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神韻山水清音

季燕

南通有著深厚的美術(shù)底蘊，自明清以來名家輩出，其中以錢球、錢瑩、錢恕為代表的“錢家山水”，上承唐宋以來中國傳統(tǒng)繪畫之血脈，下為近現(xiàn)代中國繪畫繼承發(fā)揚之發(fā)端，是中國傳統(tǒng)山水畫藝術(shù)的捍衛(wèi)者。“通州三錢”用心靈去感受現(xiàn)實生活，將個人情感寄托子筆墨之端并揮灑于紙上。其山水畫作品結(jié)構(gòu)深穩(wěn)，繁復(fù)古樸，有子久雄偉、叔明蒼茫之氣勢，蘊含著深厚的中國傳統(tǒng)文人的人格追求和精湛高深的傳統(tǒng)筆墨藝術(shù)造詣，對中國現(xiàn)當代山水畫的傳承產(chǎn)生了直接的影響。

一、“通州三錢”簡介

清代，南通的“錢家山水”獨樹一幟。以錢球、錢瑩、錢恕為代表的“錢家山水”，蒼潤古樸，學宋人而不落其窠臼，其繪畫風格、技法影響到南通畫壇的后世晚輩，有“通之習畫者咸宗之”之說。這三人的相互關(guān)系為兄弟、為父子、為叔侄，時稱“通州三錢”。

“通州三錢”均為如皋人，他們父子叔侄的畫風相近而又各具特點。清初的山水畫以王時敏、王鑒、王罩、王原祁為畫壇正宗，繪畫風格代表著宮家的審美取向，其中王罩、王原祁曾直接進入清宮內(nèi)廷為皇家效命，山水繪畫作品深得康熙、乾隆皇帝的賞識。因上有所好，故下必盛行。一時談山水畫言必“四王”，影響所及，貫穿有清一代。而“通州三錢”不落時谿，另辟蹊徑，取法唐宋，其作品山石樹木安排有序，有自家面目。

錢球，字石亭，清雍正至嘉慶時人，生卒年不詳。錢球一生勤于學習，集唐宋諸家之長，對傳統(tǒng)深有體悟，工花鳥、人物，山水尤佳。著有畫譜，詳細解析山水畫的基本表現(xiàn)技法。其繪畫態(tài)度嚴謹，作品尚不滿意，從不示人。作品意境深遠，結(jié)構(gòu)繁復(fù)而合理，筆墨松靈，繪畫風格、技法影響到其子錢恕、其徒曹湘等南通的后世畫者。

錢瑩，字石儕，清乾隆至嘉慶時人，錢球之弟，以善畫山水聞名鄉(xiāng)里，風格與其兄錢球相似，《光緒通州志》《清代畫史增編》及《歷代畫史匯傳》等均有記載。錢瑩所繪山水構(gòu)思精巧，畫面空靈秀逸，體格高雅，筆法靈活舒展，描繪的景觀變化自然，給人以身臨其境之感。山巒林木以披麻皴加點染，畫工不凡，意境高雅幽遠。

錢恕，字達中，號心齋，錢球主子、錢瑩之侄。清乾隆二十五年庚辰（1760）生，卒年不詳，道光十年（1830）71歲時有畫作傳世。其畫學承襲父親錢球風韻，錯綜唐宋合法南北宗，自成一家，雖為晚輩，成就在其父、其叔之上，有出藍之譽。其書法仿懷素，史料記載其喜“每畫成輒，題詠寄興”。錢恕家貧，卻孤傲不羈，出游江浙之間，以自家畫風鬻畫為生。父錢球著有畫譜，錢恕增益完善，圖文并茂，時因家貧《錢氏畫譜參解》未能付梓。錢恕所繪山水，畫幅完整，筆墨嫻熟，平淡而幽深，蒼茫而深厚，畫面淋漓盡致。其傳世畫作《雪山行旅圖卷》《匡廬紀游圖冊》等，一直受到收藏界的青睞，作品被國內(nèi)多家博物館收藏。

山水的世界，始終是人類心靈的陽光雨露。錢球、錢瑩、錢恕借用山水符號體現(xiàn)自然的潔瀚博大，融情感于山水之間，運筆自然流暢，畫風樸素崢嶸，在清代南通山水畫壇居于翹楚的地位，是南通地域具有代表性的畫家。其作品在通地流傳較廣，民間多視為珍品，并美其名曰“通州三錢”。

二.“錢家山水”及其藝術(shù)特色賞析

“通州三錢”筆下的山水傳達著對大自然的熱愛與感悟，錢球、錢瑩、錢恕延續(xù)唐宋文人畫傳統(tǒng)主流，細細體味參悟，似一股深邃古遠的清風撲面而來，給人以神清氣爽之感，透過薄薄的宣紙，欣賞畫幕之后的藝術(shù)特色更是擎指而敬。

1.錢球

中國畫講究師承，在歷代諸畫派中，摹古是畫家們的共識。錢球別具匠心，精研古法，大量臨習李思訓、范寬、唐寅、關(guān)九思等人的精品之作，不斷總結(jié)其章法位置、筆墨結(jié)構(gòu)以及“靈氣往來”的意象效果，為己所用，雖“時流誹之”，但終究難掩個性光彩。傳世作品有《錢球山水》《深山高隱圖》等。

《錢球山水》共有3幅，紙本，均縱176.8、橫45.9厘米，現(xiàn)藏于南通博物苑。分別描繪了山野幽居、臨江山水、山村林屋的景致。畫中款識分別為“擬大李將軍筆意”“擬唐六如大概”“摹關(guān)九思畫法”。

《錢球山水》“擬大李將軍筆意”（圖1），其中“李將軍”指的是唐代青綠山水畫家李思訓。董其呂提出的繪畫南北宗論，將李思訓列為“北宗”之祖。其繪畫題材上多表現(xiàn)幽居之所，筆力遒勁。錢球不僅僅追摹李思訓筆意，而且在古法上進行變化，畫面清新雅逸，行筆秀潤。遠處山石聳立，縹緲流動的云煙體現(xiàn)出“無根之山”的巍峨;近處老樹連理，數(shù)座草屋立于山間平地。屋外低頭覓食的小雞、打漁歸來的老翁等細節(jié)描繪，深刻入微，動靜給合，營造出山林間無限生機，無不給人樸實素雅、天人合一的意趣。

明代關(guān)九思的繪畫風格對錢球的山水畫創(chuàng)作也產(chǎn)生了不小的影響?！跺X球山水》“摹關(guān)九思畫法”（圖2），圖中山巒起伏，松柯坡石在一江兩岸間挺挺而立，微微蕩漾的水波極富動勢，人物飄然，舟室古雅。作品筆墨清潤靈秀，盡顯“平淡天真之法”，使人觀后神襟湛然。山亦我，我亦山，山山我我，我我山山，達到了物我兩忘的意境。

“唐六如”是“明四家”之一唐寅。他打破門戶之見，將南北兩派揚長避短，融會貫通，并吸收元畫精髓，一般大幅氣勢磅礴，小幅清雋瀟灑?！跺X球山水》“擬唐六如大概”（圖3）臨仿唐六如，以高遠式構(gòu)圖，縱筆施墨天地寬廣深遠，叢樹、陋屋、流水、松柏，層次分明，錯落有致。山石延綿，峰巒上密布的苔點呈排比之狀;山腰間云霧游移繚繞，樹木若隱若現(xiàn)，筆墨濃潤，深淺不一，益發(fā)美化了畫面的意境。通觀整幅畫作，丘壑安排得當，運筆嫻熟有方，一派安然寧靜之景。

錢球是位摹古高手，常在古人的意境中徘徊?！渡钌礁唠[圖》（圖4）是其一生中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山水畫，紙本，設(shè)色，縱166、橫81厘米，藏于南通博物苑。此作采用全景式構(gòu)圖，云山、樹木、茅亭、流水渾然一體。兩位高士在山腳下相遇，又似乎是一位高士到山腳去迎接另一高士。作品面貌深藏于傳統(tǒng)范式之中，氣韻渾厚、蒼潤古樸，用筆自然，老辣得勁?？睢板X球”，鈐“石亭”“錢球”印。

錢球山水畫在法度嚴謹?shù)幕A(chǔ)上靈活變通，《騎驢過橋圖》（圖5）繪于乾隆六十年（1795），是其繪畫風格成熟時期的佳作，紙本，縱170.5、橫92厘米，藏于南通博物苑。

此圖繼承北宋范寬的風格，運用“以大觀小”的觀照方式和全景式布局手法。畫幅三分之二被主峰占據(jù)，如豐碑般拔地而起，直入云霄;云山、流水、古樹等圍繞主峰展開，畫幅右上布闊遠之山景;中景山崗間，路徑巧妙穿插，有山村茅舍，圍土墻，其周有常綠樹環(huán)列成排;近處山巒石堅，林多古木，從石罅進出，盤虬多姿，樹葉盡脫，枝梢伸如龍爪，強勁有力;石間露一泉，奔流酣暢，上架一橋，有騎驢人經(jīng)過，動靜交錯，情景交融，畫面清新雅潔，頗具生機。右上角款署“乙卯初夏月五山錢球?qū)憽?，鈐“錢球印”白文、“石亭”朱文印。此畫可見錢球在空間布局處理上獨到的功力，以及全景高遠構(gòu)圖所帶給人們最直觀的視覺;中擊力。

錢球山水畫上溯五代董源，融通宋元精神，在筆墨運用上追求“墨中見筆，筆中見墨”，筆墨互補相依。以畫山石為例，先用濃墨勾勒山形外輪廓，然后用淡墨以密集的短線條皴出山體紋理，線條之間疏密淺晰、錯落有致，最后用重墨斷線醒骨，墨跡渾成一體又層次分明，最大限度地體現(xiàn)了山石的質(zhì)感和體積感，給人以山光浮動、嵐影綽約之感。錢球山水畫中樹的畫法也很特別，以中鋒勾勒樹昂揚挺拔的形態(tài)，樹干多留白少皴染，樹葉墨色濃濃淡淡，光影閃耀，充滿頑強的生命力，這也正是他堅忍人格的體現(xiàn)。

錢球在仿古的同時，對現(xiàn)實生活細致觀察，用心感悟，力求形成自己的山水畫風貌。慢慢品讀他的畫，有一種靜穆的氣氛感，景是靜的，情是靜的，就連筆墨都是含蓄靜雅的，無不彰顯自己平和的心性。其實錢球生活的時代，看似和諧，然卻隱藏著封建社會的黑暗，家庭條件沒有得到很好的改善，過著“不煉金丹不坐禪，不做商賈不種田。閑來寫幅青山賣，不使人間造孽錢”的賣畫生活，但他從沒抱怨過自己的身世處境，而是寄情于景，將人與自然愉悅親切和牧歌式的寧靜躍然紙上，一派純凈、幽曠而又峻逸雋永的意境，給人以回味無窮的審美感受。

2.錢瑩

藝術(shù)貴在傳承與發(fā)展。錢瑩深知“師古人與師造化”的重要，一方面，注重“古人之理法”，師承董源、巨然等諸家之長，創(chuàng)作符合時代審美的作品。另一方面，注重“自然之理法”，游歷于江南青山秀水間，心摸手記，將眼中的“第一自然”變成“心中的第二自然”，造出“千千奇韻”。錢瑩的山水畫，古拙質(zhì)樸。雖然傳世作品不多，但是每一幅都是體現(xiàn)其特點的典型之作，有《茅亭高士圖》《看泉圖》等。

《茅亭高士圖》（圖6）堪稱錢瑩代表作品中設(shè)色山水的經(jīng)典，該畫縱180.4、橫99.3厘米，絹本立軸，南通博物苑藏。此畫采用高遠構(gòu)圖，樹石的筆法來源于董源、巨然，筆墨多變，虛實結(jié)合。在設(shè)色上錢瑩用墨青墨綠揉和在一起皴染并進，這一技法就是以螺青、藤黃和墨色合用，目的在于“使墨有士氣”，達到蒼茫秀潤的韻致。錢瑩的藝術(shù)精神與大自然精神在畫卷中完美契合。

錢瑩有著熾熱的創(chuàng)作情懷，注重對事物的觀察和揣摩?！犊慈獔D》（圖7）是一幅將傳統(tǒng)技法和現(xiàn)實生活相結(jié)合的佳作，紙本，墨筆，縱238.5、橫117厘米，藏于南通博物苑。此圖章法取高遠、深遠、平遠相結(jié)合，展示了寒季山川重重迭迭、回環(huán)起伏的廣闊景色。近處兩株古樹下有茅廬，一雅士踱步室外賞泉;巨巖自近伸向前方，巖邊亦有古木相綴，遠處有嶺，山石以淡墨短披麻皴為主，較錢球用筆空靈秀逸;樹取鹿角式，用筆槎丫老辣，千枝萬枝多而不亂，互不相撞;右上巖間，有瀑布直瀉，泉水穿石繞過，隨山勢轉(zhuǎn)折奔流而下。整幅畫面運用結(jié)構(gòu)排比和間隔組合形成氣勢雄闊拓展之姿，筆勢迅疾流暢，墨色清潤，表現(xiàn)了“錢家山水”渾厚古樸的風貌。

錢瑩將“師古人”與“師造化”相結(jié)合，《設(shè)色山水》（圖8）就是一幅寫實記景的佳作，紙本，設(shè)色，縱130、橫37.5厘米，藏于南通博物苑。此圖采用平遠法構(gòu)圖，描繪了洞庭湖春意盎然、萬物復(fù)蘇的宜人景致。

《設(shè)色山水》構(gòu)圖簡明清晰，景致安排有序。遠景筆墨含蓄，以細淡而沉穩(wěn)的曲線勾寫峰巒，山體起落有致：中景于遼闊的水面上架起一座橋，兩座房屋立于湖畔，林木扶疏;漣漪泛光的湖面上浮動著舟帆，動靜結(jié)合營造出山林間無限生機;近景山峰用披麻皴勾染，山體姿態(tài)靈動;湖邊林木水榭錯落有致，在春風的吹拂下，枝葉婆娑曼舞，水波蕩漾：靜謐的風景中，一隱士撒網(wǎng)捕魚，形態(tài)逼真，仿佛有魚兒躍然水面，情趣盎然。整幅畫面虛實相間，一派恬靜安美的祥和景象，散發(fā)著淳樸天真的生活氣息。

在《設(shè)色山水》中，錢瑩打破以往山水畫中對色彩限制的界限，以花青潤墨，水墨筆法精王細密。他先用長鋒羊毫中鋒勾廊，再以側(cè)鋒濕筆皴擦，坡岸山丘顯得圓潤渾厚;樹林畫法極豐富，勾勒、點苔與渲染相結(jié)合，表現(xiàn)出近水土質(zhì)疏松與草木豐美之感。此外，錢瑩還以花青、赭石等透明性植物顏料掩蓋、弱化傳統(tǒng)的皴線，以豐富的色彩層次強調(diào)山坡陰陽塊面與體積感，色墨相融，

明與暗、冷與暖對比清晰，恰到好處地表達了洞庭湖初春靈秀多姿的景致，可見錢瑩對山川景物敏銳的觀察力和造型功力。整體而言，畫面上色淺淡、自然，隱約中可見筆痕墨蹤，但用色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以積染而成，故色彩清新明麗不浮躁，足見錢瑩用色技藝之高超、微妙。

《設(shè)色山水》中尤為值得一提的是，錢瑩講究章法布局，將書畫印空間布局視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完稿后于留白處即興題跋：“天開桃李洞庭春，美景臨江綠翠塵。近日風光真氣象，隴間又見水波新?！辈⑩j“錢瑩印”白文、“石儕”朱文印二方。畫面中所有的美源于心靈，《設(shè)色山水》充盈著詩情畫意，小景色煥發(fā)出獨特魅力，營造出一種“清雅脫俗”的審美視覺感。

錢瑩的精神境界是樸實無華的，山水畫從生活中來，但又不僅僅是自然生活中的形象，而更多的是作為一種氣象在營構(gòu)和書寫。藝術(shù)創(chuàng)作以平淡天真為突出特點，充分借用筆力的變化、聚合、暈染來將筆墨的使用發(fā)揮至最具靈性。作品直承宋代董源“入境山水”的傳統(tǒng)，自然環(huán)境與人物活動相融合，于空靈中顯充實，靜謐寓于深秀，通篇氣息回環(huán)貫通，展現(xiàn)出江南水潤的特征。這樣的藝術(shù)處理，極具平民化氣息，增強了人文精神和返璞歸真的現(xiàn)代意識。

3.錢恕

錢恕自幼浸潤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與大自然長期近距離接觸，使其對真實山水有了最直接地觀察、最深刻地感悟，為其一生的創(chuàng)作準備了新鮮活潑的素材。錢恕山水畫，或是陰陽虛實對比強烈，結(jié)構(gòu)簡練;或是重山復(fù)水層層推遠，境界闊大?！犊飶]紀游圖冊》《雪山行旅圖卷》都是他在南通畫壇留下的經(jīng)典之作。

在歷代山水畫家中，以廬山為繪畫題材的山水畫作不在少數(shù)，而錢恕的畫名，在廬山間早有所聞。費范九于1931年在蘇州，聽到廬山西寺的了然上人講了這樣一則故事：清嘉慶時，州人錢恕居山中數(shù)年，時攬峰巒泉樹之勝，作廬山圖成冊，朝夕陰晴，凝神入物，山靈萬態(tài)，融赴筆端。畫竟，寺主嘆絕，以為得匡廬面目之真。足冠自來之圖山事者，愿以錢五百緡易之歸寺，不可既請如其冊為副留之，又不可。其意蓋謂藝之特出者，不可使宇內(nèi)有匹。主默然，恕即夕遺行李挾冊潛歸。上人言時，深感匡廬不易繪，略則失之獷，詳則失之殢，頗以未一見恕冊為闕。

但據(jù)《匡廬紀游圖冊》畫后題跋：“既未能棕鞋篛笠策杖而游覽天下之名山大澤，又不掛帆江上如吳道賢三紀匡廬之游，徒閉戶齋居，手執(zhí)一卷，嘯詠終日，復(fù)為何哉？曰者，絳府真人就黑甜中呼余而覺曰：‘渠以腳底之匡廬為游爾，何不以腕中之匡廬為游乎？’余乃躍然而起曰：有是哉！

山之高，水之長，予心之故物也，何不藉此作臥游哉？”可知錢恕并未親歷過廬山，圖冊是根據(jù)武進人吳闡思撰寫的《匡廬紀游》所繪。

《匡廬紀游》中記載：“由星子南郭循湖濱而行，空翠映波層煙如織，遙望綠云杳冥松色與山色渾融，于虛無滅沒間，則開先萬杉諸寺也?！卞X恕憑借自己一生對自然景物的觀察和揣摹，采用三遠法構(gòu)圖，將水、墨、彩融合一體，整個畫面清新雅逸，運筆健碩。圖側(cè)錢恕再題東坡《題西林壁》：“橫看成嶺側(cè)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卞X恕以文字作圖釋，情懷全寄于筆墨之中，對畫面起到畫龍點睛的“奇效”（圖9）。

《匡廬紀游圖冊》民國年間曾藏于社會名士徐鋆梅花山館，徐氏為此題詩：“誰解山游當畫讀，誰識匡廬真面目。神乎七十心齋翁，萬壑千巖歸尺幅?？P幽鑿險黎二樵，鑄北镕南王石谷;烏幾無塵五月秋，撲人墨雨如飛瀑?！?/p>

《匡廬紀游圖冊》（圖10）共六十四幀，淡設(shè)色，一圖一景一詠，珠聯(lián)璧合，現(xiàn)為南通私人收藏。錢恕追求自由、超脫、寧靜、渺遠、大自在的精神境界躍然紙上，那峰巒疊嶂、秀巖飛瀑、茅亭古剎、松篁古樹、曲溪小橋、云靄雪峰，萬千氣象。觀者似身臨其境，如睹廬山真容，堪稱“錢家山水”中的傳世之作。

此外，“雪山行旅”是自宋朝以后，歷代中國畫家都愛畫的題材。錢恕于嘉慶二十年（1815）春正月所繪的《雪山行旅圖卷》（圖11）縱35.2、橫1057厘米，絹本，設(shè)色，南通博物苑藏。

此卷描繪了一群乘騾行商，經(jīng)過萬重雪山，過大江，入沼澤平原的旅途景象。旅商負重累累，長途跋涉，畫面中人物縮頸弓腰，寥寥數(shù)筆，表現(xiàn)出寒氣逼人的神態(tài)。沿途群山峻嶺，江上漁舟客船，帆墻林立，山村水市，叢林茅舍，統(tǒng)統(tǒng)陷入一片皚皚雪堆之中。作者以洗練的筆墨勾勒出掩映在荒寒中堅韌生長的苦澀，以靜穆的意象表達自己對宇宙的獨特理解。整幅畫卷象征了在坎坷的人生道路上，人們面臨逆境時，敢于正視自我并挑戰(zhàn)自我的積極態(tài)度，這也正是錢恕寬厚豁達的性格表現(xiàn)。

畫尾錢恕用草書自題：“嘉慶二十年春正月心齋錢恕寫于集虛山房”。鈐“錢恕之印”白文印、“心齋”朱文印。收藏?。骸霸?jīng)貴池南山鎦氏?！本砗箦X恕再題：“昔東坡云文以達其心，畫以適其意，以適意而晚，多雪景者范仲立已先我而為主，一卷既就，能無動于河朔之思歟。集虛山房再筆。”鈐“錢恕之印”朱文印、“心齋”“江左布衣”等白文印。

錢恕山水畫的情趣奧妙，正是在有限的畫面空間表現(xiàn)出無限的大自然景色，大幅氣勢充足，小幅秀雅清新。他在繪畫風格上強調(diào)“不似之似”“畫意不畫形”中追求“閑和安靜”的“趣遠之心”，將山水“氣韻”的表現(xiàn)作為繪畫的終極追求，這便使錢恕除了關(guān)注筆精墨妙外，更注重不拘于常法的自由揮寫以及筆墨傳情的審美功效，令觀賞者陶醉其中。

結(jié)語

錢球、錢瑩、錢恕對祖國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滿懷深情，作畫態(tài)度中肯真實，作品構(gòu)圖嚴謹、筆法縝密、境界超然脫俗。欣賞“錢家山水”，能夠感受到錢氏高尚的藝術(shù)精神和獨特的丹青魅力，這也正是“通州三錢”獨道的匠心之處！

“江海造化，山水精靈”，這是大自然給予南通的饋贈。在這里史學家讀到厚重，文學家嗅到生活，詩人尋到靈感，畫家抓到色調(diào)。錢球、錢瑩。錢恕作為通州子弟，自然受其江海文化的熏陶，帶著特有的藝術(shù)天分，成為深愛丹青書畫的書香家族。在歷史的長河里，“通外0三錢”或許只是滄海一粟，但是大浪淘沙金自存，其獨特的藝術(shù)風格，傳承創(chuàng)新的藝術(shù)理念無不展現(xiàn)了其在藝術(shù)上的天賦與覺悟，愿這一幅幅描繪青山碧水的佳作，能引領(lǐng)人們?nèi)ヨb賞、去領(lǐng)悟、去體會藝術(shù)創(chuàng)新發(fā)展的艱難歷程，領(lǐng)略這門國粹藝術(shù)的無窮魅力。

參考文獻：

1.《墨香居畫識》馮金伯，明文書局印行。

2.《光緒通州志》。

（責任編輯：牧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