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不值得嗎

天堂有羽

對于日本的球拍工廠，我們長時間認為，有且僅有Yonex一個大廠。而當年的Sunbatta三本、Yamaha山葉、Gosen五泉、Kawasaki河崎、Redson瑞生等品牌（注1），都在球拍材料升級、在用戶、市場變化中，或者轉型，或者結業(yè)轉讓。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最后只剩下Yonex一個工廠，屹立不倒。

2006年，Mizuno美津濃公司上市了TetraCrosee四軸系列球拍，產地廈門，成了當年讓人記憶深刻的爆款，一時覺得日本研發(fā)，中國代工的模式很先進。孫俊與劉堅軍應該也堅信這一點，次年在上海成立了“三俊體育公司”。

以上這些似乎在說明，日本產向左，全球化向右。

2018年已經(jīng)過去，上一期裝備總結文章中，我們借由三位奧運冠軍（林丹、于洋與李龍大）與YONEX品牌發(fā)展為窗口瀏覽了金融危機爆發(fā)十年來，羽毛球器材市場的一些變化。這一期，我們還是嘗試一下把焦距拉近一點，看一下過去不久的2018年，發(fā)生了哪些讓我感覺意外的小趨勢。

2018年是我國改革開放40周年，中國從一個一開始積貧積弱的窮國，一躍成為世界第二大經(jīng)濟體。期間，我們解放了生產力，讓國內經(jīng)濟與世界市場開始接軌，加入了全球協(xié)作網(wǎng)絡。

對于羽毛球產品來說，經(jīng)過這一輪全球化改造后，我們看到，硬裝備與軟裝備的國產率非常高。硬裝備中的碳素球拍，大量集中在東莞與福建兩地生產，而軟裝備中的羽毛球與羽毛球鞋，更是壟斷了幾乎全球所有的生產份額。

據(jù)臺灣Redson/CBN的李三銘先生回憶，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他們看到大陸地區(qū)特別是長三角與珠三角等地，對外經(jīng)濟與內需市場都已經(jīng)形成不小的規(guī)模，于是想進來考察一下。當時跟他同行的還有兩個人，后來一位選擇了長三角的南京（1992年建立生產基地），另一位選擇了珠三角的廣州（羽毛球是該地的市球）。前者是威克多公司的陳登立先生，后者是佛雷斯公司的陳阿財先生，這“二陳”就是目前可考臺胞中最早進入大陸地區(qū)投資、當年最知名的羽毛球品牌。而李先生自己因為當時經(jīng)營的產品是網(wǎng)羽穿線機，市場小眾，所以沒有一起進來。但到2018年，他一拿到Redson這個日本老字號品牌的經(jīng)營權后，也立馬到廈門創(chuàng)立大陸分公司，可謂是哪怕遲到，不能不到。

當我們認為這個全球化的趨勢會繼續(xù)加劇，整合全球價值鏈的需求越來越大時，“逆全球化”的黑天鵝出現(xiàn)了。這個關鍵詞開始于2016年美國大選特朗普上臺與英國脫歐，在2018年3月中美貿易摩擦的時候達到高峰。在這個大潮中，羽毛球行業(yè)這艘小船也無法幸免，浮沉的過程中，如開頭題記，一些跟前面幾十年截然不同的情況開始發(fā)生。

我不是“達芬奇”——Yonex公布日本新潟生產線視頻

2018年年中，Yonex在國外Youtube發(fā)布了工廠流水線的視頻，很多之前的猜想都被證偽。其中一個猜想就是Yonex公司早已“去工廠化”，當時的一個說法是，Yonex在日本的生產線沒有碳體成型等前段重工藝，只有球拍包裝等后段輕工藝。就像把外來蟹扔進陽澄湖里洗澡，日本工廠最大的作用在于把球拍“開光”成Made in Japan，再在全球范圍內割日產粉的韭菜。

這個猜想甚至詳細到幫YY公司“全球謀略”——在東莞做拍框，在臺中接中桿與涂裝，再運回日本新潟，裝上木柄，釘上“Japan”字樣的底蓋，打防偽鋼號，再銷售全球?？傊?，Yonex在用最低限度的JIS（日本工業(yè)標準）生產高端球拍，整合全球資源，避免被高昂的人工與環(huán)保等成本拖垮。

這模式相信大家并不陌生，耐克與蘋果公司，一個占據(jù)全球運動鞋三分之一市場份額，另一個是全世界第一個公司市值突破萬億美金。這些品牌大鱷與科技巨頭，沒有任何生產設施，完全實現(xiàn)了去工廠化。公司只專注于產品研發(fā)、技術革新和品牌營銷，并利用對品牌與技術的壟斷，在每一件產品的價值鏈中獲得附加值最大的部分。如果有區(qū)別，就是在產地標記上，耐克、蘋果等大公司“明修棧道”，日本YY小公司“暗渡陳倉”。還記得當年的“達芬奇家具”，上海保稅區(qū)一日游，就變成“Made in 意大利”的事件么？

前幾年甚至有位臺灣的行家跟我爆料說，他看過一張照片，有人拿了一支Yonex的ArcZ球拍半成品，擺在當天的《臺灣日報》上面拍照，而那支半成品，已經(jīng)只剩下拍柄沒裝而已，側面印證了的那個猜想。但我本人沒有見過這張照片，未能甄別此信息真實與否，一直當成小道消息，將信將疑。

在今年YY公布的工廠視頻里，大家得知這個猜想不屬實或者已經(jīng)過時。日本新新潟工廠，無論工藝輕重，保留了整個上中下段的全部生產線，日本生產并非之前猜想的那般“精兵簡政”。嚴格說，“黑天鵝”先生和向我口頭爆料的人，說的已經(jīng)是十年前的事情。當時Yonex的金屬T頭專利剛好到期（2007年），樹脂T頭專利剛剛開啟。在這個新舊工藝交替的特殊時期，他們了解到的事情可能不一定有誤。也是從那時候開始，YY的高端球拍全部從空心變實芯，還發(fā)生了一些像“塌陷門”、“裂T門”、“斷桿門”等狗血事件。那個外界看起來的混亂時期，覺得他們會“亂而圖存”，這種猜測也是正常的。

但是從今天的事實看來，Yonex的豐山家族，半個世紀來仍然沿襲著制造的品牌基因，并沒有在市場化浪潮中跟風，變成行銷型品牌。

“去工廠化”，是蘋果或耐克等大公司的打法，對羽毛球拍行業(yè)來說，并不現(xiàn)實的原因也許在于，分工細化是大國與大市場的打法，小國與小市場不見得適合。小國如日本，最大的電商公司——樂天市場，可以又做旅游，還做金融。所以最大的網(wǎng)羽器材生產企業(yè)，同時做生產，又做研發(fā)與營銷，也不足為怪，這并非逆全球化。相反，2017年，Yonex開始在印度投資建廠，對世界新興市場進行海外擴張，這也是一種全球化的方式。

從這個過程中我們可以認識到，我們熱愛的羽毛球行業(yè)，哪怕在中國已經(jīng)是僅次于健步走的第二大全民運動，但實際上還是一個小行業(yè)，遠不是想象中的千億、萬億市場。這個行業(yè)的整體產值，2016年的數(shù)據(jù)是294億左右【注2】，而據(jù)李寧公司產品研發(fā)部門透露的數(shù)據(jù)，羽毛球拍每年消耗的碳纖材料，僅占日本東麗、三菱、東邦等上游公司整體出貨量的萬分之五，屬于小數(shù)點后可以被忽略不計的部分，現(xiàn)實非常骨感。

這是現(xiàn)實，也是我的觀點和看法。

文獻】

【注1】：在品牌名稱這里，可能會有人跟我杠這里面有錯字，確實現(xiàn)在更“正確”的叫法，按順序應該是三巴塔、雅馬哈、高神、川崎等，但是相對于它們他們現(xiàn)在在國內的發(fā)展狀態(tài)，多年前在日本的初始狀態(tài)，也許才是本文更想關注的內容。

【注2】：數(shù)據(jù)來源《2018年羽毛球、乒乓球行業(yè)發(fā)展現(xiàn)狀分析》前瞻經(jīng)濟學人，2018。

本文參考

1、魏杰，《中國宏觀經(jīng)濟形勢分析》;

2、邢予青，《美國稱貿易赤字巨大，他們統(tǒng)計時可能遺漏了什么？》;

3、Blackswan，《1989-2006-YONEX球拍技術18年之死》;

4、梁建章，《中國企業(yè)更應專業(yè)化》;

5、彭瑋琳，《陳阿財經(jīng)商30年不怕失敗》，2013年9月29日《旺報》-產業(yè)財經(jīng)，;

6、孫勇，《日本制造業(yè)有向中國加速轉移苗頭》，2013年4月《證券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