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紅未落

趙怡婷

佇立于窗邊，聽風過無聲。秋日似一汪深潭，荒敗、死寂。

正值及笄之年，學業(yè)不精，知須奮發(fā)，卻不敵惰性與外物誘惑，自身糾結難解，日夜不安。自知偷得一時閑愧于心、愧于志，奈何身神不一，心性虛浮躁動，無力自制。卻又不甘墮落，兩相交戰(zhàn)，面上如有千尺冰，心中途積萬丈怨。

思緒煩亂之際，忽聞流水輕擊瓷器之聲，清脆悅耳，便循聲步入客廳?？蛷d有一茶海，姥姥正舉壺倒茶，水流在茶海上慢慢暈開，推著點點細渣溫潤游走，匯入孔洞中流下。

姥姥年逾古稀，從烏發(fā)青蔥到華發(fā)如霜，年歲一去不回，卻給予了她一種特殊的氣質(zhì)，如清風明月柳下琴般的君子端方，如古道村舍炊煙飄般的安寧平和，眉眼溫柔，自成一派。

我不禁羨慕這派風雅從容，只恨自己輕浮狂躁。

姥姥抬眼看到我，笑呵呵地招呼我去喝茶，平添了幾分慈愛。她端起茶壺，竟是要為我添茶。我忙伸手輕輕推卻，碰到了姥姥的手，卻不由得一怔。只是一觸，便感到這只手的皮膚粗糙而干澀，低目看去，更是心驚于它的枯瘦與蠟黃，青筋交錯，暗斑點點。雖如此，可姥姥的手絲毫不見羸弱，手背筋骨剛直，突出分明，沉穩(wěn)有力，似可握劍斬黃沙。

接過茶壺注茶入杯，我心頭五味雜陳，難以將這樣一雙飽經(jīng)滄桑的手與女子聯(lián)系起來。這雙手，一眼便能了然其半生的磨難與掙扎，十年如一日地在風塵中摸索，不知何為放棄也不顧血滿雙手地奮力披荊斬棘。

突然間，我頓悟了。世人總言“梅花香自苦寒來”，我所見到姥姥的風雅姿態(tài)與言語間的波瀾不驚，不正是風雪苦寒后滿樹紅梅的十里飄香嗎？沉穩(wěn)的氣質(zhì)、慈愛的神情不正是挨過了風雷雨雪后悟到的與世共處之道嗎？這些種種，正得益于曾經(jīng)的痛苦迷茫與重整旗鼓。

再望窗外，景色未變，而觀者已變。萬尺深潭方破，便得一身輕松。正值深秋，天朗氣清，楓紅若焰，我自獨立于天地。

（指導教師? 蔣? 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