.佩玩：為隨身佩戴的玉飾品，體形較小，有片狀和圓雕兩種，均有穿孔，以供系掛。常佩于人的頸下或腰間，便于觀賞或把玩。造型以人物（童子）（圖1）、動物（龍、螭虎、鴛鴦、蝴蝶）（圖2）或植物（瓜、蓮、桃、柿、葫蘆、佛手）（圖3）的形象為主。片狀玉佩有圓形和方形，并透雕出兩面相同的紋飾（圖4）。

2.陳設(shè)擺件：器形有像生造型圓雕件、如意、山子和插屏，可陳設(shè)于案桌或底座之上，作觀賞之用。大型像生玉擺件有老者（壽星）、佛像（圖5）、仕女、童子洗象、臥牛（圖6）、羊、獅子等。小型像生圓雕件上有穿孔，底部皆有平面，既可陳設(shè)，亦可作為手把件，如各種姿態(tài)的童子（圖7）。如意多為整玉雕成，亦有以木柄上鑲嵌玉瓦的如意（圖8）。有的如意上還以嵌百寶的工藝做出各種色彩豐富的圖案及文字（圖9）。山子是乾隆以來出現(xiàn)的新品種，依玉料（山料或籽料）的形狀雕出山形，浮雕出山石、樹木、人物、動物、河流、建筑等形象，宛如一幅山水畫卷，意境深遠(yuǎn)，觀賞性較強(qiáng)（圖1。）。插屏由玉屏心和底座組成，屏心有長方形和圓形兩種，兩面雕刻山水人物花鳥圖案和詩句（圖11）。將漢玉璧嵌于木質(zhì)插屏之中，為乾隆時期常見做法（圖12）。插屏底座以木質(zhì)為主，亦有華麗如象牙者。另外還有與插屏觀賞功能相近的家具上的片狀嵌飾。

s.器皿：即玉質(zhì)容器，有爐、瓶、盒、罐、壺、花插、碗、盤、杯、碟等，兼有觀賞和使用功能，造型上多仿自古彝器，如鼎、觚、簋、尊等（圖13）。爐作熏香之用，均帶蓋，材質(zhì)有白玉、青玉、碧玉和翡翠，為清宮常見之器，講究雕工與材質(zhì)的精致（圖14）。爐、瓶、盒配套使用，稱為三事。爐為焚香之器，瓶內(nèi)置鏟、夾子等攝香除灰的工具，盒內(nèi)則盛放香料。瓶用于觀賞或花插，前者帶蓋，后者無蓋。瓶身一般飾有仿古彝器花紋，如獸面、蕉葉、云雷紋等，對稱附有獸吞式銜環(huán)（圖15）。罐、壺、碗、盤、杯、碟等為實用器，制作規(guī)整，以素面器居多（圖16）。

4.文房用具：有水丞、筆洗、筆筒、筆架、硯、印盒、璽印等，皆置于書齋或書房的案頭之上，既可實用，又可觀賞。小型的水丞和筆洗作果實狀，有蓮蓬、荷花、桃形、瓜形等（圖17）;大型者為器皿形，帶有銜環(huán)式雙耳（圖18）。筆筒的數(shù)量最多，外表浮雕紋飾，最精美者為圓雕四個童子的水桶型筆筒（圖19）。

二、題材與紋樣

頤和園藏玉式樣繁多，紋飾復(fù)雜，已達(dá)到“千文萬華，紛然不可勝識”的地步。其主旨是突出“有圖必有意，有意必吉祥”創(chuàng)作理念，以人物、動物、植物和器物組合的形象或諧音寓意吉祥。如蝠與福，鹿與祿，獾與歡，磬與慶;石榴（多子），佛手（多壽）（圖20），桃（長壽），靈芝（祥瑞），葫蘆（福祿），以及鹿鶴同春（鹿、鶴）、歲歲平安（穗、鵪鶉）、瓜瓞綿綿（瓜、蝴蝶）（圖21）、事事如意（柿、如意）、吉慶有余（磬、魚）、太平有象（象、寶瓶）、連年有余（蓮、鯰魚）

（圖22），等等。還有痕都斯坦風(fēng)格的番蓮紋。

佛教紋樣有七佛和八寶紋。七佛為釋迦摩尼佛及在其前出現(xiàn)的六位佛陀，即毗婆尸佛、尸棄佛、毗舍浮佛、拘留孫佛、拘那含牟尼佛、迦葉佛、釋迦牟尼佛，亦稱過去七佛，該紋樣見于“御題七佛青玉缽”（圖23）。北京北海西天梵境七佛塔有乾隆御制“七佛塔碑記”，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有乾隆“御題七佛塔碑記”玉冊，都是同一類的題材。八寶紋為藏傳佛教象征吉祥的八件寶物為題材的紋飾。始見于元，流行于明、清。八寶為：法輪、金魚、寶瓶、蓮花、法螺、寶傘、盤腸結(jié)、白蓋（圖24）。

裝飾圖案題材以神仙、孝子故事和傳統(tǒng)圖案為主，如八仙、東王仙籍、龍馬負(fù)圖、東方朔偷桃、天官賜福、麻姑獻(xiàn)壽、鹿乳奉親、海屋添籌、漁樵耕讀、三星慶壽、歲寒三友、攜琴訪友、浣花溪舟、童子洗象（圖25）、和合二仙、三羊開泰、蒼龍教子、太師少師、劉海戲金蟾等。

玉料

以和田玉為主，產(chǎn)于新疆境內(nèi)的昆侖山上，分為山料和籽料。山料是原生礦脈出產(chǎn)的玉料，塊度較大，綹裂較多，含有雜質(zhì)。清代最大的山料玉礦位于葉爾羌河上游的密爾岱山。山料以青玉和青白玉為主，幾乎涵蓋所有的清代玉器品種。籽料是指原生玉礦石經(jīng)剝蝕被流水搬運到河流中，分布于河床及兩側(cè)階地中，玉石裸露于地表或埋藏于地下，特點是塊體較小，常為卵形，表面光滑，質(zhì)量較好。白玉籽料產(chǎn)自和田的玉龍喀什河（白玉河），質(zhì)堅溫澗細(xì)膩，用于制作小佩飾和隨形雕的山子（圖26），其中極品稱羊脂玉（圖27），正如清代陳性在《玉紀(jì)》中評價的“其玉體如凝脂，精光內(nèi)蘊，厚質(zhì)溫澗，脈理堅密，聲音洪亮……”。籽料表面常有經(jīng)風(fēng)化形成的深淺不一的皮色，頤和園里有一件刻有御制詩的和田籽料，表面留有籽料的褐色皮色（圖28）。

清朝統(tǒng)一新疆后，清政府于乾隆二十四年（1759）在和田設(shè)辦事大臣，并設(shè)“哈什伯克”（玉石官），督辦采玉。從乾隆二十六年（1761）起，宮督民釆成為和田釆玉的主要方式，即在官員的監(jiān)督下，役使當(dāng)?shù)蒯娪袢藫朴?，所得之玉全部歸官。從乾隆二十五年到嘉慶十七年的52年間，共計貢進(jìn)朝廷的玉石多達(dá)20余萬斤，其中多數(shù)是在乾隆朝進(jìn)貢的。

黃玉是和田玉中罕見的品種，其中一件黃玉狻猊擺件，堪稱佳作（圖29）。碧玉呈菠菜綠色，內(nèi)含黑點，雜有少量白筋，產(chǎn)自和田及瑪納斯（圖30）。翡翠是乾隆時期從滇緬大量輸入中原的玉石品種，至清末已形成翠綠、通透、純凈的質(zhì)料為上品的分級標(biāo)準(zhǔn)。慈禧太后當(dāng)政時，獨愛翡翠，經(jīng)常向各地攤派索要翡翠制品，這也助長了民間的效仿之風(fēng)，翡翠山子、帶鉤、方牌、手鐲、項鏈成為當(dāng)時最時尚的玉器。頤和園藏玉中雖然沒有翡翠佩飾，但在陳設(shè)器插屏、香爐中不乏翡翠精品（圖31）。

在頤和國藏玉中，有大量的晚清岫巖玉制品，特別是光緒三十年慈禧七旬萬壽慶典的賀禮中，有很多木柄岫玉如意。岫巖玉產(chǎn)于遼寧岫巖，礦物成份為蛇紋石，質(zhì)地細(xì)膩，顏色通常為綠色，半透明至不透明，臘狀至油脂狀光澤，硬度較低，產(chǎn)量極大，是一種工藝價值較低的玉料。

工藝

清代制玉過程有選料、開料、畫樣、琢刻、打磨、拋光等，其中開料、琢刻和拋光是最重要的環(huán)節(jié)。清代李澄淵的《玉作圖》有琢刻玉器過程全圖，分搗沙、開玉、扎禍、沖禍、磨禍、掏膛、上花、打鉆、透花、打眼、木禍、皮禍等十幾道工序，基本上涵蓋了琢玉全過程。

從頤和國藏玉器來看，琢刻技法有陰刻、浮雕、透雕、圓雕、鏤空、刻字等。在玉成器過程中，還有一些特殊的裝飾手法：1.嵌百寶，將中國傳統(tǒng)寶石如瑪瑙、水晶、青金石、翡翠、綠松石、碧璽、珊瑚、蜜蠟等雕咸動植物及文字等，組成吉祥圖案，鑲嵌或粘貼于玉器表面（圖32）。2.陰刻文字或圖案填金。文字有御制詩及款識。書寫御制詩的有乾隆時期的名臣王杰、趙秉沖、黃鉞、和珅?？钭R有“乾隆年制”“乾隆御制”“大清乾隆仿古”“子岡”等。文字的刻寫有手刻和機(jī)砣兩種。手刻技法是先勾勒出文字的輪廓，然后用尖利的金屬工具在輪廓內(nèi)刻劃，由于玉料硬度大于刻劃工具，故十分費力，遺留有很多出刀、毛刺和留白的現(xiàn)象（圖33）。機(jī)砣則沒有上述現(xiàn)象，字體工整，筆畫流暢（圖34）。3染色，也稱烤色。是在原木沒有顏色或顏色不佳的玉器上，使用有機(jī)染料人為模擬籽料天然皮色或古玉舊色的做法。頤和園藏玉有不少玉器表面上的局部紅色即為染色（圖35）。4.遮綹，將玉料表面有裂紋的地方雕刻成巖隙石縫、樹干等形象，巧妙遮掩玉料的瑕疵。另外還有配座、配盒、配穗等。

清代宮廷玉器主要的生產(chǎn)地是蘇州、揚州和清宮造辦處。蘇州的琢玉工藝有著悠久的傳統(tǒng)，技術(shù)基礎(chǔ)十分雄厚，特點是用料精良，雕工嫻熟。明清以來，以閶門為中心，在專諸巷和吊橋一帶，興起了200多家琢玉工場，琢玉工匠近千人，形成了獨立的行業(yè)。蘇州琢玉業(yè)最盛時，沙沙琢玉之聲晝夜不停，毗戶可聞。揚州琢玉業(yè)以琢治山子等巨型玉器而聞名天下，所雕之器構(gòu)思新穎，設(shè)計嚴(yán)謹(jǐn)，氣勢奔放，別具一格，充分體現(xiàn)了揚州玉工出色的創(chuàng)造力和高超的技藝，也奠定了揚州琢玉業(yè)在琢玉史上所占的特殊地位。清宮“造辦處玉作”的主要任務(wù)，是對原有玉器的改作、刻款、鐫字以及玉器的烤色，配盒、蓋、座、穗等。

蘇州和揚州琢玉業(yè)的空前繁盛，造就了一批身懷絕技的玉匠，

其中代表人物是明代晚期極負(fù)盛名的治玉高手陸子剛。在傳世的明清玉器中，有一些刻有“子剛”或“子岡”款的玉器，這類玉器構(gòu)思奇巧，制作精致，

成為人們所喜愛的珍品。這“子剛”與“子岡”就是陸子剛。頤和園藏玉有一件明代“子岡”款獸面紋龍耳白玉簋（圖36），款識與臺北故宮藏明代“子岡”款玉竹節(jié)式臂擱相近（圖37），對研究陸子剛作品款識及斷代有一定的價值。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頤和國藏玉中，既有古玉，也有仿古玉。古玉中有史前時代的玉璜、漢代的玉璧，以及宋、元、明時期的器物。仿古玉如漢式雙周紋飾玉璧，該璧為清仿之物，但乾隆視之為“器則實周遺”（圖38），反映出當(dāng)時仿古和鑒賞的水平。

（責(zé)任編輯：李紅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