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煒鋮
李雪琴這個名字,不是我本名,我真名叫李雪陽。之前我跟一些小伙伴拍短視頻,要演一個東北大媽。我在北大的時候,有一個筆名叫“破琴”,大家就說你就叫李雪琴吧,把這倆名字集合在一起。這名字確實挺符合我形象的,有一種大媽的氣質(zhì)。
那天我路過清華大學的校門,看到好多人在校門處拍照,想起前一天我在北大校門前拍了一個介紹,說今天我來到北京大學,看這校門多豪華,人多多。視頻拍出來很多人看,我就想著可以在清華校門前也拍一條抖音,內(nèi)容就是和一個人說這門真白。
那么這個人是誰呢?我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和吳亦凡說吧,我很喜歡他,純粹、可愛。于是我就站在清華校門前說:“吳亦凡你好,我是李雪琴,今天我來到了清華大學,你看這是清華大學的校門,多白?!?/p>
我為什么會喜歡吳亦凡呢?他像是從小家境優(yōu)越,被保護得很好,沒啥煩惱,也沒啥壞心眼的一個小孩兒。我很羨慕這種狀態(tài),因為我沒有過這種生活。上初三的時候,家里出了一些變故,我從小就生活在一種旋渦里。
我所有的青春期、叛逆期,在小學就結(jié)束了?!靶r候”對不同的人來說是不同的時間段,對我來說一定是我上初中之前的事情。我上初中開始就懂事了,也不逃課了,學習特別好,一直考第一名,啥活動我都參加,沒讓我爸我媽操過心。
本質(zhì)上,我是一個悲觀的人。我的口頭禪是:這事不行。但我悲觀,不代表說我不能讓你快樂。我的共情能力很強。那種從小被保護得很好的人,往往無法理解痛苦的人為什么痛苦。
我特別怕因為我的一言一行影響一些人,尤其是未成年的小朋友,我很怕因為我的一些思維方式影響他們的人生。
所以我在抖音上發(fā)視頻,對輸出觀點特別謹慎,幾乎不發(fā)表自己的態(tài)度。我都是分享我的生活狀態(tài),講段子逗樂子,讓人開心。
我真的覺得自己可能擅長讓別人開心。朋友圈、微博、抖音,基本上這三個社交平臺上發(fā)的都是很快樂的東西。但不是說我想讓大家覺得我自己快樂,而是我能讓別人哈哈大笑,別人在我發(fā)的內(nèi)容下面評論哈哈哈,是讓我感覺很舒坦的一件事情。
這種心理本質(zhì)上指向的是什么呢?我覺得是在找存在感,找認同感。
這種思維習慣,很小就有了。自從家里出了事以后,我就覺得我一定得撐著,我不能倒。因為我成績一直很好,所以我以后必須一直考第一名。
高考結(jié)束的時候,我覺得考得不好,很沮喪的時候,我媽也沮喪了,我還得忍著自己的沮喪,先把她哄開心。假裝很開心,我一直在過這種生活。
我察覺到我可能有抑郁癥,是因為我大三的時候談的那個男朋友是北大心理學系畢業(yè)的。他老拿教科書一點點比對我,說我抑郁,說我這種表現(xiàn)就是教科書級的抑郁表現(xiàn)。比如聊著聊著,桌上的筆掉地上了,我情緒一下就崩潰了。然后不愛跟別人說話,每天都沉浸在悲傷里,每天自責,感覺什么事都是我的錯。
舉個例子,比如咱倆今天約好了一起去看電影,然后我臨時有事沒去,你自己去的路上丟了個錢包,我就覺得這件事賴我。其實對方并沒有怪我,但我自己會去歸因。如果我跟他去了,他就不會丟這個錢包了。
那時的我心理狀態(tài)特別不好,我心想趕緊去看醫(yī)生吧。我跑去北大心理中心,老師也不是想治好你,她就想看住你,讓你別出事。最后她給我的解決方案是告訴學院老師,學院又通知我的朋友同學,叫她們陪著我。
特別荒唐的是那老師問我,你大幾了?我說我大四。她問能不能正常畢業(yè)呢?我說能。她問,那你還抑郁什么呢?我躺在床上,老想起這句話。
我希望所有人都滿意,最怕別人說我裝。我發(fā)了一個微博,說張大全這輩子就怕別人說他裝,然后每天活得小心翼翼,盡心盡力,有一天終于累死了。人們說這個張大全死了都不說一聲,真能裝。其實張大全指的就是我自己。現(xiàn)在誰讓我?guī)兔ξ叶紟汀?/p>
我剛開始玩抖音的時候,沒人知道我是北大的。有了一百多萬粉絲后,大家才知道。
高考報志愿,我先報的北大中文系,結(jié)果中文沒報上,我說那我退而求其次,報新聞吧,就進了新聞與傳播學院。這個學院很有意思,來的基本上都是壓北大線調(diào)劑進的,有少數(shù)是真的想學新聞。
后來我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都在為未來做打算,我也得想之后怎么辦,先把成績提上去吧。到大二的時候開始學習專業(yè)課,那一年我拿了獎學金。
后來我覺得我可以出國去讀個教育學碩士,當時在線教育是件很熱門的話題。我想讀完回來在教育行業(yè)賺錢。但是我申請的結(jié)果并不好——紐約大學。去了之后發(fā)現(xiàn)它其實是教你怎么在紐約給各個種族的人當英語老師。
在紐約第一個學期,我還想過要不要讀博士。因為上語言學的課,對語言學特別感興趣。然后我就去找我的教授聊,結(jié)果他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勸我不要讀博。他說: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讀博,你要讀十年,而且你會非常忙,連喝咖啡的時間都沒有,你也沒錢。
就在那時候,我的抑郁癥又犯了。紐約樓又高,路又窄,晴天又少,扛不住了,厭學情緒很嚴重。按理說課程很輕松,但就是學不下去了。
自從吳亦凡那個視頻火了,每天都是各種各樣的人找我。然后我又想讓他們每個人都開心,這是我最大的毛病。每天我從早上開始回微信,回到后半夜睡覺,還沒回完,第二天醒來再回。然后每天東跑西顛連飯都吃不上,每天都是高壓工作狀態(tài)。
這么忙, 說到底,都是在滿足別人的需求和期待。
最近我開始嘗試拒絕別人。比如說我拒絕了一個大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讓我去做分享的邀請。拒絕的理由是不想過度曝光,但實際的想法是懶,累了,不想講了。就這么點事,講來講去,不值得。
那天我去美團分享,我的一個師姐說,愁云慘淡的同事們在聽完你的分享后,露出了開心的笑容。我說你說這句話,我就覺得我值了。
我心里當然非常清楚,我?guī)Ыo人的快樂不可能是延續(xù)的,人真正的快樂肯定是要通過物質(zhì)或者是精神共同滿足的。我只能滿足你兩分鐘,我確實沒辦法讓你精神富足,但我可以讓你先稍微放松放松,我覺得也算功德一件。
可能這么說有點夸張,但我就是覺得,我也沒白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