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25日,著名主持人李詠因病在美國逝世,終年50歲。本文選摘于李詠2009年出版的自傳《詠遠(yuǎn)有李》。
有父如是
我爹身體挺好,但我娘患上了嚴(yán)重的心衰,因為這個原因,我們一家?guī)缀醪豢赡芤黄痖L途旅行。我為他們請了很負(fù)責(zé)任的保健醫(yī)生,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主動打電話,提醒他們該換藥了,該檢查了。我還和小區(qū)保安混成了哥們兒,每天早上,他們開電瓶車接我爹去買菜,或者知道老兩口缺什么了,就幫忙捎回來。
只要對爹娘好的,我都愿意用我這張“熟臉”去換。
看望爹娘時我們一定是帶上女兒的。趕上我工作忙,就派哈文和女兒做代表,給他們送些生活用品和零花錢。我們相信身教勝過言傳。
一家人里,我爹是我最忠實的觀眾。他永遠(yuǎn)默默地在電視報上劃出所有我的節(jié)目,到點兒必看,不管重播多少次。
老人很少向我們提什么要求。但從另一個角度講,他對我又要求甚高,相比從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陣子我膨脹得厲害,出門必戴墨鏡,牛X哄哄,覺得自己挺大腕兒。路上有人和我打招呼,我也一副愛答不理的德行。
一次,我?guī)У锶ワ埖瓿燥?。剛剛落座,我爹環(huán)顧四下無人,小聲但很嚴(yán)厲地說:“有時候,我看見你的那個表情,比較討厭!”
“什么表情?”我摘下墨鏡,感到莫名其妙。
“你小子還裝!剛一進(jìn)飯店大門,你那表情就不對了,很煩人,知道嗎?”
我依然作丈二狀,“我怎么煩人了?”
“原來你可不是這樣!現(xiàn)在倒好,成天不出門,出門就是一副很牛的樣子。你呀,不能忘本,別人會不喜歡你的?!?/p>
前些日子《詠樂匯》請王剛來做嘉賓,我們倆借著酒勁,逗了兩句,結(jié)果我爹看了很不滿意,“你怎么能叫人家老王呢?人家是你的前輩。凡是比你有經(jīng)驗的,有閱歷的,都要叫老師,特別是同行!”
我連連點頭稱是:“好,我下次記住了?!?/p>
我爹今年快80了,生活規(guī)律,身體健康。每天下午5點打開收音機(jī),躺床上聽點兒小道消息,吃完晚飯,按時收看《新聞聯(lián)播》。除了這點兒事,就是擔(dān)心我,仨孩子里就我愛興風(fēng)作浪。
每當(dāng)聽說有關(guān)我的負(fù)面消息,他就很惱火,打電話向我求證,跟我辯是辯非。但是,不管我怎么解釋,我爹都是這一句:“你怎么就這么不讓我省心?你看人家羅京,多穩(wěn)重!”
我爹的話,不上心還不行。
吾妻哈文
關(guān)于我和哈文的婚姻,請打一個少數(shù)民族的名稱。
我們倆很互補(bǔ)。
論體質(zhì),中醫(yī)說,她陽剛氣重,我相對陰柔——說起來有點兒不好意思,但這確實是事實。比如我膽小,但又特別喜觀看恐怖片,結(jié)果看了又怕得要命。
論生辰八字,我們相互對應(yīng),她有矛我有盾,最適合搭伙過日子,并肩作戰(zhàn)。我負(fù)責(zé)闖禍,她負(fù)責(zé)收拾殘局。
論性格,她爽快,男子做派;我矯情,脂粉氣濃。我們倆一起出門,她梳洗打扮只用5分鐘,我捯飭50分鐘都不夠。
論處世,我舉輕若重,她舉重若輕。我愛擰巴,她看得透。我除了錄節(jié)目沒別的事,當(dāng)我的宅男,還老睡不著覺。她每天8點準(zhǔn)時上班,一腦門子官司,可是從不失眠。
最近,她對我最大的褒獎就是:“李詠,你不糾纏了。”
糾纏怎么講?我愛鉆牛角尖。想當(dāng)初《詠樂匯》剛剛上馬,編委會全體通過,熱烈鼓掌。長官給了我一系列的承諾:考慮制播分離、公司化運(yùn)作……本來前景描繪得挺美好,“李詠工作室”也指日可待。哪想牛年的正月十五一過,一切都變了。我那叫一個鬧心哪,連吃了好幾個月的安眠藥。
有一天哈文實在看不下去了,找我談話。
“你最開始做《詠樂匯》,是指著它發(fā)財嗎?”
“不是?!?/p>
“是指著它揚(yáng)名嗎?”
“不是?!?/p>
“你是特在意‘個人工作室’嗎?打著你李詠的名號,成為眾矢之的,讓別人看著眼紅?”
“不想。”
“那不就完了嗎?該干嗎干嗎去!”
在工作中,不管發(fā)生什么狀況,哈文都主意挺正。事都是人盤活的,她就屬于這種人。
說心里話,我欣賞哈文,不僅欣賞,而且是佩服。但是要論私心,我真心不希望自己的媳婦到了40歲,還在為工作受委屈,挨辛苦。在一堆亂七八糟的人和事之間平衡來平衡去。對她來講,這固然是發(fā)揮所長,但咱又不是阿甘,犯不著“就是喜歡跑步”。
對了,剛才我出了個謎面,謎底您猜出來了嗎?
恭喜您,答對了:滿族。
我對自己,有著百分之百近乎不要臉的自信——我唯一,我不可拷貝。
請問各位,你們喜歡吃細(xì)糧,還是喜歡吃二碴子面?我毫無愧色、拍著雞胸,今天就把話放在這:李詠的節(jié)目永遠(yuǎn)是細(xì)糧!無論是舞美、燈光,還是服飾,都是精益求精。
一個好的主持人是不認(rèn)命的,他的準(zhǔn)則只有一個,就是要讓節(jié)目好看。其實,我都想好了。將來我要給自己錄一段遺言,專門留在告別儀式上放的:
“歡迎大家光臨我的告別儀式,勞累各位了,你們也都挺忙。今天來的都是我的親朋好友,既然不是外人,我也沒跟你們客氣,走之前都說好了,今天來送我,就別送花了,給我送話筒吧。我希望我身邊擺滿了話筒。人生幾十年,一晃就過,我李詠這輩子就好說個話,所以臨了臨了,都走到這一程了,還在這說話。沒嚇著你們吧?”
在特定的舒緩音樂中,旁白仍在繼續(xù):“前來送話筒的有……”
閉目在話筒叢中,我肯定特安詳。
邱寶珊薦自《健康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