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村落那片花

張金麗

難得的周末， 恰逢母親節(jié)，媽媽向我推薦，有一片魯冰花開的地方就在我們的城外。 于是，我早早處理完老師布置的作業(yè)，便和媽媽一起奔向那個叫做王家莊的村落。那是我幼時媽媽常常帶我去的地方，那時正值山花爛漫、漸迷人眼的芳菲四月天，各種果樹花兒爭先恐后地鬧春，曾讓我無數(shù)次撲向蝴蝶的世外桃源。

我們沿著一條小溪邊的人行道逆流而上，遠遠望去，群山蒼翠，綠樹蔥蘢，一蓬蓬，一簇簇，環(huán)抱著小村。 靜謐祥和的山間公路，除了偶爾有從身旁駛過的汽車聲外，靜得只能聽見泉水聲、蛙叫聲與鳥語聲。 輕風滑過我的臉龐，送來一陣一陣的花香，有玫瑰，有芍藥，有杜鵑，有著我叫不出名字的各種紅紅白白，星點零碎，在道旁，在山間；有的夾雜在荒蕪的草叢中，草便因它們的嫵媚而變得多情起來；有的靜趴在裸露的巖石上，巖石便因它們的精氣而變得靈動起來。 時而有忙碌的蜜蜂，“嗡嗡”地大鬧在一朵又一朵的花蕊上，看不出有停下來的意思；優(yōu)雅的蝴蝶，翩翩起舞，是最快樂的精靈了， 在草間花上，恣意徜徉，讓人艷羨。

清澈的小溪，潺潺淙淙，有時湍急，有時恬靜，攜著一曲悅耳動聽的《云水禪心》，叮叮咚咚地流向我們的身后。 我仿佛領(lǐng)悟了一個道理：“水往低處流， 人往高處走。 ” 在與溪水擦肩而過的顧盼中，我們來到了村寨深處。古樸的村社掩映在一片繁茂蓊郁中，參天的古樹垂下的枝頭掛著紅紅的燈籠，與各類果樹瓜葛輝映，婆娑一片。櫻桃已經(jīng)紅得如同瑪瑙般，讓人垂涎欲滴；明澈的池塘里，成群的紅鯉結(jié)隊暢游， 三三兩兩的游人輕語在棧道上、 木橋邊。 田間、地頭，農(nóng)人們忙碌不停地栽種著各種綠植花草， 是為打造社會主義新農(nóng)村的生態(tài)和諧。 不覺間我誦起了 《桃花源記》：“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 黃發(fā)垂髫，并怡然自樂。 ”似乎，我真的闖進了陶老筆下的世外桃源了。

整個村子里，幾乎看不到屬于本村里的年輕人， 據(jù)說都去了城里，住上了高樓。 午后的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葉，碎碎的，灑落在一戶人家的門前，一位慈祥的奶奶倚坐在貼著大紅對聯(lián)的黑漆大門邊上，仿佛坐了一個世紀，“山靜似太古，日常如小年” 大概就是這般意境吧！ 扎堆在掛滿紅燈籠的大樹下的，是一群圍著老師寫生的美院的姐姐們，她們專注地望向遠處的峰巒疊嶂，奮筆采寫，頃刻間，遠山近景，皆躍然于紙上。 我踱步于一座小木橋上看她們， 仿佛在看一幅畫，原來，這里分不出畫里畫外，人在畫中走，畫在心中流。

“看！ 魯冰花！ ”順著媽媽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那一灣我期待已久的魯冰花海，端莊而大氣地登場了。 我急驅(qū)靠近，那萬片彩霞、千重織錦的花田間，緩緩蹲下身，仔細地撫摸著它們，暗暗淡淡的紫，灼灼燦燦的紅，皎皎純純的白，融融泄泄的黃，不失陶令籬邊的菊，勝過羅含宅里的香。 “花開直挺拔，婉約亦高雅。 五彩繽紛艷，極盛羽扇展。 ”

只見它們?nèi)缤蛔魃腻F形小尖塔，塔底堅定地扎根于大地， 一根筆直而粗壯的綠色花莖，向上延伸著直指碧云天。 花徑下端一層層碧柔的綠葉，重疊交織。經(jīng)曉露晨曦的撫慰， 顯得更加堅挺而鮮亮。 亭亭的葉片，由中心向四周伸展，有的七八片，有的十來枚， 如同伸出寬大的手掌托起上部那一束稚嫩的花苞骨朵兒，恰似母親的大手， 愛撫地抱起自己的嬰孩兒一般，嫻靜、安逸。 陽光灑在一串串銀鈴般的花骨朵上，由上而下，花蕾次第綻放，喜笑顏開， 像調(diào)皮的小娃們互相打鬧著玩耍，而幸福，便蕩漾在那一枚枚葉片之上，那種溫暖，那種靜好，感染著前來參觀的游人們。 可愛的小弟弟如精靈般， 奔跑在花田埂上，陣陣童真的笑聲，猶如清泉般澄澈歡快；而那稚嫩的笑臉，便如這待放的魯冰花般天真爛漫?？諝庵薪钢环N甜蜜，讓人“尋芳不覺醉流霞”。

整個村落流淌在那一首不斷循環(huán)的單曲樂聲中：“我知道午后的清風會唱歌，童年的蟬聲，它總是跟風一唱一和。 當手中握著繁華，心情卻變得荒蕪，才發(fā)現(xiàn)世上一切都會變卦， 當青春剩下日記，烏絲變成白發(fā)， 不變的只有那首歌，在心中來回地唱……”

坐在河邊的是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奶奶， 看上去足足八旬有余，佝僂著背，穿著一身藍卡呢的斜扣大褂，整潔而合身；頭上一頂略顯洋氣的太陽帽搭配一條灰色絲巾，像是經(jīng)過精心打扮似的， 顯得干凈、平和而優(yōu)雅。 她那凹陷的眼窩里，露出一雙慈祥的眼睛，平靜而專注地注目著通往村外的路口，那路口也是進村的入口， 我猜想，她是在翹首期盼遠在城里工作的兒女歸來吧。

離開小村時，是順著小溪的流水往下走的，我不由得回頭再看一眼，整個村落，又掩映在一片綠色蒼穹里，藍藍的天，白白的云，世世代代，守護著鄉(xiāng)愁的根基，讓人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永恒的感覺。 老奶奶的視線還是那般執(zhí)著于村口，我便想畫一幅畫， 畫中有斑駁的村落，有古樹老房，有魯冰花在綻放，有老奶奶笑逐顏開的面龐，她的兒女回村里來了。 當然，一定還有人和我一起唱著那首不老的歌謠：“天上的星星不說話， 地上的娃娃找媽媽，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媽媽的心呀，魯冰花……”

【點 評】

詩意的文筆勾勒出如畫的場面，自然，文章也就富有詩情畫意了，加之文字背后所流露出來的那種對山野田園生活的向往之情，讓人讀來，無意中便覺得如同在讀唐人絕句，不忍釋卷。 這就是文章的成功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