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以晴
“啊——”那聲吶喊,打消了我心中那一絲茍且偷生的念頭,我盡力生長,只待繁花落滿枝丫。
我是一棵樹,不知被誰種在這荒僻的院落。我極為瘦弱,似乎一場風雨就能將我攔腰折斷。我身上的樹葉也病怏怏地掛在枝頭,毫無活力。我的到來,并沒有給這里增添生機,反倒使這里更蕭條了。
一年秋天,一位少年突然來到了這兒,在我對面的一個破敗的房子里住下了。起先,他天天都在屋檐下來回踱步,不時發(fā)出一聲聲哀怨的嘆息。這一聲聲嘆息使得我意志愈發(fā)消沉,我不解,為什么年華正茂的少年要在此虛度光陰。一日,院外有兩位村民路過,他們悄聲議論:“這里住的是不是當今的越王?”“什么越王?越國的國都都已經(jīng)淪陷了,現(xiàn)在他頂多算個出逃在外的王室子孫。”
我不禁看了看少年,他攥緊了拳頭,頭也不回地進了屋子。不久,屋里傳出一陣悠揚的琴聲。開始時,琴聲綿延悠長,飽含著訴不盡的愁情,突然,曲調(diào)一轉(zhuǎn),激昂的琴聲撞擊著我的耳膜,也使我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曲彈至高潮,氣勢愈發(fā)恢宏。這琴聲慷慨激昂,充滿了生命力,像是按下了開關(guān),我心中樹立了一個信念——我要努力生長,長成參天大樹。琴聲戛然而止時,我的心仍久久不能平靜。
自那日起,少年日日早起練劍,我每日睜開眼睛醒來,總能看到他刻苦練武的身影。我也開始盡力汲取陽光和水分,但無奈根部的土壤早已失去了養(yǎng)分,我只能把根扎到深一點的地方,深一點,更深一點……萬籟俱寂的深夜,少年總會在燭光下習讀兵書,我也會等到那搖曳的燭火熄滅,才甜甜地睡去。
日復一日,我的軀干愈發(fā)挺拔,枝葉也更繁茂。少年的劍法也愈發(fā)嫻熟,他更加通宵達旦地讀書。每日他都睡在那硌人的柴草上,一次次地用舌頭嘗那苦澀至極的苦膽。他常常凝視著遠方,目光如炬。我知道,那是越國的方向。我知道,少年復國的那一天,要到了。
在一個初冬的早晨,遠方傳來紛亂的馬蹄聲。少年脫下他的布衣,披上戰(zhàn)甲,他要展開復國行動了!
“啊——”少年爆發(fā)出響徹山河的吶喊,那是戰(zhàn)斗的號角,也是救子民于水火之中的宣言。
那聲吶喊牽動了我的心靈。剎那間,我心底萌生了一個念頭:我要開花!
少年戎裝上馬,我奮力揮舞枝丫為他送行。聲聲嘆息,聲聲琴聲,聲聲吶喊,都是牽動我心靈的聲音,我也完成了蛻變,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春天到來的時候,少年馳騁沙場,重新在越國稱王。邊境不知名的大山里,有一棵樹開滿繁花,香味沁人心脾。
請允許我將這香氣送至你身旁,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