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普拉茨
塞巴斯汀不愛說話,就算裝了一肚子話也不會向任何人說。
鄰居在電梯間沖他打招呼:“嘿,塞巴斯汀,你長高了!”塞巴斯汀總是眼睛盯著地面,點點頭,臉“刷”的一下紅到耳根。其實他多想說,有一天他的身高會超過電梯里的每一個按鈕,甚至是最高的那一排。
“學(xué)校怎么樣?。俊崩戆l(fā)店師傅一邊問,一邊麻利地拿一塊遮布將他包裹起來。
塞巴斯汀趕緊低下頭看腳,紅著臉,小聲說:“嗯,很好。”其實他多想說,他喜歡上地理課,他知道地球上有遙遠(yuǎn)的海洋和熱帶島嶼。
理好了發(fā),師傅問:“新發(fā)型還喜歡嗎?”塞巴斯汀如蚊子一樣哼哼著:“嗯,很好?!逼鋵嵥嘞胝f,如果下次理發(fā)師傅還把他的頭理得像臺球彈珠那么滑溜溜的,他就直接去撞球桿。
老師在課堂上問他:“冰島、蒙古以及布隆迪這三個國家的首都分別叫什么名字?”塞巴斯汀直愣愣地盯著課桌,其實他早就知道答案,但他還是異常堅定地繃著嘴不回答。
塞巴斯汀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正好在艾思特后面。塞巴斯汀想和艾思特做朋友,但是卻沒跟她說過一句話。
放學(xué)后,塞巴斯汀總喜歡穿過街心公園再返回家。一天下午,他注意到公園的長椅上擺了一雙舊的旱冰鞋。塞巴斯汀從來沒有滑過旱冰,很想試試。等了很久,都沒有人過來拿走這雙鞋,于是他決定穿上它們。
鞋換好以后,塞巴斯汀慢慢地直起腰,小心翼翼地滑出第一步……砰!他摔了個大跟頭。他爬起來,砰!摔倒;再爬起來,砰!再摔倒……不知摔了多少個跟頭,塞巴斯汀心想,看來我不適合滑旱冰。他把旱冰鞋脫下來,放到發(fā)現(xiàn)它們的長椅上,這才離開。
第二天,塞巴斯汀又經(jīng)過公園,發(fā)現(xiàn)旱冰鞋還在那兒。
他又穿起那雙旱冰鞋。這一次,他能夠站起來了,能夠原地站著保持不動。但剛一邁腳,又摔倒了。他繼續(xù)爬起來,咦,竟然能站穩(wěn)了。
打這以后,塞巴斯汀每天放學(xué)都要到公園練習(xí)滑旱冰,每天都會取得一點小小的進(jìn)步。只是一周過去了,滑得還不太遠(yuǎn)。他默默地坐在長椅上,看著別的旱冰手箭一般地滑著,仿佛滑旱冰是世界上再容易不過的事情。塞巴斯汀有些提不起精神,心里覺得有一點兒難過。
但第二天下午,塞巴斯汀還是準(zhǔn)時來到公園,換上旱冰鞋,像往常一樣,慢慢地滑,先是一只腳,然后再換另一只。他過于專注,以至于沒聽到有人在呼喊。
“我的狗,來人啊,快幫我攔住我的狗!”
一只大狗突然猛沖過來要舔塞巴斯汀的臉,塞巴斯汀不得不順勢抓住拴在狗脖子上的繩子,以防滑倒。接著,在大狗的牽引下,他好像是在滑冰,動作敏捷而又優(yōu)美。
塞巴斯汀努力保持著平衡,直到大狗跑不動,停了下來。狗主人趕過來尋狗的時候,塞巴斯汀還牽著那根繩子。事實上,他已經(jīng)穿著旱冰鞋溜遍了整座公園。
塞巴斯汀回到了公寓樓,一位鄰居正等在電梯入口。
“你怎么樣啊?塞巴斯汀。”鄰居大叔問。
起初,塞巴斯汀一聲不吭,像平時那樣聳了聳肩膀。忽然,他停下來,小臉因為興奮而發(fā)出光澤,他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很棒,我正在學(xué)滑旱冰!”
第二天是周末,塞巴斯汀花了整整一上午溜旱冰,他不再擔(dān)心跌跟頭了,也不再擔(dān)心別的事情了。他又去理發(fā)店,理發(fā)師傅問:“學(xué)校怎么樣?”
破天荒地,塞巴斯汀張開了“金口”:“我喜歡上地理課,我知道世界上所有大沙漠的名字和位置。”
“你想要剪成什么樣兒?”理發(fā)師傅有些吃驚,微笑著問。
“這次請您別剪短了,我不想腦袋光得像顆臺球彈珠!”
離開理發(fā)店,塞巴斯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說的話。他一刻不停地在說話,他在說話!
現(xiàn)在,當(dāng)老師在課堂上提問:“讓我們看看,有誰知道世界上最高的山是什么山?”塞巴斯汀總會搶先舉手回答:“第一高峰——珠穆朗瑪峰,第二高峰……”
一天下午,他遇見了艾思特,問她:“你愿意跟我一塊兒滑旱冰嗎?”
你猜怎么著?艾思特也有一點兒害羞。她輕輕地回答了一聲:“好??!”
這天,塞巴斯汀格外高興!一回家他就興沖沖地敲碎心愛的儲蓄罐,跑出屋,到商場去給自己買了一雙嶄新的旱冰鞋。然后,他去了公園,把那雙舊的旱冰鞋原樣放到長椅上,也就是當(dāng)初被撿到的地方。塞巴斯汀想,興許,還有跟自己一樣的孩子,不愛說話,卻會喜歡上滑旱冰……
(彼岸花開摘自《意林·少年版》,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