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期的非漢族政權之西夏（982—1227）①

□И.Ф.波波娃 編 崔紅芬 文 健譯

黨項（唐古特Тангуты②）屬于藏緬語族，早在3世紀時已在今四川（Сычуань）西北部建立了自己的帝國（吐谷渾，Туюйхунь285—663）。在吐蕃王朝（Тубо）的威逼下，因吐蕃軍隊屢次侵犯四川和陜西（Шэньси），黨項（唐古特）被迫北遷。9—10 世紀，黨項（唐古特）在新的遷徙地（陜西Шэньси和甘肅Ганьсу的部分地區(qū)）實際上已處于完全獨立的狀態(tài)。盡管黨項（唐古特）統(tǒng)治者宣布在1038年建立完全獨立的民族政權夏國（西夏Си Ся），但人們常常把982年作為黨項政權建立的開始，因為這一年黨項的統(tǒng)治者，即漢文史料稱李繼遷（Ли Цзицян）取得了政權（李繼遷963—1004，太祖Тай-цзу，982—1004在位）。990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李繼遷宣布自己為夏國的王（夏國王Сяго-ван）。遼朝（Ляо）統(tǒng)治者最先承認李繼遷建立的新政權并給予封號。991年宋廷承認太祖（Тай-цзу，譯者注：實際上此稱呼在此處用不妥）為自己皇族成員，賜姓趙（Чжао），漢名保吉（Баоцзи）。

黨項政權最為強盛的時期是12世紀中期，其統(tǒng)轄范圍大概相當于今青海（Цинхай）東部（也稱作甘肅走廊）和今寧夏回族自治區(qū)和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在西面統(tǒng)轄范圍到今敦煌（Дуньхуан）地區(qū)、涼州地區(qū)（今武威Увэй）和青海湖一帶。南面一定程度上抵黃河（Хуанхэ）。在東、北與契丹（Кидане）、女真（Чжурчжэни）相連。黨項領土有相當一部分是向荒涼戈壁過度的阿拉善（Алашань）地區(qū)。黨項時，這一地區(qū)荒漠化的過程尚未開始，仍是肥沃的草原。黃河和額濟納河（Эцзин-гол）（黑河）是那時最重要的水陸交通要道。在西夏境內(nèi)還有數(shù)量豐富的鹽湖，它是黨項政權的經(jīng)濟支柱之一。西夏很大面積是山地，即賀蘭山脈（Хэланьшань），在山腳下是西夏都城興慶府（Синцин）（晚期改為中興府Чжунсин）和西夏皇陵。

人們對黨項人稱自己的國家為“夏”有不同解釋：一種觀點認為，黨項人對傳統(tǒng)漢人概念認同的反映，依此觀念，確切地說，在黨項領土上以前曾有一個古老的漢族“夏”朝；另一觀點認為與匈奴人赫連勃勃（Хэлянь Бобо 381—425）建立的“夏”關系密切。后一觀點也備受爭議：因為包括著名的涼州碑在內(nèi)的黨項金石文獻中沒有提及赫連勃勃，而大多數(shù)歷史文獻只記載了前涼和其統(tǒng)治者。不管怎樣，西夏（或稱西部的夏國）是黨項國的中文名稱。黨項人稱自己的國為“大夏”，也稱“白高大夏國”。至于“白高”（Бай Гао）的意思，那大多數(shù)歷史學家傾向于“白高”與黨項祖先發(fā)源地的名稱有關。這個地區(qū)的準確限定不是沒有可能，盡管這大概是因為黨項人的祖先散居生活在中國的西北部，即今四川和青海交界處一帶?！鞍赘摺笨赡苁枪爬献苑Q黨項族的一支，與“契丹”或“女真”的自稱相同，而國名也與契丹稱“大契丹國”或者女真稱“大女真國”有直接的相似性。過去，E.И.克恰諾夫曾建議將“白高大夏國”理解為“來自‘白高’的（遺民的后代）大夏國”，“白高”與其說是美好的發(fā)源地，不如說是一個統(tǒng)治王朝。

黨項族（唐古特“Тангут”）一詞借用鄂爾渾突厥魯尼文碑銘③，在西夏語中并不突出，尤其黨項作為西夏國的居民存在?！疤乒盘亍币辉~一直延續(xù)使用到20世紀初，同時，在不同時期的黨項所指的是不同族群。漢族傳統(tǒng)也注意到了表示黨項的其他一些語言：黨項族接近那些民族，那些民族在不同歷史時期曾歸順漢人朝廷?？傊瑥浰帲ě讧皈铮h項自稱“彌Mи”的轉譯）表示了那些部族，他們深受藏族影響。同時，不論是在黨項資料中，還是在藏族歷史和佛教文獻中稱黨項為“木雅”（Мinyag），與漢族稱黨項為“彌藥”的意思是一樣的。在漢文史料中還記載了“黑”黨項人和其他一些民族，這些民族的后裔后來也成為西夏人口的組成部分。因此，自古以來，西夏社會就不是單一民族組成的：漢族、回鶻、藏族和其他民族也是西夏境內(nèi)的民族。黨項族的成分也不是單一的。黨項族分為氏族和部落，事實上，可把他們分別稱作“紅臉”（赤面或赭面чимянь）和“黑頭”（黔首цяньшоу），這些稱呼既有社會也有民族的含義。部族的雙重性就如在歷史文獻中提到的“生戶”和“熟戶”，也就是字面上所說的“生戶”（野蠻的）和“熟戶”（文明的）。

根據(jù)歷史和語言的資料，人們把黨項歸入羌族之列，從遠古時期羌族就為漢人所熟悉：商（Шан）、周（Чжоу）時期，被稱作“西羌”或“西戎”的人們居住生活在中國的西北地區(qū)。之后，《后漢書》（Хоу Хань шу）中所記中文譯音和白蘭（白狼байлан）民歌譯本已非常有名的，而在晚些的資料中將白蘭視為羌族。在那些資料中西夏語的晚期的詞匯和句法成分大概可以找到。傳統(tǒng)上被認為是西夏黨項居民祖先的黨項人在《周書》里也可以找到。在《周書》里，羌族與吐谷渾（Туюйхунь）放在同一部分，這是因為這些民族間存在比較密切的政治關系。

南北朝時期是黨項族逐漸發(fā)展強大的階段，按照傳統(tǒng)漢人觀念（此觀念在一些朝代的歷史的相應內(nèi)容有所體現(xiàn)），宕昌、其他羌族與古老的“三苗”（саньмяо）族相近，因此，西周時三苗已很有名。宕昌羌（данчан）建立的第一個政權與北魏（423—452）太武帝（Вэй Тай-У）有關，太武帝承認當時的梁勤（Лян Циня）為“宕昌王”，這被視為羌政權的開始。之后，三苗羌在歷史文獻中作為獼猴種或獼猴人（“獼猴人”這一術語既可視為一個衍生詞或派生詞，該派生詞來源于羌“彌”人漢文轉寫的民族詞源，也是有關藏緬神話“猿猴變?nèi)恕钡钠鹪吹捏w現(xiàn)，在著名的黨項神話中卻沒有這樣的傳說），獼猴人向西散居生活發(fā)展，并成為影響漢政權不穩(wěn)定的根源。

北周時，依附氐人的一些部族特別強大，北周大臣楊堅（Ян Цзянь 541—604，后來的隋文帝）真正擊敗了這些部族，其結果是導致黨項部落影響的增加，后來他們成為黨項政權的核心?？傊?，黨項和漢廷穩(wěn)固關系的形成可能是在隋朝開皇年間（581—600）。經(jīng)過幾個世紀的發(fā)展黨項政權的建立，這有內(nèi)部因素，也有外部原因。社會階層分化是內(nèi)部因素，而黨項社會高層不斷進入唐朝“納貢”是外部因素。根據(jù)《新唐書》、《舊唐書》記載，在7—8④世紀，黨項族內(nèi)部分為八大部落，最強大的是拓跋氏（Тоба，在此和后文采用這個名稱或其他名稱的現(xiàn)代標準轉寫，而在那時他們有其他的發(fā)音）。漢文史料保存了有關黨項人政治忠誠的復雜體系的資料。起初，在唐朝“納貢”體系框架內(nèi)，在鞏固與漢政權關系的同時，黨項顯然傾向于與吐谷渾（Туюйхунь）的結盟（特別是，在長時期內(nèi)拓跋部把自己視為吐谷渾最親近的同盟軍）。后來，其他一些黨項族（“黑黨項”、“雪山黨項”、“春桑黨項”、“白蘭”，甚至還有著名的“丁零或滇零”）曾是藏族的同盟軍。那時受拓跋部領導的部族遷徙到中國（譯著注：漢地）邊界。還有一些黨項部落（野利氏、巴利氏、破丑氏）從遷徙地再次遷到漢地邊界，他們與藏族同源、相互聯(lián)姻，并對漢人統(tǒng)治者造成一定威脅，引起漢統(tǒng)治者的擔心，包括唐著名的軍事將領郭子儀（Го Цзыи 697—781）在內(nèi)。對此，唐廷有過長期的爭辯，郭子儀曾建議將黨項在往北遷徙到鄂爾多斯（Ордос）一帶，以斷絕他們與藏族的聯(lián)系。這個建議最終得到采納，所以在9世紀中期，黨項一些部落遷至今陜西和甘肅交界處，這一地區(qū)在黨項遷居之前已被稱為定難州（定難軍），后來，這一地區(qū)成為黨項政權的核心區(qū)域。

黨項整個發(fā)展歷史，實際上是拓跋部地位逐漸提高的歷史，是與中國（譯者注：漢人政權）監(jiān)管關系的歷史，也是擁有從中國獲得“財富或利益”后再分配權的歷史，還是一個組織游牧政權的發(fā)展歷史，這正是由拓跋氏部落成分所注定的。拓跋黨項從唐朝得到賜姓“李”，并建立了自己的政權。

黨項的拓跋姓氏源于北魏（此觀點得到部分漢族歷史學家的認可），但是語文學者和歷史學者則認為黨項的姓氏與藏族“董”姓（Дон或Idong）有密切關系。嵬名（黨項稱“嵬名”）姓氏的來源是存有爭議的——很顯然，嵬名的拓跋部原有的姓，尤其要考慮到這個姓氏本身，就像黨項皇帝的其他封號，在藏族歷史資料中看起來是另一種表達方式，這種表達方式與研究西夏的基礎漢文資料有所不同。從語文學的觀點看，在拓跋姓和嵬名姓之間存在一定的同義關系：就像日本學者西田龍雄所指出，黨項文字（資料）相應的一些特征可以詮釋為他們是“來自北魏的人”。至今，在《圣祖贊歌》中黨項統(tǒng)治者的神話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與現(xiàn)存的中文和藏文的歷史資料相互印證?！妒プ尜澑琛分型匕喜啃帐喜⑽慈勘挥涗浵聛恚ㄖ皇翘峒搬兔?。在此古老文獻中所記真實可信的人物也只有李繼遷和黨項政權的實際創(chuàng)建者李元昊（景宗，1031—1048年在位）。

唐朝滅亡和契丹遼國建立，一定權力真空的形成和唐體制危機的出現(xiàn)，促使著名的黨項上層人物選擇建立自己的政權。這個政權建立的比較容易（簡單）：拓跋部首領被唐皇室賜“李”姓，在10世紀中期拓跋首領被授予定難州的半獨立性質(zhì)節(jié)度使。884年拓跋思恭因幫助唐朝平定黃巢起義，而成為唐賜封的第一位定難節(jié)度使，在拓跋部內(nèi)職務可以世襲繼承。

大半漢地統(tǒng)一歸宋統(tǒng)轄，而拓跋部的一些掌權者（可能受遼的影響）拒絕臣服新建立的宋朝，并開始了爭取獨立的斗爭，他們巧妙地周旋于宋遼之間。拓跋部嵬名朝的當權者繼遷（982—1004年在位），在986年臣服契丹，被遼授予定難節(jié)度使之職。在989年遼朝同意繼遷娶遼公主，即耶律襄之女為妻，并冊封繼遷為夏國王（Сяго-ван）。由于黨項高層內(nèi)部的矛盾斗爭，991年繼遷又宣布臣服宋朝，為此得到銀州地方官的職務，宋廷賜繼遷“趙”姓，名“保吉”（保佑幸福吉祥之意）。遼冊封繼遷為西平王，宋也給予積極回應，冊封繼遷為定難節(jié)度使，同時管理南鄂爾多斯的五個州，后來，這五個州成為夏國的核心地區(qū)。999年夏州（今陜西靖邊縣的夏州城沒有完好保存下來）成了繼遷政權的都城。1002年繼遷又擁有了靈州（今寧夏回族自治區(qū)的靈武），并在1003年又將靈州作為夏政權的都城。同年，繼遷又占據(jù)涼州（今甘肅武威），它是藏族的北方前哨地區(qū)。但是1004年藏族軍隊突然進攻黨項，繼遷在戰(zhàn)斗中身負重傷，并因此很快死去。黨項統(tǒng)治權由他長子德明接任（阿移，太宗，1004—1031⑤年在位）。繼遷死后，1016年德明給其皇帝封號，而繼遷孫子元昊則追封祖父繼遷廟號“太祖”，并宣布繼遷為朝代的奠基人。德明的統(tǒng)治奠定了西夏正式建立前夕的社會基礎：為了統(tǒng)一黨項諸部落，籠絡豪酋，繼遷與三個強大的部族聯(lián)姻。

1004年，宋在與遼的戰(zhàn)爭中戰(zhàn)敗，宋遼間簽訂了“澶淵之盟”，這也開啟了黨項鞏固獨立的新階段。遼承認德明為西平王，德明也開始了與中國（譯者注：宋朝）的締結和平條約的談判。根據(jù)1006年底雙方簽訂的協(xié)約，中國（譯者注：宋廷）承認德明為西平王，并封德明為定難節(jié)度使。德明保留了自己的軍隊，也未按宋最初的要求歸還靈州。黨項統(tǒng)治者開始設置管理機構和確定官員編制，制定法律和皇室禮儀。在1020年德明以懷遠城（Хуайюань）為新都，后來改為興州（Синчжоу）（今寧夏銀川Иньчуань）。1028年黨項對甘州回鶻進行了一場頗有成效的戰(zhàn)爭之后，德明宣布自己的兒子元昊為太宗（тайцзы）王位繼任者。德明執(zhí)政時期，黨項與宋朝的戰(zhàn)爭不多，與中國（宋）進行積極的商貿(mào)活動，特別是雙方鹽業(yè)貿(mào)易的開禁使得黨項獲得很大經(jīng)濟收益，成為鞏固黨項的經(jīng)濟基礎。黨項與遼的關系也逐漸變壞，1010年契丹冊封德明為大夏王，即大夏國的王，但是后來黨項單方中止了與契丹的聯(lián)盟關系條款，并接收了反對契丹的黨項人進入夏國境內(nèi)。這件事情導致了1020年契丹皇帝親自率領軍隊大規(guī)模進攻西夏，但契丹失敗了。其實，德明時期重要的戰(zhàn)爭是在西面與甘州、沙洲回鶻可汗的戰(zhàn)爭。1008年黨項軍隊第一次進攻回鶻和藏人，回鶻和藏人聯(lián)合給黨項軍隊以沉重打擊，以黨項失敗告終。1009年黨項軍隊再次圍困甘州（今甘肅張掖Чжанъе），黨項又一次失敗。1026年黨項軍隊第三次與回鶻、藏人的戰(zhàn)役是在今西寧一帶展開的，黨項失敗。兩年后的1028年黨項軍隊在德明兒子元昊的率領下最后一次進攻甘州回鶻，這次戰(zhàn)役的詳細情況雖不是很清楚，但黨項取得了勝利，占領了甘州。據(jù)文獻記載，元昊在1028年占領甘州，1032年占據(jù)涼州。

1032年德明去世，其子元昊即位（景宗，1032—1048年在位）。元昊（嵬名，曩霄）是一個剛健而又自負的人。在宮廷，他開始著手樹立皇權威儀，確立嚴格的主從關系。讓所有臣服的男人效仿契丹實行“禿發(fā)”（Туфа）的法律保障是為了表達黨項與中國文明不同，是黨項獨立意愿的體現(xiàn)。重要的是鮮卑、渤海，包括黨項羌的祖先們都是禿發(fā)或髡發(fā)。除此之外，黨項的民族禮儀服飾被推行，同時，元昊自己身穿白色窄袖長袍，戴有垂飾的氈帽。1033年又設置新的行政管理機構，最高立法和審判權屬于國家。為了與契丹相區(qū)別，黨項沒有直接采用漢政權的六部體系，他們也沒有采用對游牧和農(nóng)耕人口分別管理的原則，就像在黨項與漢人間沒有實行立法的區(qū)別一樣。行政體系區(qū)分了軍事和民事的管理。中書省（中書）是最高民事（庶務）管理機構，樞密院（樞密）是最高的軍事機構。甚至把三司、御史臺、宮廷衛(wèi)隊管理機構（翊衛(wèi)司）、京畿管理機構⑥、財物管理機構⑦、農(nóng)牧業(yè)⑧和其他管理機構也納入行政管理體系，把管理思想和文化發(fā)展問題的機構（文思院）、黨項和漢族學校（蕃學院和漢學院）等列入管理體系。黨項的管理機構分五等，在全國設12個監(jiān)軍司。

除了最高職務外，對其他所有官員職務沒有實行民族區(qū)分，文、武官員的官服式樣的不同，與漢人服飾有別（有關服飾的描述只有在漢文文獻和在黨項軍事條文中有所保存）。在元昊執(zhí)政時，除了國家機構外，還設有黨項人或漢人作為委托人的特殊機構。

顯然，元昊在位時，他明確了當時著名的黨項官員的官職封號、權貴們的等級，并制定軍功獎賞政策，這在西夏晚期又進行修正。不論如何，新編正規(guī)軍隊替代了原來部落的步兵和騎兵，漢文文獻對元昊軍隊有記載。元昊將全國分為兩廂：左廂（東部）以夏州為中心；右?guī)ㄎ鞑浚┮愿手轂橹行?，并在境?nèi)各個地區(qū)駐扎了人數(shù)不等的駐守軍，以防御敵方進攻——漢人宋廷，東邊藏族、契丹和北方民族的進攻。黨項還有一支單獨軍隊駐扎在興州，以保衛(wèi)都城的安全。

據(jù)可信歷史資料記載，元昊曾下令效仿漢字編訂西夏文字，并在1036年開始使用獨特的西夏文字。

不過，文獻對于西夏文字何時產(chǎn)生的記載是相矛盾的：一些黨項資料記載，獨特文字早在德明時已經(jīng)編訂，而他的兒子元昊只是將西夏字廣泛推行使用。無論如何，西夏文字的創(chuàng)作本身就是一個較長的過程，所以用西夏文編訂的法典只是到12世紀中期才完成。

詞典的編纂工作，首先包括各類詞典是最基礎的材料，是了解西夏文現(xiàn)代知識的基礎，這些詞典是：同義詞典（中文稱：《義同》）、同音詞典《音同》、字海（中文稱：《文?！罚?、音韻表；各類百科匯編：《三才》、《圣立義海》、夏漢詞典《番漢合時掌中珠》等，這些晚期的刊本著作保存至今，但語言學材料編訂整理的水平也證明了西夏具有語言學科的悠久傳統(tǒng)。

從現(xiàn)代的觀點看，黨項語與藏語最接近，在藏語中一些方法可深入研究，這些方法可表達藏緬語詞匯的特點，包括動詞前綴等。雖然如此，但黨項人也吸收了漢語的特征，漢語字形（符號）有固定的變化方式。西夏文中同音異義詞的差異表現(xiàn)為字形（符號）書寫的不同。同時，通過字形對照比較，其差異非常明顯，因為他們表現(xiàn)出動詞的不同變化形式，以及名詞和動名詞的不同變化，例如“Одежда（動名詞：衣服）”、“Одеваться（動詞：穿衣服）”等。在這些情況下，元音字母或音調(diào)的變化表現(xiàn)在書寫方式上，也就是經(jīng)過原始字形（符號）的一個或幾個元素的變化。西夏字可以分為部首和表音符號，這些已有的特征則說明，西夏文的字形要素不能與漢字部首、表音符號等同看待。實際上，還存在一些特別字形的元素，即從這一符號轉為另一符號概念所表現(xiàn)的負面特征以及其他一些特征的元素。西夏文從漢、藏、回鶻語中借用了豐富的詞匯，這一系列的詞匯被看作古老的藏緬詞匯。借用漢語的外來詞在整個西夏歷史中都有存在。因與悠久漢文化的早期聯(lián)系，對西夏語文學的形成起了很大的作用，西夏語文學構建在漢語規(guī)則基礎之上。這也決定了西夏語音學者更多關注諸如句法框架等問題。

在西夏境內(nèi)，把漢語和晚期藏語同樣對待可視為西夏文的復雜性。很明顯，西夏文本身（或是其他的語言，但是用西夏文撰寫的）還存在一些變化，他們之間存在本質(zhì)的差異。木雅語，即黨項語（西夏文）是最為普及的，用此語言記載大多數(shù)宗教文獻（佛教文獻）以及世俗文獻。在黨項史詩中使用的語言屬于第二位的，用這種語言書寫了《黨項圣祖贊》、《贊歌》和其他作品。這種詩歌體語言與木雅語之間有著本質(zhì)的差異：動詞前綴和轉成獨立詞匯的動名詞實際上沒有使用等等。對于兩種黨項語言（西夏語和詩歌體黨項語）的詮釋也是不同的：從他們的社會方言或黨項不同族群的語言認同，到不同民族語言從屬性的認知，這些民族中只有一個民族在西夏占據(jù)統(tǒng)治地位。有時候，兩種語言的關系，就像研究者在著名的黨項頌歌中所描繪的“赤面”與“黑頭”的關系。

對所保存下來的黨項神話殘卷的研究還很不夠，雖然根據(jù)類似題材可以進行較為準確地解釋，這些有名類似的題材即是來自一些藏緬部族的神話。這大概與文本的語言特點有密切關系，甚至也與那些有關，即黨項人常常把漢族思想家或者佛教思想家的表述吸收到自己神話內(nèi)容之中。很多神話的基礎形象（如仙鶴、石頭、山等），盡管可在一些藏緬部族的神話中找到相同的形象，但在原有的黨項神話中對他們的解釋卻是有問題的。

1034年元昊拒絕使用宋朝的紀年法而宣布使用自己的歷法。1036年元昊進攻回鶻（уйгур）并取得了很大勝利，占領了肅州（Сучжоу）、瓜州（Гуачжоу）和沙州（Шачжоу）、敦煌（Дуньхуан）。這些今屬于甘肅西部的地區(qū)當時都成了西夏的領土。那時，黑水城（Хэйшуй）（哈喇浩特Хара-Хото）也歸入黨項國的版圖。不過，至于敦煌（Дуньхуан），那曹氏歸義軍的統(tǒng)治者管理其領土的權力是從宋（Сун）、遼（Ляо）獲得的，同時，自稱為沙州北亭（Шачжоу-Бэйтин）可汗。根據(jù)他們向宋廷納貢的信息，在1052—1053年間，他們還處于明確的自治狀態(tài)，而在敦煌記載西夏存在的最早日期應與1074年有關。

1038年秋，元昊正式宣布稱帝。國名大夏（Да Ся）——偉大的夏，并敕文告知宋廷，希望得到宋的承認。元昊在給宋廷的敕告中援引他出身北魏皇室，想以此增加其身世的分量，但希望得到認可的愿望是天真的，而在1039年宋廷中止了對夏的一切貿(mào)易，并開始準備進攻西夏。

1040—1044年宋夏戰(zhàn)爭不斷，但宋沒有取得成效。在1040年宋軍進攻西夏，西夏在延安（Яньань）附近的三川口（Саньчуанкоу）大敗宋軍。1041年宋夏戰(zhàn)爭在宋夏南部交界處的好水川（Хаошуйчу）展開，這次戰(zhàn)役宋損失10 余名將領和30 萬士兵。黨項軍隊也對宋西部邊境展開進攻，但基本是沒有取得太大的戰(zhàn)果。1041年天氣大旱，糧食減產(chǎn)，影響了宋夏雙方軍隊的情緒，宋夏決定停止戰(zhàn)爭而開始進行和談。1042年契丹借此機會突然進攻宋，要求宋給遼的歲幣增加一倍，因宋無法同時與遼、夏作戰(zhàn)。

1044年底宋夏簽訂合約，達成了共同條款——元昊在給宋往來書信中不再稱皇帝（按黨項語稱“吾祖”或“兀卒”，意為“青天子”）。而宋廷顯貴們把“吾祖”解釋為漢人所說的“我們的爺爺”，并認為是對宋廷的直接侮辱。宋廷與元昊長期爭辯的結果，是宋廷承認元昊為夏國主（Сяго-чжу，即夏國統(tǒng)治者），并有使用印章（夏國國主的印章）的權利?！爸鳌保ě椐丕澹┑姆馓柋焕斫鉃楸取巴酢备?，而比“皇帝”（хуанди）要低。此外，元昊自稱是宋的孫子⑨，向宋稱臣（чень），并宣布使用宋廷歷法，作為臣服宋廷的證明。另一方面，宋廷在給夏的詔書中也不稱元昊的名諱，為此，黨項皇室每年可從宋廷得到白銀、絲綢、服裝、茶葉等總計255 000兩（лян）的補償，并開禁邊境貿(mào)易。總之，宋把西夏納入朝貢體現(xiàn)之中，這一時期部分黨項上層貴族接受佛教，并得到西夏執(zhí)政者的認可。西夏統(tǒng)治者還設立了財富再分配機構，把對黨項貴族的重要控制權力掌握在統(tǒng)治者手中。

在與宋簽訂和約之前，西夏還與遼進行了戰(zhàn)爭。在遼境的黨項人起義成為夏遼戰(zhàn)爭的導火索，起義的黨項人擔心受到討伐而逃到西夏境內(nèi)，而黨項軍隊又阻止契丹軍隊追回他們。于是，在1044年底契丹軍隊大規(guī)模進攻西夏，而西夏軍隊不能阻止契丹軍隊，并破壞了自己的城池撤退。雙方最后決戰(zhàn)的結果還是契丹戰(zhàn)敗?？傊?，盡管西夏也變得衰弱，但卻從兩場戰(zhàn)爭中得以脫身。

黨項最大的對手是東部的藏族唃廝啰（Гусыло）政權（Гьялсэ嘉勒斯賚，997—1065，有贊普［цэнпо］的封號，漢人授予保順節(jié)度使、河西節(jié)度使之職），他的統(tǒng)治中心在青唐（Цинтан）（今西寧Синин）。長期以來，東部藏族唃廝啰政權臣服與宋，向宋納貢，所以唃廝啰政權與黨項為敵。元昊與他父親德明一樣，著手多次進攻唃廝啰政權，但沒能徹底打敗對手。

從1038年西夏開始組織翻譯漢文大藏經(jīng)，并將此列入國家政策的一部分，以此保證國家的繁榮和撫慰百姓。在崇佛政策的框架下，確定了國家佛教崇拜的基礎經(jīng)典目錄，甚至為了國家的利益，還設立了協(xié)調(diào)發(fā)展佛教文化的行政機構。雖然相似的系統(tǒng)材料是比較晚的，這些從元昊時保存下來的記錄卻可以證明，元昊作為佛教徒，是推崇佛教傳播的真正奠基人。由于崇信佛教，西夏開始新建寺院和修葺原有寺院，在境內(nèi)各地修造佛像，補修和重新開鑿佛教洞窟，還以國家的名義去五臺山朝圣禮佛，實際上，這一做法從德明時就已經(jīng)開始了。

西夏曾六次向宋請賜佛經(jīng)，這些收藏品的特性不是很明確：漢文的黨項資料記載了，西夏得到佛教大藏經(jīng)（三藏），但那時雕印的漢文《開寶藏》（Кай-бао）（968—975）在西夏并未發(fā)現(xiàn)。最可能，這只是說西夏從宋得到很多佛經(jīng)。眾所周知，1045年宋廷將歷法和佛經(jīng)送到西夏。然而黨項人對于佛教儀式的最初借鑒，甚至國家佛教儀式的組織，是非常明顯的。屬于宗教體系的文本（特別是《彌勒經(jīng)》Майтрейи，《華嚴經(jīng)》Аватамсака）是哈喇浩特（Хара-Хото）西夏文經(jīng)典搜集品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緊張殘酷的戰(zhàn)爭年代，元昊和他年輕的妻子住在幽靜的山中宮殿，這位年輕的妻子最初是許配給他兒子的。元昊奪走了他兒子的未婚妻，并為此喪命：元昊和他兒子因為此事發(fā)生爭吵，爭吵時，兒子用劍砍了他父親，元昊死去。元昊死于1048年初，46歲，廟號景宗。他孫子⑩和王位繼承人，同樣被第二任妻子的哥哥和元昊最為親近的大臣沒藏訛龐（Моцзан Эпан）殺死。從此西夏進入攝政時期，當時的嵬名皇族逐漸喪失了權力，由守寡的皇后家族攝政。元昊死后三個月，他的一位年輕的妻子生下兒子諒祚（Лянцзо）。諒祚在嬰兒時就繼承了夏國王位，而大權則由沒藏訛龐（Моцзан Эпан）掌管。沒藏訛龐（Моцзан Эпан）的精力主要為個人獲取財富，特別是他把大量無主耕地據(jù)為己有。按照與宋廷和談條款，這些無主的土地是禁止耕種的。

1049年開始，契丹與黨項間的第二次戰(zhàn)爭又爆發(fā)了。契丹軍隊想對上次的失敗進行報復，并要求西夏歸還早些時候逃到夏境的黨項部落。契丹軍隊直逼西夏的都城，但契丹軍隊還是被黨項軍隊打敗。1053年夏遼簽訂和約，根據(jù)條約，西夏臣屬于遼，雙方為叔侄關系（遼是叔叔，夏是侄子），而雙方邊界依然遵守原來的劃分。

諒祚（Лянцзо）是位驕淫和殘暴的人，他仇恨他舅舅沒藏訛龐（Моцзан Эпан），并于1061年將沒藏訛龐（Моцзан Эпан）處死。諒祚（Лянцзо）親政后，他確定了與宋睦鄰友好的關系，并擴大了雙方的商業(yè)交往。向漢示好的姿態(tài)是游牧社會傳統(tǒng)的政治表現(xiàn)。因為游牧民族的豐衣足食在很大程度上依靠著邊境貿(mào)易。此外，諒祚推行漢禮，是為了讓黨項皇室擺脫氏族部落的影響，脫離守舊保守的陣營。黨項不止一次表達了對漢禮習俗的興趣，特別是諒祚（Лянцзо），他曾多次派遣使臣，或向宋請購儒家經(jīng)典，例如《九經(jīng)》、《冊府元龜》和其他書籍等。然而諒祚（Лянцзо）的這種政策，并沒有阻止他與宋的戰(zhàn)爭。在1066年因地方官員叛亂，宋軍隊占據(jù)綏州（Суйчжоу）（今陜西綏德縣Суйде），即定難五州之一。綏州就這樣落到漢人手中。由于諒祚身體欠佳，戰(zhàn)爭未繼續(xù)進行，1066年諒祚在進攻大順城（Дашуньчэн）（今甘肅慶陽Цинъян西北）受箭傷。正是因箭傷未好，諒祚在1068年死去，年僅20歲。

諒祚死后，年僅7歲的兒子秉常（Бинчан）即位（惠宗Хуэй-цзун，1068—1086年在位），因秉常年幼，母親梁氏（Лян）攝政，而大權實際上是由梁氏的弟弟梁乙埋（Лян Имай）執(zhí)掌，西夏皇族中心政權再次被削弱，宋自然也不會放棄這一機會。

1069—1072年間宋夏戰(zhàn)爭又爆發(fā)了，其原因是宋廷將一些較高的封號賞賜給反對朝廷的黨項地方官員，希望他們推翻中央政權；還有宋廷不想歸還綏州或以兩個邊境城堡作為交換等。作為回應，夏拒絕接見使臣時使用漢禮和上書宋廷拒絕稱臣。此外，1069年底，黨項進攻綏州，但因缺糧，綏州危機很快得到解決。對綏州無成效的圍攻也是戰(zhàn)爭的原因之一。起初，盡管宋廷對夏戰(zhàn)爭所持態(tài)度不一（一部分大臣反對戰(zhàn)爭，如曾鞏Сыма Гуан、王安石Ван Аньши等），但宋軍還是侵入夏境。起先，黨項軍隊進展很順利，黨項軍隊擊敗了宋軍，并準備開始進攻渭河（Вэйхэ）河谷。但不論是實力還是戰(zhàn)術上，黨項軍隊都不能發(fā)揮成效。

由于宋廷在橫山（Хэншань）、鄂爾多斯（Ордос）地區(qū)的軍事行動，1071年使得原來定難州的大部分地區(qū)處于危難之中。為此，黨項向遼求援，但當契丹人還在猶豫是否幫助夏國之時，王安石進入宋廷的權力階層，他希望在沒有戰(zhàn)爭的情況下實現(xiàn)自己的改革和增強國力，為此，宋與夏簽訂和約。黨項繼續(xù)得到了1044年宋夏雙方曾經(jīng)簽訂的和談利益，并依次從宋廷得到一批佛教經(jīng)典。長期以來，秉常像他父親諒祚一樣，渴望改變黨項皇室的生活方式，從黨項民族化轉向漢化，并在1080年秉常（Бинчан）請求使用宋廷禮儀，但外戚當政，遭到反對，他們奪了秉常的權力并將他囚禁在郊外的房子里。在西夏社會的上層中又出現(xiàn)了分裂，即支持秉常漢化和反對秉常漢化兩派。一些傳言也傳到宋廷，諸如：“黨項統(tǒng)治者們，母親和兒子，爭吵，并殺掉了自己的大臣，夏國處于無秩序的狀態(tài)?！?/p>

宋夏之間的戰(zhàn)爭又一次爆發(fā)，1081年宋廷時常侵擾蘭州（Ланьчжоу），早在1063年時蘭州已經(jīng)脫離藏族統(tǒng)治而歸屬黨項。同年秋天，30 萬宋廷軍隊從不同方向進攻夏國，并占領了夏州（Сячжоу）、宥州（Ючжоу）、靈州（Линчжоу）。但是冬初時，宋軍處于饑寒交迫的狀態(tài)，并有一部人被凍死，其他一部分人被迫撤離夏境。正如《宋史》所說，宋軍可恥地失敗了。1082年黨項軍隊首先占領了橫山（Хэншань）一帶的永樂（Юнлэ）（今陜西西北部）。在這次戰(zhàn)爭中宋軍損失20萬人，但戰(zhàn)爭的勝利方黨項軍隊也損失慘重，并提出了和談的建議。夏皇室曾向宋提出：“為什么宋和夏不能像以前一樣和平共處呢？”但宋推遲談判，而黨項軍隊此時進攻蘭州（Ланьчжоу），并指望奪回蘭州。1084年韃靼族（дада）從西夏的西部進攻甘州（Ганьчжоу），宋廷很快派使臣欲聯(lián)絡韃靼（дада），協(xié)商共同對抗西夏，但派往韃靼使臣被黨項截獲。

1085年宋神宗（Шэнь-цзун）去世，夏派出吊唁團和新帝宋哲宗（Чжэ-цзун）登基的慶賀團同時到達開封（Кайфэн）。雙方重新開始和談，宋給西夏賜贈歷法，而1086年三月八日秉常（Бинчан）也死去，乾順（Цяньшунь）即位（廟號崇宗Чун-цзун，1086—1139年在位）。當時乾順（Цяньшунь）才3歲，母親梁氏（Лян）攝政，而實際上大權落入他母親的親戚梁乞逋（Лян Ибу）手中。宋廷封乾順（Цяньшунь）為定難節(jié)度使（цзедуши）和西平王（Сипин-ван），并且還歸還在宋夏最后一次戰(zhàn)役中被宋軍占領的所有城池和要塞。同時，契丹王朝也派使臣送來了冊封西平王的詔書。在宋夏關系間，7 歲時的乾順并不活躍，但在蘭州（Ланьчжоу）地區(qū)時常發(fā)生的軍事行動被和平談判所中斷。宋廷多用短而快的戰(zhàn)術使黨項疲憊不堪。利用后者的弱點，1091年韃靼（дада）也進攻賀蘭山（Хэланьшань）地區(qū)，而1093年喀喇（黑汗）回鶻（уйгур）又進攻西夏的西部。西夏渴望與宋（Сун）和談，宣布將12年前占領的蘭州（Ланьчжоу）作為“禮物”獻給宋，但這事并沒能使宋廷主戰(zhàn)派得到滿足。夏國歷次大戰(zhàn)役的參與者曾說：“讓保留的過去騎兵的痕跡成為我們的國界吧！”同時嵬名（Вэймин）政權落到強硬的梁氏（Лян）家族手中，1094年梁乞逋（Лян Ибу）死后，西夏發(fā)生了變革。兩年后的1096年宋軍再次進攻夏境，而回鶻也又一次從背后進攻西夏。喀喇汗的兒子曾到宋都，是為了改變戰(zhàn)爭的影響。西夏請求契丹幫助，但遭到拒絕。戰(zhàn)爭使宋夏邊境遭到了很大的破壞。盡管宋軍竭其所能，在戰(zhàn)爭中也沒能取得決定性的優(yōu)勢。這也成了宋夏雙方恢復和談的理由（借口），在和談過程中契丹成了中間人。西夏的和談使臣到達宋都，請求宋廷原諒，并希望恢復履行1044年宋夏和談的相關內(nèi)容。宋廷表示同意，但同時又覺得有傷自尊，因為夏最高統(tǒng)治者只能稱王，并說：“如果你，乾順，將來能夠嚴格遵守條款，那我們也會履行我們的承諾。從現(xiàn)在開始，每年給你們補償不變，按照以前簽訂的和約金額執(zhí)行?！彼瓮⒁廊徽紦?jù)之前從黨項手中奪取的綏州和蘭州。

1099年梁皇后去世，16歲的乾順（Цяньшунь）親政。1100年宋哲宗（Чжэ-цзун）去世，他的繼任者宋徽宗（Хуэй-цзун）賜夏廷歷法，但雙方間的和平持續(xù)時間并不長。因雙方領土爭議未能妥善解決，宋夏邊境的將領又一次展開較量，在1103年宋進攻夏境，并拉開了宋夏間最后一次較長時間的戰(zhàn)爭。1106年宋軍取得勝利，甚至占領了銀川（Иньчуань）。1107年又簽訂和談條約，一直持續(xù)到1114年。宋廷實行契丹第一、黨項第二、高麗第三和越南第四的外交秩序。但是，新一輪的戰(zhàn)爭在1115—1116年再次爆發(fā)，以宋軍的失敗而告終。1119年雙方簽訂停戰(zhàn)協(xié)定。

此時，在北方也發(fā)生一些不安定的事件：契丹（Кидане）與女真（Чжурчжэни）作戰(zhàn)失敗，但打敗契丹的女真不想與西夏交戰(zhàn)，并在1123年金與夏進行談判，唯一的條件是要求西夏交出藏匿在夏境的遼代皇帝。西夏還是企圖幫助契丹，因為遼帝曾冊封乾順為皇帝。但是遼代皇帝在去夏境的途中被女真抓獲，遼國滅亡。

1130年女真對宋進攻的同時，在與夏交界的地方建立傀儡政權齊（Ци）（譯者注：偽齊），他們很快占領了蘭州，這樣西夏實際上不再與宋接壤。1136年夏的領土不斷往南擴展，與藏地相連。還在早些時候，即11世紀中后期，宋廷頑強地往西藏東北推進，這曾引起黨項的不安，也使本來就不尋常的宋夏關系變得更加復雜。11世紀末，宋廷占據(jù)藏地青唐（Цинтан）并改名西寧（Синин），而1109年庫庫諾爾?（Кукунор）地區(qū)所有城市都用漢名，但1136年黨項占據(jù)了西寧和樂州（Лэчжоу）（今青海），而第二年女真還把西寧地區(qū)兩個相鄰的城市廓州（Кочжоу）和積石州（Цзиши）贈與西夏。盛產(chǎn)上等大米的肥沃的西寧河谷成為西夏最重要的糧食產(chǎn)區(qū)。此后，軍事力量日益強盛的西夏又覬覦藏東地區(qū)，最后，就連庫庫諾爾（青海湖）地區(qū)也成了西夏的勢力范圍。

除了軍事事件外（部分內(nèi)容被軍事資料匯編《貞觀玉鏡將（統(tǒng)）》所記載，乾順的弟弟察哥［Чагэ］參加了多場戰(zhàn)役，他是西夏著名的軍事將領），西夏國王還關注其文化的長遠發(fā)展——一些新翻譯的佛經(jīng)標有乾順時期的年代。此外，乾順還建立國學，200多人曾在國學免費接受教育。乾順本人對漢文化也不陌生：他最有韻律的作品《靈芝歌》在西夏配有音樂的。

乾順朝的政治則轉向與日益強大的女真帝國建立友好關系，且基本上是成功的（同時，正如我們所見到的，西夏也保存一些對其有利的契丹禮儀）。金國的保護是有保障的，但很大程度上，金拒絕以“家庭禮儀”接見夏國使臣，不像黨項與契丹會晤的禮儀，并改為以宗主國的接待禮儀，強調(diào)西夏臣服女真的關系。金對西夏使臣的接待禮節(jié)與高句麗一樣。在1139年57歲的乾順去世，他將王位傳給他長子仁孝（Жэньсяо）（仁宗Жэнь-цзун，1139—1193年在位）。仁孝的生母（Цао）有一半漢人血統(tǒng)。當時仁孝為自己選的第一任妻子出身黨項王族，她有教養(yǎng)有知識（她知書達理）。

在12世紀末（也就是仁宗執(zhí)政時期），西夏國對外基本沒有發(fā)生戰(zhàn)爭。由于內(nèi)部的一些事情，1140年生活在夏境的契丹人發(fā)生了叛亂，這些契丹人是為了躲避女真而逃到夏國的。領導叛亂的首領是合達（Хэда），他是夏州（Сячжоу）統(tǒng)軍，曾在夏國任職。他痛苦地經(jīng)歷了遼的滅亡，并與西遼耶律大石（Елюй Даши）建立了聯(lián)系，叛亂的目的是要重新建立契丹國。盡管叛軍最初取得了一些勝利，圍靈州（Линчжоу）、占鹽州（Яньчжоу），但合達（Хэда）還是吃了敗仗。擊敗叛軍的功勞應歸于漢人任得敬（Жэнь Дэцзин），他的女兒后來成了乾順的妻子。1140年任得敬因平叛合達（Хэда）有功而封西平公（Си-пин-гун）。

如果契丹人合達叛亂是想恢復契丹遼國，那出生西安（Сиань）的任得敬則是要在夏國境內(nèi)建立漢人政權。1143年夏國發(fā)生大地震，糧食也絕收，為此很多地方的饑民造反，朝廷允許任得敬發(fā)揮他的才能去平定叛亂，以穩(wěn)定國內(nèi)局勢。1156年任得敬又擁有最高的相位（國相госян）的封號，而1160年他又進爵“楚王”（Чу-ван），并在夏境有了自己的封地。

顯而易見，黨項是個多民族聯(lián)合政權。如果其境內(nèi)生活的兩個主要民族關系最為密切，即西部的回鶻和南部的藏族，那么漢人就像西夏政權的核心民族黨項一樣，生活在夏境的各個地方。定居靈州的任得敬并不打算歸屬宋朝，而多傾向于金朝，他只是想在封地“楚”建立一個漢人地方政權，即對抗西夏政權的漢人政權。但在夏國境內(nèi)出現(xiàn)漢人“楚”政權是金朝所不允許的。當任得敬尋求金朝支持時，金統(tǒng)治者不僅拒絕了任得敬的請求，而且還非常嚴厲地斥責了他的不忠行為。當金朝皇帝接到西夏皇帝仁孝為任得敬請封的敕書時，說道：“有國之主豈肯無敵分國與人，此必權臣逼奪，非夏王本意。況夏國稱藩歲久，一旦迫于賊臣，朕為四海王，寧容此邪？若彼不能自正，則當以兵誅之。”?

仁孝沒有接受金朝的軍事幫助，但他還是認可金朝的支持。西夏統(tǒng)治者成功阻斷了任得敬與宋廷的書信往來，之后，判處任得敬有叛國行為并誅殺了他，而任得敬的支持者并不能對西夏政權構成危害。黨項人斡道沖（Во Даочун）成為夏國宰相，他是一個翻譯家，將漢文典籍翻譯成西夏文。以后的30年正是西夏國沒有內(nèi)亂和外患的時期，也是西夏繁榮發(fā)展的時期。

還要特別提及一點，黨項統(tǒng)治者借鑒了漢人六部體系而設置了分權的管理體系，這一體系涉及經(jīng)濟和行政等各個部門。在經(jīng)濟方面，他們特別重視畜牧業(yè)，尤其是養(yǎng)馬業(yè)。大概，西夏的農(nóng)耕地不夠，但也有一種觀點認為，夏宋間的戰(zhàn)爭首先是為奪取耕地而進行的，這是不公正的。不論在任何情況下，從宋方面看，宋對夏作戰(zhàn)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滅掉西夏。

西夏國的行政區(qū)劃缺乏嚴格明晰的組織結構，且民事和軍事職能有緊密而錯綜復雜的聯(lián)系。在國家區(qū)域劃分上，以都城作為中心，西夏國的整個領土分為內(nèi)部地區(qū)和外部地區(qū)。內(nèi)部地區(qū)被視為“國家領土的基礎和支柱”，西夏資料將這些地區(qū)稱為可灌溉地區(qū)。在這種情況下，談及與首都相鄰的地區(qū)，現(xiàn)在已形成了七條灌溉網(wǎng)?，引黃河水對農(nóng)田進行灌溉。而時稱“五大州”的銀州（Иньчжоу）、夏州（Сячжоу）、綏州（Суйчжоу）、宥州（Ючжоу）、靜州（Цзинчжоу），在西夏國建立之前歸屬夏州節(jié)度使管理。他們被視為國家的核心區(qū)，盡管他們原有的地理位置不能滿足這一要求。

西夏領土被劃分為十個區(qū)：1.首都——興慶區(qū)（Чжунсин），2.灌溉區(qū)，3.靈州——定遠區(qū)（Линчжоу），4.鳴沙區(qū)（Минша）（東南部），5.韋州區(qū)（Вэйчжоу）（國家東南部），6.積石區(qū)（Цзиши）（國家南部），7.卓啰山區(qū)（Чжоро）（祁連山山嶺，國家西南），8.橫山區(qū)（Хэйшань）（國家東北部），9.肅州（Сучжоу）、亦集乃區(qū)（Эдзина）（今甘肅酒泉Цзюцюань，哈喇浩特（Хара-Хото），10.沙州（Шачжоу）和瓜州區(qū)（Гуачжоу）（甘肅西邊），根據(jù)區(qū)域遠近情況，以法律條款確保不同區(qū)域納稅、傳遞文件、服勞役或服兵役的時限等。

依次所分的上縣、下縣，州（郡）和郡周邊的軍事區(qū)（軍）和城市從屬區(qū)（府）等也納入行政區(qū)劃。這些建制單位與唐、宋時期的是相一致的。12世紀中期在首都興慶和西涼（涼州）區(qū)有了府的設置。根據(jù)《新法》條款，12世紀末到13世紀初，州的數(shù)量不斷增加，州在夏的行政職能中的作用也不斷提高。其中，在西夏文的法律條款中所提及的軍事區(qū)有鳴沙軍（Минша）、虎控軍（Хукун）、威地軍（Bэйди）和宣威軍（Сюаньвэй），后三個軍的具體位置很難確定，而鳴沙軍至今還存在。當時軍事區(qū)還應有韃靼，因位于韃靼交界處，而以族名命名，也就是今天的蒙古國。有關軍事區(qū)還包括靈武（Линъу）和五原（Уюань），后者所在地理位置不清楚。盡管漢語“州”（чжоу）也出現(xiàn)在西夏一系列的城市名稱之中，而《天盛律令（1149—1169）》的各級行政建制中“州”卻沒有提及。

軍事檢察機構（漢語稱：監(jiān)軍司цзяньцзюньсы）是西夏最高地方行政管理機構，但另一觀點則認為它只是軍事管理機構。不同時期監(jiān)軍司的數(shù)量從12—17個不等。監(jiān)軍司屬于第三等，位列中書（Чжуншушэн）和樞密院（Шумиюань）之后。在執(zhí)行單純的軍務時，他們又聽命于軍事委員會（經(jīng)略司цзинлюэсы）。根據(jù)《法典》規(guī)定，軍事檢察機構（監(jiān)軍司）管理下一級行政機構的活動；要履行審判職權和收集情報義務，其中包括背叛國家的情報；還要管理國家的倉儲和所在地的地方財政等。

軍事委員會（經(jīng)略司）是地方最高軍事機構，軍事委員（經(jīng)略）掌管經(jīng)略司。除了都城以外，在《法典》中還提到北、西、南、東經(jīng)略司，晚些時候的《法典》條款中提及北院、南院、西院、東院（юань），他們由各王（ван）執(zhí)掌。軍事委員會（經(jīng)略司）的劃分與院的劃分是一致的。這些機構關系密切，但究竟是何關系至今仍不是很清楚。同時，對西夏所有區(qū)域經(jīng)略司的劃分也不清楚。

刺史（цыши）（州長官）也是地方行政的主要人物，他們執(zhí)掌某郡（цзюнь）或州（чжоу）。刺史聽命于軍事檢察機構（監(jiān)軍司）或是軍事委員會（經(jīng)略司）。刺史在一州可行使充分的權力，還負責國家財產(chǎn)（之前是倉儲和牲畜）和審判。不同州的刺史的權力也不相同，有的州刺史在一些事情上可直接與都城（中央）官員打交道，包括控告軍事委員會（經(jīng)略司）等。各地的巡視官?和特使（密使）也是地方行政的重要人物，特別是在邊疆地區(qū)和游牧地區(qū)。法律規(guī)定了派往各地的巡視官的數(shù)量、巡視范圍及其所巡視地區(qū)發(fā)生的刑事案件的平均數(shù)等。這些巡視官一般從意志堅強且有才干的已婚人員中選拔，正是他們可以拘捕嫌疑犯和罪犯。邊境特使是從健壯而懂軍事的人員中選拔。按規(guī)定，在游牧地區(qū)邊境特使職位應高于地方長官和通判（州長官的助手或州長官的副手）。

西夏文獻還提及了其他一些居民聚集點：圍（Вэ）——城（漢譯稱：堡бао、要塞），砦（чей）——要塞（漢譯稱：寨чжай），塢堡（у）——防御工事（漢譯稱：關гэу，堅固的居民點），市（ши）——居民商業(yè)點或驛站，郭（нгон）——村、村落等。居民需要繳稅，他們就近組合，十戶遣一小甲，每五個小甲（50戶）遣一小監(jiān)?，每百戶遣一百戶長。甲長?大體上負責防盜、放火和維護社會秩序。

中央和地方官員都應依法辦事。西夏的法律規(guī)定了各民族官員實際上是平等的，只有在官銜相同和非要明確兩個官品誰大誰小時，依律以黨項人官職為大。以元昊時期就已開始制定的軍律作為西夏政權的基礎，不論是軍事管理準則的規(guī)定還是從部落從屬軍隊過渡到直接聽命于皇帝的上層軍隊的情況都納入西夏法律條款。因此，西夏在保留黨項傳統(tǒng)的應征入伍體系的同時，組建擁有正規(guī)武器的軍隊的步伐也在進行著。在乾順執(zhí)政時期，作為長期的戰(zhàn)爭實踐的總結被頒布，并列入軍律條款中，而在仁孝執(zhí)政的1169—1170年間，軍律條款經(jīng)過修訂，重新定名為《天盛律令》（1149—1169）。所以一些條款被修訂和重新確定，那之前的法律條款就顯得不是那么重要。在12世紀末到13世紀初，對法律條款又加以補充和修訂而成為《新法》，其部分條款得以保存至今。

按西夏的法律記載，西夏社會分為官和民。從事民事還是軍事的管理人員皆稱為官或官員，而從事耕作的農(nóng)民和放牧的牧民則構成民或庶民。官員們和農(nóng)牧民是主觀上自由人的基礎。一旦喪失人身自由，他們就變?yōu)樨毤咬岌绉讧擐鸳眩ǜ接鼓校┖湍嗄唰擐讧擐冢ǜ接古?，也就是說他們曾是個人的私有財產(chǎn)。按照漢語稱呼，則分為部曲（附庸男）、客女（附庸女）和奴婢。與屬于私人的奴婢一樣，官奴，即稱作“國家的人”（準確地說，注冊的官奴）。所有官府的私有財產(chǎn)皆被視為“國家的”，在這方面，黨項法律和漢律記載不同，西夏沒有皇帝的私有財產(chǎn)，而只有官方（гуань）的私有財產(chǎn)。人身自由的人，不是國家的私有財產(chǎn)，是特別的工匠。他們被安排在工院（гвон）（與漢語意思“院子”或“機構”相區(qū)別）勞作。工院（гвон）是一個低級的行政單位，屬于軍隊或經(jīng)濟部門，從事這樣或那樣的生產(chǎn)活動。工院里的工匠若擅自變換職業(yè)則會被處死。此外，沒有官府的許可，連自由人也不能成為和尚或道士。

佛教是西夏境內(nèi)黨項、漢族和藏族的共同信仰。這一記載與漢文事實相符合。整部佛教藏經(jīng)被翻譯成西夏文，但同時寺院需要三種語言知識，即西夏、漢譯和藏語。因此西夏出現(xiàn)了最高的僧職——皇帝的老師（帝師диши），國家支持佛教，農(nóng)牧民們信仰佛教，他們也將部分勞作和收入獻給了佛教。

要感謝“死城”哈喇浩特（亦集乃，今內(nèi)蒙古）的發(fā)現(xiàn)，因為成千上萬件西夏文文獻豐富了我們了解西夏的資料。保存至今的西夏文文獻有書寫、雕版和活字印刷等。絕大部分文獻是佛經(jīng)的翻譯，但也存在一些世俗文獻，其內(nèi)容有抄寫或刊印黨項自己的著作、一些譯自漢文的儒家經(jīng)典、軍事著作和效仿漢文百科全書形式且反映不同人群和社會群體特征內(nèi)容的《類林》（лэйлинь）等。

在1145—1146年西夏正式確定了儒家祭祀制度，在宮廷內(nèi)建立高級學校（國子監(jiān)Гоцзыцзянь）?，培養(yǎng)未來人才。也具有社科院性質(zhì)的內(nèi)校（Нэйсюэ），而在1161年又直接效仿漢人設立了翰林學士院（Академия Ханьлинь）。漢文文獻在提及國家考試?時，總要提及一位黨項皇帝曾參加科舉并進士（цзиньши）及第。但在西夏法律中有關通過考試選拔官員的信息沒有保留下來，其中只涉及世襲官位的情況。

一些早期的情況還要再提一下，西夏國自建立之初就經(jīng)常與韃靼（дада），即現(xiàn)在的蒙古人發(fā)生聯(lián)系。盡管當時西夏實行貿(mào)易壟斷的政策和禁止給韃靼出售武器、鎧甲、大米、錢幣等，但在西夏北部邊境的邊貿(mào)并沒有停止，而西夏為了穩(wěn)定雙方邊境也不斷調(diào)整貿(mào)易政策。同時，西夏也不止一次有意或無意地干涉了蒙古的內(nèi)部事務，經(jīng)常有一些蒙古部族逃到西夏境內(nèi)，因為他們在蒙古部落內(nèi)部斗爭中失敗。西夏接納了那些逃亡過來的蒙古人（也有部分克烈部кереит的逃亡的民眾），并與他們聯(lián)姻。很顯然，這也成為后來蒙古軍隊進攻西夏的理由。在滅掉乃蠻部（найман）后，蒙古軍隊對西夏的西部進行了第一次破壞性的進攻，并從吉里寨（或力吉里寨Иртыш）返回。蒙古人撤走之后，仁孝的繼任者純祐（Чунью）（桓宗Хуань-цзун，1193—1206年在位）將都城的名字由興慶府（Синчжоу）改為中興府（Чжунсин）（復興之意）。但不久純祐，顯然沒能有效地組織抵抗蒙古人，因而失去了王位，被他堂兄安全（Аньцюань）（敬穆帝?Цзинму-ди，1206—1211年在位）取代。

在1207—1208年間，也就是在蒙古召開了大會?之后，成吉思汗（Чингис-хан）借口西夏廢立皇帝，蒙古軍隊再次進攻西夏的東北邊界，并占領了斡羅孩城（Валохай）（兀剌海Уйрак），該城位于賀蘭山（Хэланьшань）的山口處，元昊曾在那里建立了威福軍（Вэйфуцзюнь）軍事區(qū)（此城沒能保存下來）。蒙古人毀壞了要塞，但這一次蒙古軍隊沒能向黨項內(nèi)地深處推進。最終在1209年春天，蒙古人第三次進攻西夏。他們擊敗了迎戰(zhàn)的黨項軍隊，再一次攻取斡羅孩城（Валохай），并占領克夷門（Имэнь）??？艘拈T是拱衛(wèi)西夏都城的外圍屏障。1209年秋，蒙古軍隊圍攻中興府（Чжунсин），成吉思汗（Чингис-хан）下令攔截一條連接都城中興府的水渠（該水渠的水引自黃河Хуанхэ），并準備用黃河水淹灌中興府。為此，黨項速向金朝（Цзинь）求助，但金沒有同意。1210年冬天，蒙古人修建的水壩決口潰堤卻淹了蒙古軍營，他們被迫撤退，中興府解圍。于是雙方開始和談，西夏皇帝安全（Аньцюань）承認自己是成吉思汗（Чингис-хан）的屬臣，并同意將自己的女兒嫁給成吉思汗為妻。西夏保證納貢，同時給蒙古人提供了大量的駱駝。

1211年春天，蒙古軍隊進攻金朝（Цзинь），而夏天，西夏又發(fā)生了新王位的變化。安全（Аньцюань）失去了王位，遵頊（Цзуньсян）（英文帝?Инвэнь-ди，1211—1223年在位）即位，他已不年輕，而被贊為的西夏有學問的人。蒙古人迫使西夏對金朝宣戰(zhàn)，但夏金戰(zhàn)爭從1214年一直持續(xù)到1224年。在蒙古人的脅迫下，這場持久的戰(zhàn)爭使夏金兩國的處境更加艱難。1217年蒙古再次進攻夏邊境，并未占據(jù)都城。在這次和談中，成吉思汗下令西夏皇帝派軍隊隨同蒙古人一起參加攻打花拉子模（Хорезмшах）的戰(zhàn)役。西夏皇帝拒絕出兵的理由我們并不清楚，但是我們知道，成吉思汗認為，他因此受到侮辱，并發(fā)誓在他西征回來之后，要嚴懲西夏。正像我們之后所看到的，成吉思汗沒有忘記自己的誓言，盡管1221年西夏允許蒙古軍隊經(jīng)過夏境而去進攻與金朝毗鄰的地區(qū)，且派5萬軍隊隨蒙古軍隊一起攻金。遵頊在位的最后兩年，西夏軍隊一直與金軍作戰(zhàn)。

1223年，為了兒子（德旺Дэван，1223—1226年在位），西夏皇帝遵頊退位，宣布自己是一位“極好的退位皇帝”。德旺是一位堅決抗擊蒙古的皇帝，在1224年德旺和金朝簽訂和約，且采取積極措施以提高黨項軍隊的戰(zhàn)斗力，還給予蒙古送去了書信，信中講道，之前西夏皇帝聽命于成吉思汗，而妨礙了他自己的權力。此消息傳到了正在西征的成吉思汗耳朵里，這促使成吉思汗盡快回到蒙古。1224年蒙古軍隊圍攻沙州（Шачжоу）、敦煌（Дуньхуан），并搶光了西夏都城四周的財富。蒙古人要求德旺送他兒子到蒙古做質(zhì)子，但被德旺拒絕。同時，西夏還接納了從蒙古逃到其境的成吉思汗的仇人，這一切意味著戰(zhàn)爭的開始。在西夏宮廷采納的諸多建議中，主要是依靠黨項部族軍隊和派遣質(zhì)子，并同時準備進攻蒙古。

1225年成吉思汗派使臣給德旺送來書信，在信中，成吉思汗首先指責德旺拒絕不派兵隨同他一起攻打花拉子模（Хорезмшах）的做法，并宣布對夏作戰(zhàn)。1226年春天，蒙古軍隊從黑水城（Хэйшуй）（亦集乃Эдзина，哈喇浩特Хара-Хото）侵入夏境，并占領了黑水城。起初，蒙古軍隊主動進攻西夏的戰(zhàn)爭是在西夏西部進行的，那里有很多回鶻人，而回鶻人早就自愿承認其為成吉思汗的從屬，并隨同蒙古軍隊一起參加了攻打西夏西邊的戰(zhàn)役，西夏的沙州（Шачжоу）、肅州（Сучжоу）、甘州（Ганьчжоу）和涼州（Лянчжоу）相繼陷落。蒙古入侵西夏之時正趕上西夏空前的大旱，接踵而來的是大饑荒。蒙夏戰(zhàn)爭的最大戰(zhàn)役是在靈州（Линчжоу）城下進行的，10萬黨項軍隊被擊敗，蒙古軍隊開始圍攻西夏都城。1226年德旺（Дэван）去世，王位由他的侄子（Сянь）繼任（南平王Наньпин-ван，1226—1227年在位）。

西夏都城被圍將近一年時間，其間，蒙古軍隊占領了西夏的其他領土，搶光了所有財富，殲滅了大部分黨項人，西夏準備投降，并自稱是成吉思汗的兒子，只是想借此保留自己的權利。但是，蒙古執(zhí)政者（成吉思汗）病了，他叮囑親信們一定要消滅西夏，哪怕在滅掉西夏之前他死了。不論如何，都要齊心協(xié)力殺掉已經(jīng)投降的西夏皇帝，使西夏消亡。1227年底，成吉思汗死去，他的死亡成了蒙古軍隊殘忍屠殺西夏人的借口，除了一些優(yōu)秀的軍事將領和有一定專長的工匠為蒙古人所用，并將他們送到蒙古為其服役外，其余的人全被殺死。但也有一些逃亡漢地、藏地，甚至更遠地方的西夏人得以生存下來。據(jù)說，錫金（Сиккма）的皇室來自西夏朝的后裔。此外，在青海至今還生活著西夏王室的后裔（其中有一位黨項后裔成了大學教授，1995年他參加了國際西夏學研討會）。

元（Юань）時，蒙古人與黨項人的關系發(fā)生了變化，黨項人成為特權階層——色目人（Сэму）。文獻還記載了諸多黨項人為蒙古效力。其中一支昔里鈐部（Сили Цяньбу），在1237年和蒙古人一起與梁贊（Рязань）聯(lián)姻。晚些時候的忽必烈（Хубилай）還著手編訂出版了西夏文佛經(jīng)，而13—14世紀蒙古王阿難答（Анандой）的領地上的被占領的黨項人和原西夏境內(nèi)居住的其他民族都經(jīng)歷了伊斯蘭化的進程。有理由認為，現(xiàn)今寧夏回族自治區(qū)和甘肅省的穆斯林大多是那個時期生活在西夏境內(nèi)黨項族和其他民族的后裔。

注釋：

①編譯者按：本文出自俄羅斯科學院東方寫本研究所編著的《從古代到21世紀初的中國歷史》（10卷本）中第四卷《五代、宋、遼、金、西夏時期（907—1279）》（責任編輯波波娃）之《10—13世紀中國政治史》中第四章《宋時期的非漢族政權之西夏政權（982—1227）》第385-407頁，莫斯科，東方文獻科學出版社，2016年。

②文章中出現(xiàn)的民族名稱、地名、人名和封號的俄語，在翻譯時俄語保留，放在括號中；還有一些內(nèi)容原文就是放在括號中，翻譯時依然放在括號中。

③譯者按：聶歷山的文章中用“突厥文《毗伽可汗碑》”。

④譯者按：原文為7-7世紀，可能有誤。

⑤譯者按：1031年應為1032年。

⑥譯者按：飛龍苑。

⑦譯者按：受納司。

⑧譯者按：農(nóng)田司、群牧司。

⑨譯者按：應為兒子，作者用“внук”一詞，應表示后輩、子孫的意思。

⑩譯者按：應為兒子，作者同樣用“внук”一詞。

?譯者按：庫庫諾爾，即青海湖。

?譯者按：作者復述了大意，譯者將《金史》卷一百三十四《外國傳》（上），第2869頁的內(nèi)容列于此。

?譯者按：《西夏書事》卷二十記載：“黃河環(huán)繞靈州，其古渠五：一秦家渠，一漢伯渠，以艾山渠，一七級渠，一特進渠。與夏州漢源、唐梁兩渠毗接，余支渠數(shù)十，相與蓄泄河水。又有賀蘭、長樂、鐸落諸山為之堤障，向無水患?！?/p>

?譯者按：或指差遣官。

?譯者按：原文依然是“小甲”。

?譯者按：原文依然是“小甲”。

?譯者按：這兩個詞只能按俄語音拼寫，查不到對應的翻譯，或許來自西夏文。但“歉窲”表示“使軍”，“歉籃”表示“奴仆”，“貍礦”表示“奴婢”，但發(fā)音與俄語拼寫不能對應。

?譯者按，應為“太學”。

?譯者按：國家的考試應指科舉。

?之前西夏的皇帝用的是廟號，而安全則用“謚號”。

?譯者按：忽里勒臺大會。

?作者寫為“夷門”。

?此處也是用遵頊的謚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