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太平洋露脊鯨：海洋太吵 對象難找

蕭野

我國海域中生活著體型龐大的北太平洋露脊鯨，但這種龐然大物卻命運多舛，在《生物多樣性保護紅色名錄》中被列為“瀕?！蔽锓N。它們因油脂豐厚曾被捕鯨者覬覦，由于游行速度緩慢、常在海岸附近活動，被視為“最容易捕獵的鯨魚”，而且長期以來，還遭遇船只撞擊以及商業(yè)捕魚設(shè)備的致命纏繞等厄運，加上自身繁殖速度不快，它們已經(jīng)成為須鯨家族里瀕臨滅絕的動物。

以“老繭”秀個性

鯨目主要分為須鯨亞目（Mysticeti）和齒鯨亞目（Odontoceti）。須鯨以小型海洋動物為食，靠鯨須來過濾獵物，只有十余種，體型普遍巨大，目前已知最小的種類——小露脊鯨體長也能超過6米，重可達3～3.5噸，最大的藍鯨超過30米長，170多噸重，也是全球最大的動物。齒鯨口中生有細密的牙齒，共有70多種，體形差異較大，最小的體長僅1米多，最大的抹香鯨則可達20米。

露脊鯨是大而強壯的須鯨，因沒有背鰭而得名?？谥袃啥烁饔屑s200～300個鯨須板，被短毛覆蓋著，它們是露脊鯨進食的工具。

露脊鯨和其他鯨類很容易區(qū)分：背部寬闊無背鰭，長長的弓形嘴在眼睛上方，眼睛很小，嘴唇很大，鰭肢短而寬大。它們另一明顯特點是頭部有不規(guī)則斑塊狀的老繭，由增厚的角化柱狀上皮組織構(gòu)成。露脊鯨的氣孔后面、眼睛上方、下巴角上以及沿著下唇和下頜線的位置，都能發(fā)現(xiàn)老繭。每只露脊鯨的老繭位置都不一樣，這是它們的“個性”標志。受鯨虱的侵染，這些老繭斑塊呈白色、淡黃色或橙色。

露脊鯨有3種，分別生活在北太平洋、北大西洋和南半球。北大西洋露脊鯨和北太平洋露脊鯨幾乎無法分辨，它們之間僅存在輕微的頭骨差異。與兩個北部物種相比，南露脊鯨頭部的老繭皮較少，而下嘴唇上的老繭皮較多。

雙“V”加持的胖子

體重約54噸的露脊鯨，全身的皮膚基本呈深暗灰色或黑色，腹部偶有白色斑塊。體長平均約18米，雌性平均比雄性長約1米。它們體圍粗，體圍與體長比顯著大于須鯨的其他種類，看起來比較渾圓。它們的頭巨大，幾乎達到體長的1/3。鰭肢寬闊，近似于扇形。尾巴較寬，從左邊尖端到右邊尖端約6米，切口較深，呈“V”字形，全黑，后緣光滑。

露脊鯨的脂肪層是鯨類中最厚的，鯨脂能幫露脊鯨維持流線型體型、保持浮力、增強防御性、保持體溫和儲存能量。露脊鯨的游泳速度非常慢，最快也只有5海里/小時（相當于9.26公里/小時），它們常常會用尾巴拍打海面。它們頭上的氣孔略呈“八”字型，會噴出罕見的“V”字形水柱，可高出海平面7米。

千斤重“蛋”冠絕全球

在“私生活”方面，露脊鯨是相當濫情的動物。雌雄性之間沒有固定的性聯(lián)系，雄露脊鯨為了繁殖，進化出了動物界幾乎最大的睪丸，每顆重約500公斤，占體重的1%。這是什么概念？30多米長的藍鯨兩顆睪丸加起來的重量也不到100公斤。同時，露脊鯨那3米長的陰莖也是動物界最大的性器官，可見繁殖于它們而言有多重要。

其他鯨類大部分雄性會進行求偶斗爭，露脊鯨則不然。它們每三到五年繁殖一次。雌性露脊鯨會與多只雄性輪流交配，有時甚至多達五六個“男伴”。通過這種方式，雌性露脊鯨將雄性間的繁殖競爭從外部轉(zhuǎn)移到它們身體的內(nèi)部：個頭大的雄性露脊鯨憑借性器官的尺寸優(yōu)勢，能將對手的精液沖出雌性體外，只有最強壯的雄性才能讓雌性受孕。

經(jīng)過近1年的懷孕期，雌性露脊鯨就會產(chǎn)下一頭長約4.5～6米的幼鯨。幼鯨出生后30分鐘內(nèi)就能游泳，大約一年后斷奶，在6～12歲達到性成熟。像其他須鯨一樣，露脊鯨也不群居，只有母鯨和幼鯨之間有長期的聯(lián)系。如此“器大活好”卻奉行優(yōu)生少生的繁衍策略，真讓人看不懂。

由于露脊鯨的鯨脂層很厚，保溫性實在太好了，導致它在溫暖的水域中缺乏足夠的散熱能力。別看四大洋是連在一起的，但露脊鯨就因為怕熱而不能橫穿赤道海域，所以北太平洋、北大西洋的露脊鯨與南露脊鯨其實存在地理隔離，完全沒有交集。

氣候變化致錯失獵物群

從春天到秋天，露脊鯨一般棲息于高緯度的覓食場地，冬天則移至相對低緯度的溫帶地區(qū)。它們的食物主要為浮游生物、小魚和小甲殼動物如磷蝦和翼足類動物等。它們大嘴一張，這些小型“海鮮”就連同海水都會進入露脊鯨口中，它們再把嘴巴一閉，海水穿過鯨須吐出去，而食物就被鯨須攔在嘴里了，這就是典型的濾食式捕食。它們一天可以吃下幾噸重的浮游動物。因此，要保證濾食效率，必須有大量的獵物聚在一起才會引起露脊鯨的興趣。浮游動物豐度高的地區(qū)受流域規(guī)模波動、洋流等影響比較明顯。全球氣候變化可能會使露脊鯨比其他鯨類更敏感。

發(fā)布在《海洋學》期刊上的一篇研究指出，海洋變暖導致露脊鯨的主要食物來源——飛馬哲水蚤（Calanus finmarchicus）數(shù)量減少，這么一來，露脊鯨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尋找食物。該研究指出，“因為覓食時間的延長，露脊鯨意外死亡的概率增加了，它們所面臨的挑戰(zhàn)也增大了?！?/p>

過去幾年內(nèi)，當水溫變暖時，美國緬因灣海域出現(xiàn)的露脊鯨數(shù)量就會減少，它們前往更靠北的加拿大圣勞倫斯灣覓食。但圣勞倫斯灣過去不常見到露脊鯨，缺乏相應的保護政策，露脊鯨撞船或被捕魚工具纏繞的風險很大。過去15年來，有88%的露脊鯨死亡事件被判定是跟纏到漁具或和船只撞擊有關(guān)。

好在加拿大政府近來宣布新措施以保護露脊鯨，包括加強空中偵測來監(jiān)督圣羅倫斯灣內(nèi)的露脊鯨，以及擴大限速適用范圍等。一旦發(fā)現(xiàn)北大西洋露脊鯨出沒，限速區(qū)內(nèi)的船只就必須減速到10節(jié)（1節(jié) = 1海里/小時=1.85公里/小時）。另外，在限速區(qū)外圍的緩沖區(qū)也由原來的2.5海里擴大到5海里，船只在這里如果發(fā)現(xiàn)鯨類也必須減速。

數(shù)量毫無恢復跡象

目前，全球大約有1萬頭南露脊鯨分布于南半球的整個南部海域。北大西洋露脊鯨在1990年到2010年期間，從270頭增長到483頭。然而到了2018年，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NOAA）評估的數(shù)量又出現(xiàn)小幅回落——約有458頭。

我國海域發(fā)現(xiàn)的是北太平洋露脊鯨，在北太平洋曾經(jīng)很豐富，阿拉斯加灣、阿留申群島東部、白令海中南部、鄂霍茨克海和日本海以及大部分近海均有發(fā)現(xiàn)。然而，現(xiàn)在北太平洋露脊鯨總數(shù)不到300只，活動于白令海的種群只剩30只左右。世界自然保護聯(lián)盟（IUCN）的物種紅色名錄已將北太平洋露脊鯨列入“瀕?！钡燃?，美國也將其作為該國《瀕危物種法案》保護對象。在我國的《生物多樣性保護紅色名錄·脊椎動物篇》中，北太平洋露脊鯨也被列入“瀕?！钡燃?。世界自然保護聯(lián)盟指出，北太平洋露脊鯨的數(shù)量“完全沒有恢復的跡象”。

據(jù)估計，在1839～1909年期間，有26500～37000頭北太平洋露脊鯨被捕。在北太平洋東部，露脊鯨最后一個已知的大型集中地是阿拉斯加灣北部，這是1963年至1967年間蘇聯(lián)非法捕鯨的焦點地區(qū)。自1980年代以來，在北太平洋東部很少見到露脊鯨。受限于人們對北太平洋露脊鯨的分布和種群結(jié)構(gòu)了解甚少，其生殖率、種群年齡結(jié)構(gòu)、平均壽命等關(guān)鍵信息還是未知數(shù)。

腦滿腸肥“活該”被抓

露脊鯨在英文中被稱為Right Whale，大意是“活該被捕獵的鯨”。美國國家海洋哺乳類動物基金會（the National Marine Mammal Foundation）主席山姆·里奇韋博士說：“露脊鯨體型肥胖、動作緩慢。當其受到魚叉威脅時，其他鯨往往選擇下沉，露脊鯨反而會上浮?！边@么看來還真是“活該”啊。

16世紀時，歐洲人便用露脊鯨的鯨脂制作油燈照明，在19世紀中葉，人類為了照明曾一度大肆捕鯨，露脊鯨因為鯨脂豐厚更是無法幸免。露脊鯨經(jīng)常在海岸附近游動，游泳時背部常露出水面，在捕鯨業(yè)活躍的幾年里，密集的捕鯨活動大大減少了露脊鯨的數(shù)量。

早在1935年，國際社會就開始對露脊鯨進行保護，但重要的北太平洋捕鯨國（日本和前蘇聯(lián)）并未簽署國際公約，并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繼續(xù)捕鯨。直到1946年，國際社會首次全面禁止商業(yè)捕鯨，這次北太平洋所有主要捕鯨國都同意。但是，條約仍允許“研究捕鯨”，日本就曾合法捕撈了13條露脊鯨。20世紀五六十年代，前蘇聯(lián)還以“研究”名義殺死了10條露脊鯨。

鯨脂中發(fā)現(xiàn)農(nóng)藥污染物

化學污染對鯨類動物及其棲息地的影響在北太平洋日益受到關(guān)注。雖然高緯度海域人為活動相對稀少，但全球環(huán)流還是將污染物帶入了北太平洋，在過去十年中，多氯聯(lián)苯和農(nóng)藥滴滴涕的污染顯著存在。在一些北太平洋鯨類（包括露脊鯨）的鯨脂中，上述污染物的水平高于熱帶地區(qū)。

海洋太吵 對象難找

油氣勘探、生產(chǎn)、運輸、泄漏等，是導致北太平洋露脊鯨棲息地退化的另一個潛在原因。此外，近年來開發(fā)海底礦藏的需求也在增長，也可能使露脊鯨的棲息地退化，或?qū)β都滚L的行為產(chǎn)生不利影響。

在遼闊的大海中，鯨難以通過視力尋找同伴，而是主要靠聲音來進行交流。露脊鯨能發(fā)出各種各樣的聲音，比如上揚聲、下呼聲、呻吟聲、尖叫聲和顫音等。它們利用這些聲音進行交流、導航、吸引伴侶、探測天敵和獵物。油氣勘探、管道建設(shè)、繁忙的航道運輸和軍事演習等人類活動產(chǎn)生的環(huán)境噪聲，對露脊鯨的交流產(chǎn)生嚴重干擾，可能會導致其遷移路線發(fā)生變化或重要棲息地的遷移，這么一來就可能減少它們交配的機會。

本欄目責編/崔悅 cuiyue284983@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