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特別會接吻

胡榮錦

1

多年前看過一部日本電影——《東京鐵塔》，很喜歡里面人物的描寫手法。那種人際關(guān)系的呈現(xiàn)，既疏離又牽扯，既孤獨(dú)又熱烈，有著一種神奇的魔力。這種奇妙的感覺，貫穿在每個長鏡頭和慢鏡頭里，充滿了藝術(shù)感。

后來才知道這個電影是改編自江國香織的同名小說。

找來江國香織的長篇小說《東京鐵塔》看，之后又陸續(xù)看過她的代表作《沉落的黃昏》《一閃一閃亮晶晶》等，我喜歡她關(guān)注現(xiàn)實題材的寫作傾向，以及在描述時多用細(xì)膩傳神的筆觸進(jìn)行藝術(shù)再現(xiàn)的手法。

由此我記住了這位女作家的名字。

2

最近與一個女作家聊天，她忽然說起江國香織的短篇小說《公爵》：“每次看我都會流眼淚……”

江國香織的作品中譯本有十多種，在中國擁有不少粉絲。

《公爵》也是我深愛的短篇，那輕緲的文字，柔美的情感，都讓人心疼不已。

《公爵》出自江國香織的短篇小說集《幸福的約定》——

“公爵”是主人公鐘愛的一條牧羊犬，它在圣誕前夕老死了。

在少女的“我”不能抑制悲痛時，出現(xiàn)了一位少年，他陪伴“我”度過憂傷的日子。而在圣誕節(jié)這天，他用一雙依依不舍、深邃的目光凝視著“我”，接下來，男孩吻了“我”。

少女是那樣的驚詫，不是因為他吻了她，而是他的吻太像公爵的吻了。

少女呆若木雞，她站在那里，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公爵和“我”感情深厚，因此幻化作少年與“我”做伴，并在圣誕那夜與“我”做最后的告別。

江國香織把少女對“公爵”的深情，升華成魔幻，然后又回到現(xiàn)實中來。

《公爵》充滿想象力，用精靈一般的文字，展現(xiàn)了人和動物之間深厚的情感，真摯動人。

3

從寫作手法上看，這篇小說沿襲了江國香織的一貫寫作風(fēng)格，用平淡的語言來刻畫主人公的內(nèi)心波瀾，以清淡寧靜的筆觸抒發(fā)著一種孤寂感。

“一邊走，我一邊淚如泉涌?！边@是《公爵》的首句，也由此定下了全文略顯憂傷的基本格調(diào)。

公爵是一條灰眼睛、奶白色的長毛狗，它從小就是少女的好朋友。她一說讓它在走廊里跑，它就伸開四條腿滑，最后連肚皮都貼到了地上。那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了。

少女還喜歡帶公爵外出玩：“當(dāng)大地綻出一片嫩綠的時候，帶它去散步，給芬芳的風(fēng)一吹，身上的毛就會輕輕飄動，連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p>

她和公爵的情感生活特別的溫潤。

她太喜歡它了，因為“公爵特別會接吻”。

作者用抒情的手法，充分地表達(dá)了一種與公爵相親相愛的感覺。

原先，在作者營造的這種氛圍中，能讓少女有著光明的前景和人生的希望。

但公爵還是老死了。

失去了公爵的少女失魂落魄，以至她去上班的路上不住地哭。

在電車上，一個很酷的男孩悄然來到她的身邊。他有著一雙幽深的眸子，還會一直待在她的身邊，陪她去吃早飯、游泳、到美術(shù)館看畫展……男孩的陪伴，讓她似乎走出了憂傷，變得快樂起來。

路過演藝場時，男孩說：“我喜歡聽單口相聲?！?/p>

這話讓少女又變得憂郁起來。

因為她的公爵也喜歡聽單口相聲！

他們離別時，男孩用一雙依依不舍、深深的眼睛凝視著她，并吻了她。

“我是那樣的驚詫，不是因為他吻了我，而是他的吻太像公爵的吻了……少年對我說：‘我也好愛你啊?！?/p>

這里的情節(jié)，作者用春風(fēng)化雨的筆觸，很巧妙地讓“公爵”與“少年”的形象重合了。

那一“吻”，讓讀者明白，那個“他”，就是她魂牽夢縈的公爵。

江國香織非常精準(zhǔn)地把握住女性的心理，在小說中不著痕跡地將其輕描淡寫出來。

獨(dú)特的視覺，充分展現(xiàn)了失去愛犬的少女那種憂傷與思念，讓讀者從中看到少女憐愛小動物的善良和深情。

《公爵》靜靜地訴說著人與動物的靈與肉、生與死、永恒與幻滅，有著一份獨(dú)特的美韻，不經(jīng)意間就能撩撥起讀者“我見猶憐”的愛心：心疼“人類的朋友”的逝去、痛惜有著愛心的少女。全文不長，有著淡雅溫柔的風(fēng)情。并不激烈的情節(jié)，像一潭神秘的幽泉，讓人覺得肅穆和不可玷污，卻又能無聲地牽扯你，讓你忍不住張望，與主人公同悲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