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世界的“命運共同體”

趙寶林

繼《人生魔方》《萬種風情》相繼出版之后，近日，原澤州縣文聯(lián)主席、《吐月》主編，現(xiàn)中國西部散文學會副主席、《西部散文選刊》副主編李小鵬先生又推出了他的中篇小說集《紅顏》。有幸獲得此書，懷著對他的崇敬之心，近日靜心拜讀了這本書，一次次被書中那一縷縷情思蕩漾、一陣陣熱血奔涌所深深感染，油然而生一種想要探究李小鵬先生愛情小說創(chuàng)作風格的沖動。濃郁的激情幾度流淌，寂靜的暗夜幾經(jīng)煎熬，愚笨的大腦幾番思索，顫抖的雙手幾多敲擊，終于形成以下一些淺顯的文字，與大家交流。

小說是通過敘事、來解構(gòu)人生軌跡的一種文學形式，而任何文學作品都必須具有強烈的時代特征，才能夠被讀者所接受。愛情題材的作品，同樣有著自己的“時代感”。李小鵬先生這本中篇小說集，匯集了他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創(chuàng)作并發(fā)表于《熱流》《晉陽文藝》《火花》《星火》《黃河》《青春叢刊》等文學刊物的作品。《哀戀》以80年代中期為時代背景，描寫了同班男女同學從兩小無猜、情投意合到情隨事遷、曲折離奇的愛情故事。一個“哀”字，既有破題之意又有解惑之思，很是吸睛。而這個故事最后以一封信表達女主人公的心思，更加突出了“戀”的分量，緊扣住了題目，也切合事物發(fā)展的規(guī)律。《紅顏》以九十年代初為時代背景，以一個地級市文工團為載體，講述了舞蹈演員和舞臺美工兩個典型人物一見鐘情、悲歡離合的感情糾葛，把兩個性格迥異、知識修養(yǎng)和為人處事方式差距較大的人物，展現(xiàn)在事件中，“紅顏薄命”與“英雄氣短”之間的瓜葛坦蕩無遺?！儿o鬧梅》以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這段特殊時期為前提，以一個兵工廠駐校軍宣隊班長與山村小學一個民辦教師，在工作交往與面對困苦局面中相互傾慕、日久生情，繼而變故重生、欲蓋彌彰的故事，闡釋了特殊背景下人性的善良、情感的桎梏、生活的艱辛?！洞淦紙@》亦為歷史遺留的產(chǎn)物，雖有著荒誕不經(jīng)的味道、離經(jīng)叛道的情結(jié)，卻深刻地揭示了樸實善良的女主人被下放勞改顛沛流離、頑強生活、命運多舛、荒誕至極的悲哀?；恼Q自有荒誕的土壤，理想自有理想的緣由，在其中得到發(fā)掘?！缎觾菏炝恕芬园l(fā)生在太行山村青年男女的情感糾葛、愛恨情仇，敘述特殊場景的特殊生活、特殊時代的特殊情感，但無不是時代的產(chǎn)物、客觀的存在、命運的吶喊！《陽情陰緣》則是通過一段三角戀的記敘，刻畫了愛情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也再現(xiàn)了人性的光輝與黑暗、鄉(xiāng)村的野蠻與荒誕、寡婦生活的悲哀與艱辛。

我的感性認識中，這些作品，始終有作者影子的存在。這些信息在拜讀他的《人生魔方》《萬種風情》時就已經(jīng)捕捉到，也在《美麗的回味》一文中點到。李小鵬先生出身于革命干部家庭，良好的家風傳承，給予了他追求事業(yè)的韌性、擔當責任的執(zhí)著、堅持創(chuàng)作的恒心。他曾在商業(yè)領(lǐng)域工作過，但更多的時間躬身深耕在文聯(lián)這塊沃土中，編審一期期雜志，創(chuàng)作一篇篇詩文，培養(yǎng)一個個作者，扶持一件件佳作，可謂嘔心瀝血，歷盡艱辛。時至今日，雖已退休但依然受命于《西部散文選刊》《天涯詩刊》等大型文學期刊，執(zhí)著于畢生喜愛的文學作品的編審和創(chuàng)作?！都t顏》的故事，發(fā)生在文工團，《哀戀》的女主角也在文工團。《紅顏》中的男主角在繪畫領(lǐng)域頗有建樹，而李小鵬則在收藏界享有名氣。他也曾因為同仁謀求福利，蒙受了些許的委屈。但他始終秉持為普羅大眾創(chuàng)作喜聞樂見作品的理想而矢志不移，他始終追求為文學愛好者搭建平臺的目標而堅持不懈，他始終他堅守文學作品的質(zhì)量而嚴格把關(guān)?！都t顏》一書之所以在歷經(jīng)一二十年之后，才結(jié)集出版，正是他要讓作品經(jīng)過時間的積淀和實踐的檢驗，得到廣泛的認同才心安理得。即便是每篇作品中敘述的故事和人物，也并不是隨意而為，而是自己對這些行當有過較深的研究，反復思索、幾經(jīng)推敲才出現(xiàn)在作品中。

其次，《紅顏》中的作品，雖然都是愛情這個不老的表達主題，卻展現(xiàn)了社會客觀存在的愛情生活的多個側(cè)面，而每一個側(cè)面都有著截然不同的生活道路、人生選擇和情感糾葛，悲中見喜，喜中有苦，苦中有樂，樂中有憂，憂中有痛，痛中有情，可謂是一個愛情世界的“命運共同體”。世界本來就是由復雜的多面體構(gòu)成的，人生、生活和情感自然而然也就是這些多面體的一部分。作家的責任，就是讓文學作品還原客觀、忠于客觀，真實地再現(xiàn)人生，形成一種對人生軌跡的探尋、一種對主體思想的表達，如此也就有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風格。李小鵬正是透過對底層社會愛情生活以及精神世界的探究、還原，而自成風格。

文革至今幾十年，人們的思想禁錮與解放，無不影響著人們的愛情觀、價值觀的變化。作家們作為沖鋒在時代前沿的文藝戰(zhàn)士，一次次發(fā)起向題材、語言以及更廣泛區(qū)域的沖擊，并一次次回歸于理性和冷靜思維。隨著時代的進步，作家們的思想焦點也在不斷轉(zhuǎn)移，使之與時代同頻共振、與社會同步共贏。即便是本土作家也是如此，從孟綿中先生的《荷花塘軼事》到成茂林先生的《愛之惑》，再到《水城煙雨》，都深深地刻下了時代的傷痕、印跡和特征。李小鵬先生獨辟蹊徑，來解釋人們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愛恨情仇、生離死別，以及對愛情故事的描寫，形成了自己“私人式的寫作”?！皩懽骶褪前炎约旱膬?nèi)心掏出來、挖出來，表達自己對社會和人生的看法?！笨v觀李小鵬先生的愛情小說，主人公們都歷盡磨難而忠貞不渝。一個不幸的人，也許有些許微小的短暫的幸福和欣慰；一個幸運的人，也可能有不為人知、痛徹心扉的傷感和悲哀。是命運就有兩難，就有難以抉擇的時候，這與他們所處的時代緊密相關(guān)。歷史的沉重腳步，總是夾帶著個體的生命悲歡；時代的前行步履，如何能沒有個人的執(zhí)著頑強？李小鵬先生的這些作品，就在于他把自己的內(nèi)心掏出來，表達了他對社會、生活和人生的看法，把“個性化”與“常規(guī)化”融合、“典型性”與“客觀性”融合、“理想性”與“真實性”融合。

晉城雄踞太行之巔，扼控晉豫咽喉，屏障三晉腹地，俯視千里中原，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發(fā)祥地之一，有著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深厚的文化底蘊和純樸的民情風俗。晉城不僅是上天賜予的自然地理上的一塊高地，而且是地域文化發(fā)展上的一塊高地?！俺鐚嵤匦?，開放包容，爭先創(chuàng)新”的“晉城精神”，是這座城市的現(xiàn)代靈魂。而在長期的社會歷史中，這里特有的地域文化是相對閉塞、封建、守舊、粗獷和淳樸、良善、包容、守信的。作為本土作家，李小鵬深諳其中的道理，在《紅顏》所有的作品中，處處都有地域文化的蹤跡。《哀戀》中有，《紅顏》中有，《鵲鬧梅》中也有。馮媽的每一次出現(xiàn)，都有一種不一樣的神情以及說出口的或者沒說出口的言語，鑄就了她鮮明的人物個性。其中隱匿的、流露的都是地域文化熏陶出來的熱情、憨厚、淳樸、自私、刻薄等多種因子相互矛盾又相互統(tǒng)一的集于一身。李小鵬通過作品中這些活生生的人、事、情、理，處處顯露出具有太行山雄渾、綿延、奇絕的特質(zhì)和太行山地區(qū)人們的憨厚、實在、守誠的底蘊。

麥家說過：“我覺得一個作家最重要的職責是要關(guān)注自己的心靈，要和自己的心靈時刻團結(jié)在一起。除了要和心靈團結(jié)外，我覺得一個作家還應(yīng)該和自己寫作的語言握緊手。我相信一個作家關(guān)注自己寫作的語言，就是關(guān)注自己的命運。換句話說就是：我們應(yīng)該像關(guān)注自己命運一樣關(guān)注自己寫作的語言”。小說的敘事方式和語言，隨著社會的變革、信息化時代滾滾潮流的洶涌澎湃，日益發(fā)生著改變，那種平鋪直敘，前后倒置，循序漸進，循規(guī)蹈矩的方式和人云亦云、平淡無奇，沒有呼吸、沒有創(chuàng)意的語言，早己被拋棄。讀過《紅顏》，我特別欣賞的是李小鵬先生能夠沒有絲毫刀劈斧砍痕跡的敘事方式和語言特色。他能夠在一段或幾句話之間切換故事的前因后果，卻讓你并不覺得費解和突兀。在《紅顏》這個中篇小說中的第一段和第二段描寫“鐘鳴畫展”和鐘鳴這個小說中的男主人公所取得的成就，到第三段就很自然地讓尤佳女主人公出場，敘述她在哪里做什么，而第四段只有“然而‘鐘鳴畫展卻像洪水猛獸一樣沖進了她的精神世界，淹沒了她所尋覓的一切，唉，她的心緒亂了，尋尋覓覓，懵懵懂懂……”這樣幾句話，就一下子轉(zhuǎn)換了場景，為什么會這樣？接下來的第五段“為什么要這樣呢？難道命運在捉弄人？她早已忘記他了，仿佛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這樣一個人，也好像她和這個人沒有絲毫關(guān)連”寥寥幾句，就又是一個大的轉(zhuǎn)折，說明了這兩個人是有故事的。但究竟這兩個之間發(fā)生了什么，能夠讓女主人公因了‘鐘鳴畫展就像洪水猛獸一樣沖進了她的精神世界，淹沒了她所尋覓的一切呢，懸念很自然地拋出，使你不得不往下看。李小鵬先生在語言的運用上，也有自己的一套。他用方言的地方，不像“山藥蛋派”那般通而貫之，只是在恰當?shù)臅r間、場景下才自然而然地來上兩句，便使得故事的生動性、感染力和真實感更加完整地體現(xiàn)出來。比如，在《哀戀》中有這樣的對話：“猜，我是誰？”她故意捏著嗓子問?！皠e逗，快松手，早聞見你那股騷味了?！薄澳銐?，不松，就不松?！?/p>

有一種社會生活就有一種創(chuàng)作可能，有一種生命感覺就有一種生命倫理。關(guān)海山先生在《作家也有保質(zhì)期》一文中寫到：這些作家，身處自己的時代，卻放眼未來，他們不但具有過人的才華，更具有過人的膽識、具有獨立的人格，在寫作中，他們在關(guān)注現(xiàn)實層面上的事物和意義的同時，更專注于精神世界的深度挖掘，因此，他們的作品不但大氣磅礴，而且深邃尖銳，直抵事物的本質(zhì)。

我想，李小鵬先生正是遵循了這些，才使得《紅顏》如此鮮活地呈現(xiàn)在人們面前。

——選自2019年5月1日《太行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