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建珍
那是一個很久以前的故事,在一處磚砌的方形院子里,有一只黑色的大狗從原木色的門框里出入,攜帶著一份主人的氣息。久遠的日子里留著汗?jié)n斑斑的印記,那些歲月里,月兒總是蜿蜒成四分之一。在那片黑夜到來的土地上,一抹黃色的油燈在暗屋里點亮。依舊是夏日有蚊蟲飛舞的窗戶邊上,沙沙作響的筆尖在記錄日子的流瀉。
在這個流滿了焦躁的時代,許多人夸獎著成功者的史詩。這時候,靜靜的詩人在回憶著那個夏夜。那許多不知名的昆蟲和兒時的劣跡。頑童們頭頂夏日的燒烤,在無人的時候潛入西瓜地的藤蔓中。那時候,沒有時髦的花衣裳,清一色的樸素里,透出了原始的質地。在一個月夜,幾個女孩聚集在一個炕頭,陰涼的棗樹在窗外直立。這些孩子們在夢中交流,連起了一串歲月的漣漪。
坐在綠色的樹叢中,昔日的童話故事漸漸回轉在耳邊。那時候的課堂里有許多勞動課,從課本到田間,柳絮和端盆子的孩子們一起被封存進了久遠的春天記憶。久久不肯離去的漫長夏夜里,空氣里飄著土壤的呼吸。在一片混沌的大河里,汩汩流淌著上游飄來的稀奇。鑲嵌在大山里的土窯洞人家,他們別出心裁地種植了各種花樣的植物。那些花兒盛開在莊稼漢的家門口,依舊是一副鼓鼓囊囊的辛勞模樣。河水從村子的邊緣經過,帶走一串串傳說和故事。
這個午后,回味著往昔的農莊,因為天回地轉,這些已經成了現今的時尚。我們在一次次的回味中,思念田園,渴望有一塊獨門獨戶的莊園,遠離嘈雜和外來的干擾。成功與失敗等同,富足與貧窮一致,在欲望的邊緣上取舍,怎樣才是自己最后的歸宿。
這個夏日,公園里清澈的河水中,雨像小魚兒自由地游過。雨滴輕輕飄落在一片片樹葉上,恍若暗黑的天幕中一顆流星瞬間劃過。一片片鮮亮的葉子就是一雙雙調皮的眼睛,一個個活潑的音符,演繹著高山流水般和諧灑脫的樂章。猶如自由舞蹈的雨線,委婉含蓄中不乏一派傲然之氣。
這是北方干燥的夏日,艷陽在一陣辛勤的勞作之后隱退。沒有那轟隆隆作響的雷聲,沒有狂風陪伴的陣勢。綿綿的雨絲在緩緩地歡呼著,乘坐滑梯從天而降,落進了街心公園的池塘里。花朵上閃耀著雨的美德,蕩滌了污垢,帶走了煩惱的躁動。一滴雨落在了我的頭上,一陣清涼流進了我的心坎,那種清涼使我全身都有了涼意,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新鮮的空氣由肺部傳遍全身,讓我有了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世界好像不再那么陰郁了。遠處的高樓在細雨中若隱若現,一只鳥兒飛過,它的動作遲緩,但依舊優(yōu)雅動人,漸漸消失在雨中,它可能是要飛進云層,趕著要去為天空增加色彩吧。
優(yōu)雅的夏日,我坐在亭臺里,靜靜地目睹著這場綿綿的夏雨,帶著濃烈的懷舊感,默默睹物思情,懷想從前那些在鄉(xiāng)下的日子。那是一段和睦的舊時光,麥子熟了,一粒粒的果實在黑夜里被碾成白晃晃的細粉,呈現在灶臺上。風車揚塵,打谷場和闊大的院子里到處熱鬧無比。戴著白羊肚毛巾的莊稼人,用欣喜的目光打量著又一季的豐收。就在那個記憶中的夏日,我一邊讀著《苦菜花》,一邊吃著新麥面粉制作的烙餅。媽媽慈祥地坐在燈下,也是一副入迷的樣子,看著讀書的我。也是在夏日的雨季,玩伴們玩起了娶媳婦過家家的游戲,土黃色的麥垛里收藏著無數捉迷藏的樂趣。
麥子已經收割,麥田里綠草在雨水中瘋長。不知疲倦的螞蚱,在草叢中蹦來蹦去。那時候的小雞在等候著它的美食,孩子們手拿上衣在螞蚱翻飛的田野上奔跑,停息,然后一串串戰(zhàn)利品捆綁著回到家去,田野上回蕩著笑聲陣陣。廣闊的田野無遮無攔,孩子們就這樣在一望無際里奔跑著,去追趕遠山,去追趕夕陽。夕陽在一天的疲倦之后,緩緩地由濃烈擴散成暈染的光環(huán),緩緩地向西隱退。山巒的邊緣變得混沌。那些童話故事于是便進入了孩童的枕邊和夢鄉(xiāng)。
夏日綿綿細雨里,黃昏漸漸遠去,路邊的霓虹燈亮了,雨也變成了五顏六色。它們不再是暗色灰的調子,變得姹紫嫣紅,絢麗奪目。就在此刻,我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愿意打傘,任由小雨撒著歡兒,從頭頂帶來一路歡喜。曾經遮擋了視線的高樓大廈,此刻變得摩登時尚,曾經使人厭煩的車水馬龍,此刻甚至有些清脆悅耳。遠處一條小狗,走在大槐樹下,留下一串串梅花腳印。
夏日里,我感受著童年的記憶,在溫馨的雨絲中,往日的情懷抵擋住陰霾,心兒漸漸明朗了許多。雨,滴滴嗒嗒,繼續(xù)下著,我伸出手來輕輕握住了這些天地之靈。
責任編輯趙少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