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毛主席游長江

毛主席3次暢游長江，揮筆寫下《水調(diào)歌頭·游泳》

“應當號召人們到大江大河里去游泳，游泳可以鍛煉

人們的意志。有些人害怕大的東西，美國不是很大嗎？

我們碰了它一次，也沒有什么了不起。”

孫勇（1926- ），河北省大成縣人。1938年8月，12歲時參加八路軍，在120師358旅供給部當勤務員，后任通訊員和警衛(wèi)員。1945年10月入黨。1947年5月被選調(diào)到毛澤東身邊工作，先后擔任毛澤東的警衛(wèi)員、副衛(wèi)士長等職長達17年。后任中央警衛(wèi)局副局長兼中央警衛(wèi)團團長，1991年被授予中將軍銜，1998年離休。下文為孫勇口述。

毛主席提出游長江

1956年5月上旬，毛主席乘專列到廣州，在這里主持召開中央工作會議。會議間隙，毛主席暢游了珠江，又提出要游長江。

其他中央領導同志出于安全的考慮，都勸毛主席不要游長江。羅瑞卿部長、楊尚昆主任、王任重書記、汪東興局長都說：“長江太危險了，最好不要游?！?/p>

毛主席卻有自己的想法。他對我和李銀橋說：“我游珠江成功啦，給他們看看！什么不安全呀、太危險，無非是怕我游長江冒風險出事。他們既不知道我的水性，又不了解我的心情！我不怕！我心中有數(shù)。干什么事情你不敢冒點兒風險，能取得成功嗎？”

5月17日上午，我吃完早飯，回到警衛(wèi)值班室，問值班衛(wèi)士封耀松：“主席休息沒有？”

封耀松說：“孫科長，主席叫你吶。他正坐在大廳沙發(fā)上發(fā)脾氣。”

我問：“跟誰發(fā)脾氣？”

封耀松回答：“跟羅部長、汪局長?！?/p>

我又問：“為什么？”

封耀松說：“還不是為了游長江。剛才主席讓我把韓慶余隊長叫來了，主席問韓隊長長江能不能游，韓隊長看羅部長、汪局長都站在大廳內(nèi)，不好回答說能游，就說長江水深、浪大、船多，不能游?！泵飨鷼獾貑枺骸澳阌芜^長江嗎？”韓隊長說：“沒有游過?！泵飨f：“你沒有游過長江，怎么知道長江不能游呢？你去把孫勇叫來！”

得知上述情況后，我快步走向大廳。在走廊上，我就聽到毛主席大聲說：“你不會游，還不讓別人游，世界上哪有這個道理！”羅瑞卿部長應道：“我要對主席安全負責任。萬一出事，我無法向黨、向全國人民交代?！?/p>

我謹慎地推門走進大廳，見毛主席穿著睡衣、拖鞋生氣地坐在沙發(fā)上。羅瑞卿部長、汪東興局長都站著。我上前對毛主席說：“都上午8點多鐘了，怎么還不睡覺？”

毛主席生氣地說：“我睡不著。孫勇，我問你，長江能不能游？”

我小心地回答：“長江水深流急，浪大船多，不好游。”

毛主席追問：“你說長江能不能游？”

我對毛主席說：“我沒聽說過有人敢在長江中游泳，要游也只是在江邊水淺處游。”

毛主席生氣地說：“你不要講那么多廢話！我問你長江到底能不能游？”

我說：“主席，你是不是一定要游長江呢？”

毛主席說：“你說對了，我就是下決心要游長江?！?/p>

我對毛主席說：“那好，我先去武漢試游一下，再報告主席。”

這下，毛主席高興了，對我說：“來來，你坐下。我跟你說，你到武漢找王任重，說我要游長江，請他們做好準備。選一條大點兒的輪船作為我們的大本營，在船上可觀光、開會、休息、吃飯;備4條公安艇，在大船前后、左右護衛(wèi);再備兩條小木船緊跟我們游泳，如發(fā)生意外，就先上小木船。”

我說：“主席，您想得周全細致，我一定按您的指示去辦。主席，您早點兒休息吧！”

毛主席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說：“好！我是該好好地睡一覺了?！?/p>

帶隊試游長江

我和5位隊員直飛武漢。見到湖北省委書記王任重向他說明情況后，王任重書記對我說：“我們是不贊成毛主席游長江的，確實有危險。但毛主席下了游長江的決心，我們也早有了準備。你來了好，你跟毛主席游大海、游錢塘江、游珠江有經(jīng)驗，你當總指揮。我們決定，省公安廳朱處長協(xié)助你好好研究和組織安排毛主席游長江的安全警衛(wèi)準備工作?！?/p>

在王任重書記的安排下，我很快和湖北省公安廳的朱處長見了面。朱處長告訴我，在我們到來之前，他們已精心挑選了上百名水性好的游泳人員和幾艘船只，在長江中進行了多次陪同和救護毛主席在長江中游泳的模擬演練。

我對朱處長說：“找一個大點兒的游泳池，測試一下你選的游泳人員的技能和水性。”經(jīng)過踩水、潛水、側(cè)游、快速救護等測試，我們確定其中的30多人可跟隨毛主席游長江。同時，湖北方面準備好了一條大輪船、4條公安快艇、兩條小木船。

我提出：“毛主席游長江的安全警衛(wèi)工作可參照在北戴河和在珠江游泳時的做法——主船與東西南北4條公安快艇保持25米左右距離;小木船緊跟護衛(wèi)毛主席;我?guī)У挠斡娟爢T緊貼毛主席組成內(nèi)圈，湖北的30多名游泳人員組成外圈;內(nèi)外圈保持4米左右距離，形成一個橢圓形的保衛(wèi)圈，防止其他船只沖撞和闖入，這樣既安全又不亂?！?/p>

根據(jù)上述安排，我們進行了3次安全警衛(wèi)試游演練。第一次演練在5月28日上午9時，我們在武昌第一橋墩處下水，按演練隊形，我模擬毛主席居中向長江對岸游去。

當時的水溫是22攝氏度，我下水時感到很涼，有些打哆嗦，但使勁橫游一會兒就適應了。有些同志冷得臉都紫了，堅持不住，只好上小木船休息一會兒再下水游，還有幾位同志上去后坐在船上不敢再下水了。

因為水流急，人在江中直往下沖，我們約沖游了20多華里，用了1小時40分鐘，經(jīng)過奮勇拼博才終于游到對岸。

大家站在岸邊都跳了起來，高喊：“我們橫渡長江成功了！”

中午，我到中共湖北省委用保密機與葉子龍主任通電話，報告第一次試游長江情況。葉子龍主任說：“主席聽到你們順利游過了長江的消息一定會高興的?！?/p>

下午，葉子龍主任來電話告訴我：“主席得知你們游過長江很高興。讓你們繼續(xù)試水，從長江大橋上游下水，游經(jīng)大橋中間從橋洞穿過。”

根據(jù)毛主席的指示，5月29日上午9時，我和朱處長組織大家進行第二次試游演練。我們從長江大橋上游2000米處下水往下游。游到離大橋中間橋洞200多米時，發(fā)現(xiàn)水流很急、浪花也大，如不小心沖碰在橋墩上，不是受傷就是喪命。我大聲喊：“大家一定要小心，對準橋洞中間游過去?！?/p>

大家都很緊張，謹慎小心地相互關照著，保持隊形游過大橋橋洞。接著，我們又往下游了幾華里，未發(fā)生任何問題。

大約游了1小時30分鐘，演練順利結(jié)束。

我及時打電話將情況報告給葉子龍主任。葉子龍主任下午來電話告訴我說：“主席聽了報告非常高興，并讓你們從漢江大橋處下水，游到漢江口與長江水匯合處（漢口），再往長江游。”

我把毛主席的指示報告了王任重書記。王任重書記說，按毛主席的指示辦。他還告誡我們：“漢江與長江匯合處不好游，漢江的船行到此都旋轉(zhuǎn)，掌握不好就出問題，你們要采取措施，一定要小心，精心組織完成好試游?！?/p>

我和朱處長乘公安快艇先去看了一下漢江口的水情。

隨后，我們召開了一次有關領導和參加游泳的人員參加的會議。會上，我說：“毛主席提出讓我們從漢江大橋處下水游到長江里去，漢江寬闊比較平穩(wěn)好游，關鍵是漢江與長江匯合處，出現(xiàn)挾壓、旋轉(zhuǎn)圈和漩渦，漩渦小的有40厘米直徑，大的達80厘米，根據(jù)我游黃河的經(jīng)驗，遇到漩渦不要緊張，順著游一圈向外使勁一蹬就出去了;千萬不要逆水游，否則就會旋下去，很危險。小木船要跟緊，船上準備游泳圈，拴上繩子，游泳隊員發(fā)生險情時迅速將游泳圈扔給他，把他拉上船?！?/p>

1956年5月30日上午9時，我們組織好全體游泳人員和船只，來到漢江大橋，全體游泳人員在此處下水。

當我們順水漂游到漢江與長江匯合處時，我大聲喊：“不要慌、要互相靠近一些，出現(xiàn)險情或堅持不住了就要喊！”

匯合處水流急，又有漩渦，大家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隊形亂了。一個隊員一不小心被卷到漩渦中去了。他又急又怕，高喊：救命?。〈系娜嗣Π延斡救θ咏o他，他抓住圈，被拉上了木船。他嚇壞了，臉都紫了，還流了眼淚。這時，大家也有些緊張起來。我高喊：“不要慌，穩(wěn)住！”

經(jīng)過一番驚心動魄的奮勇拼博，我們終于通過險關游到長江主道，恢復了隊形。大家松了一口氣。

我們游了1小時20分鐘，演練結(jié)束。對于這次試水，我至今想起來都后怕。

回到中共湖北省委，我打電話給葉子龍主任，如實匯報了從漢江大橋下水游到長江的危險狀況。

同一天，毛主席從廣州到達長沙，住進蓉園一號樓。毛主席聽取了中共湖南省委書記周小舟的工作匯報，并作了指示。他還高興地重游了湘江。

毛主席3次暢游長江

5月31日上午，毛主席乘飛機來到武昌。王任重書記和湖北省省長張體學到機場迎接。毛主席從機場乘汽車直接來到長江邊主船上。

這天早飯前，王任重書記就把我和朱處長叫去，布置說：“毛主席今天早上6時從長沙起飛，7時20分到達武漢南湖機場。到后就聽我們匯報工作，下午游長江。你們要繼續(xù)做好毛主席游長江的各項準備工作。在主船上布置好開會的地方，多準備一些首長和工作人員的午餐。”

上午9時左右，我們在船上迎接毛主席。他高興地笑著與我握手，說：“孫勇，你試游長江辛苦了！你如實地報告試游長江情況，很好。”

在船上大廳內(nèi)，毛主席和湖北省、武漢市、武漢軍區(qū)的領導同志見了面，接著聽取王任重書記、張體學省長的工作匯報。

中午12時左右，王任重書記、張體學省長、楊尚昆主任、羅瑞卿部長等人陪毛主席吃午飯。毛主席說：“請大家吃飽，吃飽才有勁，一會兒跟我游長江！”

飯后，毛主席到一個小房內(nèi)休息。下午1時多，毛主席及王任重書記、張體學省長、楊尚昆主任、羅瑞卿部長、汪東興局長等人都坐在輪船前甲板上。

毛主席說：“孫勇，你簡要說一下試游情況，今天怎么游？”

我說：“我們完全按照主席指示精神試游長江。王書記掛帥讓我和朱處長認真研究集體落實主席游長江各項準備工作。我們調(diào)選了30多名游泳技術(shù)好的同志，繪制了一個游長江的形勢圖。隨后，我們組織了3次試游長江?！?/p>

在聽完我關于3次試游長江情況的簡要匯報后，毛主席說：“不是說長江不能游嗎？孫勇帶著30多人渡過了長江！漢江與長江匯合處很特殊，也只有一人遇到險情，其他人不都游過了嗎？對什么事物，不調(diào)查、不研究、不實踐就沒有發(fā)言權(quán)！做什么事老是穩(wěn)穩(wěn)當當不冒點兒風險能成功嗎？我從小就喜歡游泳，進城后游得多了、掌握了一些水性、學到了一些游泳技能，所以我才敢提出游長江?！?/p>

我告訴毛主席：“長江比北戴河大風大浪時好游。您說水深浮力大、水流急游著省勁，這次試游長江時我都體會到了。剛才測長江水的流速每分鐘60米，水溫22攝氏度，有點兒涼?！?/p>

毛主席說：“我不怕涼！誰要是怕涼，就不要游?！?/p>

下午2時，我們從蛇山北邊碼頭下水。

我在船梯下邊扶毛主席下水。下水后，只見他往后一躺，就被江水沖著游走了。我緊跟在后面，護衛(wèi)人員形成兩個保衛(wèi)圈。王任重書記、楊尚昆主任也下水陪毛主席一起游。

毛主席在水中游得自由自在，躺在江面上一動不動也不會沉下去。有時，他還在水面上搓腳。

離對岸不遠時，毛主席對我說：“我們一定要游到對岸去。”

他又問坐在船上的護士長吳旭君：“我們游了多長時間了？”

護士長回答：“1小時40分鐘。”

20多分鐘后，毛主席游到了對岸漢口的丹水池。這次，毛主席游了30多華里。

站在水邊，毛主席高興地對大家說：“我們戰(zhàn)勝了天險，渡過了長江！”

王任重書記笑著對毛主席說：“您游泳技術(shù)真好，既不怕水涼又精力充沛。”

楊尚昆主任問：“主席游了多長時間？”

朱處長回答：“游了2小時零3分鐘?！?/p>

隨后，毛主席和大家乘船返回住地。

6月2日下午2時，毛主席第二次游長江。

毛主席對我說：“我們乘船到長江大橋上游江中下水，穿過大橋的中間橋洞往下游?！?/p>

我說：“好，中間橋洞水流急，我們要掌握方向，防止撞上橋墩?！?/p>

毛主席說：“你把游泳隊形指揮好?！?/p>

這次，我們很順利地游過了橋洞。毛主席一邊游一邊對王任重書記說：“這是多么好的游泳場所，應當號召人們到大江大河里去游泳，游泳可以鍛煉人們的意志。有些人害怕大的東西，美國不是很大嗎？我們碰了它一次，也沒有什么了不起。”

這時，羅瑞卿部長坐小木船跟上來，關心地說：“今天水溫22攝氏度，主席要是覺得涼或是累了，上船休息一下再下水游?！?/p>

毛主席說：“我不怕涼，也不覺得累，你套上游泳圈下來游一會兒，有人保護你，你也體驗一下水性?！?/p>

羅瑞卿部長說：“我現(xiàn)在不敢下水。我下決心一定要學會游泳，今后跟您一塊兒游。”

毛主席說：“你有決心學游泳，我讓孫勇教你，先在游泳池學?！?/p>

后來，我在游泳池內(nèi)多次教羅瑞卿部長游泳。我先在淺處示范，再到深處教仰游，學側(cè)游，羅瑞卿部長逐漸掌握了水性、學會了游泳。因此，羅瑞卿部長見了我，總是半開玩笑地叫我孫老師。

在長江兩岸，我們的3次試水演練和毛主席的兩次暢游長江，已引起人民群眾的廣泛關注。毛主席游長江的消息傳遍了武漢三鎮(zhèn)。人民群眾歡欣鼓舞，都想親眼看一看毛主席游長江的風采。

毛主席來武漢這兩天的作息時間與平日里不同。他不止一次地對我們工作人員說，在武漢開會聽匯報、參觀和游泳比平時疲勞多了，可是他睡得早、睡得好，起得早，精神也好。

6月3日上午，毛主席聽取武鋼領導同志的匯報。這次匯報從上午11時開始，到午后1時才結(jié)束。下午2時，毛主席來到武昌造船廠碼頭，乘船向長江大橋下游而去。

下午3時半，毛主席開始下水。

這時，長江兩岸有好幾萬群眾在觀看毛主席游泳?！懊飨f歲”的歡呼聲不斷。許多群眾在岸上追著毛主席走，人山人海，熱鬧極了。

毛主席看到群眾在岸上追著他走、聽到群眾的歡呼聲，在水中頻頻向群眾招手致意，并高呼：“人民萬歲！”這個場面持續(xù)了很長時間。

兩岸附近碼頭周圍也都站滿了群眾，他們要迎接毛主席上岸。我們怕毛主席被熱情的群眾包圍，就找了一個小碼頭上岸，護衛(wèi)毛主席乘汽車返回住地。

第三次暢游長江，毛主席只游了1個小時。

毛主席既高興又順利地暢游了長江3次。他的心愿終于實現(xiàn)了，興奮地揮筆寫下了《水調(diào)歌頭·游泳》一詞，抒發(fā)暢游長江的情懷：“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萬里長江橫渡，極目楚天舒。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今日得寬馀。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風檣動，龜蛇靜，起宏圖。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更立西江石壁，截斷巫山云雨，高峽出平湖。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