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跤的狗熊

謝廖沙的個子很小，甚至比弟弟沙加還要矮一頭。

每次摔跤的時候，爸爸總是讓他站在一旁。

兩個哥哥亞歷山大和普寧摔得很激烈。別看平時他們總是形影不離，經(jīng)常一起欺負(fù)謝廖沙，不光拿走媽媽給他做的土豆泥和牛奶，還用小蘋果換走他手里大個兒的，可一到摔跤場上，亞歷山大和普寧就像是敵人一樣，兩人扭打在一起，誰也不讓對方半分。

現(xiàn)在亞歷山大已經(jīng)把普寧舉了起來，他繞著賽場走了兩圈，任憑普寧不斷地掙扎著，然后把他扔到了一人高的稻草垛上。

爸爸站在一旁大笑，烏黑的胡子在風(fēng)中舞動著。他走過來拉起沮喪的普寧，摘去他身上的稻草。

“小家伙們，快來?！卑职只剡^頭朝著謝廖沙喊了一聲，旁邊的沙加早就躍躍欲試了。

謝廖沙嘆了口氣，慢騰騰地走到場地中央，然后同沙加扭摔在一起。

沙加很快抱住了謝廖沙的腿，將他掀翻在地，謝廖沙為此再次丟掉了媽媽給他的大蘋果。

爸爸嘆了一口氣，然后不再搭理謝廖沙。他將手臂搭在亞歷山大和普寧的肩膀上，沙加和家里的獵狗沙沙緊隨其后，大家開心地向家里走去。

謝廖沙坐在地上，感到很孤獨。爸爸只喜歡會摔跤的孩子，因為他是個最出色的摔跤手。就連獵狗沙沙，也只會討好贏得比賽的孩子。

每年春季來臨，附近城鎮(zhèn)的人都會聚集到他們村里舉行比賽。他們帶來新鮮的黑面包和新釀造的燒酒，還有一只脖子上拴著紅帶子的山羊。爸爸總是能把每次來挑戰(zhàn)的摔跤手扔到田埂上，不管他們強(qiáng)壯得像牛，還是長著像巨人一樣堅實的胳膊。那些摔跤手都很佩服爸爸，因為爸爸讓他們嘗到了在天上飛翔的滋味。誰也不知道爸爸是向誰學(xué)的摔跤，因為全國最著名的摔跤王的徒弟，都曾被爸爸摔得齜牙咧嘴。

媽媽并沒有責(zé)怪謝廖沙，因為他是媽媽心中永遠(yuǎn)的小寶貝，他的手里又多了一個大蘋果。在憂傷的時候，握著這個有媽媽溫度的蘋果，讓謝廖沙感到開心多了。

他踏著厚厚的楓葉，沿著村子里的小路走向森林。

風(fēng)在森林里游走著，像是一只看不見的野獸，躥過光禿禿的樹干和枝杈，發(fā)出奇怪的響聲。

謝廖沙帶著大蘋果，走進(jìn)森林的深處。他看見陽光灑在紅紅的楓葉上，看見遠(yuǎn)處喝水的狐貍，悄悄地從他的眼前溜走。他選了一個最安靜的地方坐了下來，準(zhǔn)備吃那個又大又甜的蘋果，在這里不用擔(dān)心有人會把它搶走。

在一片茂密的楓樹叢中，謝廖沙看到了一幅有趣的景象——

兩只小熊正在摔跤。

那只大一點的黑熊穿著一條紅色的摔跤褲，胸口長著褐色的毛。他像人一樣站起來，然后大叫著撲向那只灰色的小熊。

黑熊鉆到灰熊的身下，抱住他的一條腿，拼命地向前拱?；倚鼙涣痰乖诘厣希缓笥峙懒似饋?。

“這可真是熊的絕招啊?！敝x廖沙看得入了迷。他手里舉著蘋果，一步步地走近兩只小熊。兩只摔跤的小熊并沒有停下來，就像謝廖沙的兩個哥哥一樣，他們正忙著互相較量呢。

黑熊把灰熊扔到落滿楓葉的草地上，然后兩只小熊躺在地上，讓陽光曬在他們的肚皮上。謝廖沙也模仿他們的樣子，和他們并排躺在一起。

兩只小熊發(fā)現(xiàn)了謝廖沙，也發(fā)現(xiàn)了他咬了一半的蘋果。

他們很友好地嗅了嗅謝廖沙的臉蛋，一點點地靠近他，盯著那只大蘋果不停地流著口水。謝廖沙咬了一大口，連蘋果核都咬掉了，然后給左邊的灰熊吃了一口，又喂右邊的黑熊吃了一口。

謝廖沙那么單薄，身體像棵小樹一樣，一陣風(fēng)都可以把他吹跑，可這有什么關(guān)系呢！他有兩個強(qiáng)壯的新朋友，比亞歷山大和普寧還要結(jié)實，這讓孤獨的謝廖沙感到很開心。

每天，謝廖沙都拿著紅紅的蘋果，和黑熊、灰熊兩兄弟一起啃，一起曬太陽，然后在落滿密密匝匝楓葉的平地上練習(xí)摔跤。熊有許多招數(shù)，比如在比賽前拍胸脯，對著對手跺腳和大吼，還有用手臂穿過對方的腿把他扛起來，等等。這些謝廖沙都不感興趣，他喜歡那些快如閃電的攻擊招式，他要把愛欺負(fù)自己的沙加扔到森林的另一邊去。一開始謝廖沙總是撞上黑熊柔軟的肚子，然后被重重地壓在地上。每當(dāng)這時，一旁觀戰(zhàn)的灰熊就會嗚嗚叫起來，謝廖沙知道，這是告誡他要抓住黑熊的一條腿，不斷地向里面鉆。練習(xí)數(shù)次之后，謝廖沙終于可以從黑熊的肚子底下鉆出半個頭，緊緊抱住他的腿。在熊家族里，大個的熊總是會教授小個的熊摔跤的技巧，而小熊兄弟倆都非常喜歡瘦小的謝廖沙，把他當(dāng)作自己的親弟弟，因此，謝廖沙慢慢學(xué)會了許多熊家族的摔跤技巧。

謝廖沙和熊兄弟一整個冬天都待在森林里，他們一起吃蘋果，吃煮熟的土豆，然后滾在一起玩耍。漸漸地，謝廖沙不但可以舉起比他重許多的灰熊，還可以很快地繞到他的背后將他撲倒。熊家族的十二招摔跤技巧，他學(xué)會了六招，現(xiàn)在連黑熊也不能很輕易地摔倒他了。

于是，謝廖沙決定找自以為是的沙加比試比試。

沙加在兩個哥哥的調(diào)教下，長出了一身的肌肉。他輕蔑地望著眼前瘦小的謝廖沙，確信自己一出手就可以把他撂倒。

可他的計劃落了個空，幾個月不見的謝廖沙居然讓他吃到苦頭。盡管沙加不停地跳動單腿，想躲開謝廖沙的進(jìn)攻，可還是讓謝廖沙舉起來扔在了雪地上。

隨后沙加又展開了幾次反撲，但都被謝廖沙摔倒在地，這讓兩個哥哥很是驚異。

爸爸拍了拍謝廖沙的頭，朝他眨了眨眼，然后將一口烈酒灌在謝廖沙的嘴里。謝廖沙漲紅了臉，開始迎接兩個哥哥的挑戰(zhàn)。

不出所料，謝廖沙用熊家族的招式把亞歷山大從背后摔了個狗啃泥，然后抱起普寧，把他也放倒在地。幾個練摔跤的兄弟怎么也弄不明白，謝廖沙到底是跟誰學(xué)到了這身好功夫呢？

這次回家，爸爸將謝廖沙摟在了胳膊彎里，不停地往他嘴里灌著燒酒。獵狗沙沙跟在后面嗚嗚地叫著。一臉疑惑的亞歷山大、普寧和低垂著頭的沙加，都很想知道謝廖沙的秘密，于是他們開始關(guān)注謝廖沙的一舉一動。可除了媽媽給他準(zhǔn)備的大筐蘋果外，謝廖沙并沒有什么奇怪的行為，他總是獨自玩耍，從不會和哥哥們待在一起。

今年的春季摔跤大賽又開始了，爸爸像往年一樣，穿上了摔跤衣，等待全國各地挑戰(zhàn)者的到來。出人意料的是，謝廖沙也被眾人推舉為兒童組的守擂方，接受來自全國各地孩子們的挑戰(zhàn)。

謝廖沙把幾個胖孩子扔上了天空；

把幾個高自己兩頭的孩子按倒在地；

他還嚇跑了幾個鄰村的冠軍。

爸爸照舊拔得頭籌，他贏了一頭小牛犢，還有一輛馬車。

而謝廖沙贏下了一窩狗崽，還有一條長長的馬鞭。獵狗沙沙很高興，因為它的身后現(xiàn)在時時刻刻跟著一群還沒有睜開眼的小狗，就像它時時刻刻跟著主人一樣。

春天，爸爸將牛犢拴在馬車上，然后喊上謝廖沙一起出行。

他們的車走得很慢，可謝廖沙知道，他們這是要去森林。

爸爸在森林深處停了下來，朝謝廖沙做了個鬼臉，然后用一塊黑色的隕石敲擊山的巖壁。那聲音非常清脆，隨后，他們聽到了熊的號叫聲，一頭大熊帶著兩頭小熊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爸爸?jǐn)Q開烈酒的瓶子，將酒灑在地上，然后跑過去同大熊擁抱在一起。

他們開始比試摔跤，大熊和爸爸都顯得非常激動，他們有好幾次都把對方按在了地上。

小熊兄弟倆和謝廖沙成了最好的觀眾，為什么不呢？能看到熊家族的摔跤絕技，絕對是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

爸爸和大熊的摔跤一直持續(xù)到半夜，隨后大家喝起了烈酒，然后爸爸枕著大熊，謝廖沙靠著兩只小熊睡著了。

原來每年這個時候，爸爸都會給大熊一家?guī)硭墓谲姸Y物，誰能想到，爸爸從小就是同大熊一起練摔跤的呢？別的摔跤手和摔跤師傅一直對爸爸的好身手百思不得其解，也許他們永遠(yuǎn)也沒有機(jī)會想明白了吧。

選自《云狐和她的村莊》，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2016年4月版。

翌平，兒童文學(xué)作家，出版有《少年摔跤王》《燃燒的星球》《貓王》等作品。作品曾獲全國優(yōu)秀兒童文學(xué)獎、第三屆中國出版政府圖書獎、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三個一百”原創(chuàng)圖書工程獎、冰心兒童文學(xué)新作獎等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