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成南
我硬著頭皮把整節(jié)課結(jié)束,腦子里空空的。為了上好這節(jié)課,我準備了好久,可以說,從進入這所學校開始,從跟著導師那天開始,我就開始構(gòu)想了。
“課怎么能那么上呢?翻跟頭、戲耍、蜘蛛人這些還說得過去,吶喊、瘋狂撕扯……這像話嗎?讓學生表演這些?校長對你的期望多高,我對你的期望多高!”導師說話聲嘶力竭,臉色蒼白,她一向中規(guī)中矩,被我的課堂嚇壞了。
對我來說,這堂課確實重要,三個月實習時間,我表現(xiàn)得都不錯,導師對我寄予厚望,在校長跟前強烈推薦,校長對我也寄予厚望,安排聽課,如果我表現(xiàn)良好,不久后,將成為這所著名學校的一名老師。
“你把自己的前程毀了。”導師直言不諱。
我呆呆地愣住,不敢看導師的眼睛,那雙眼睛,折射出了失望、惋惜,還有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殺氣,我打小就懼怕。
我腦子里悶悶的,似乎還沒有完全從剛才的課堂氛圍中掙脫出來,依然沉浸于這堂精心準備的“天性釋放”課。
我知道這堂課有多失敗,來聽課的幾個老師,一臉茫然,實在聽不下去,不顧禮貌,紛紛在中途離開,臉上帶著嘲諷、不可思議、莫名其妙,似乎被驚嚇到了。之后,校長也生氣地甩袖而去……
來這所學校實習,每日跟著導師上課,聽著導師的諄諄教導。一開始,我每天都很興奮——這是一所著名的學校,在這所學校念書的孩子,個個優(yōu)秀。按導師的話說,每個孩子將來都能進重點初中,也會進入重點大學。
曾經(jīng),我也是這所學校的學生,走的就是導師說的人生軌道。
可是,慢慢地,我發(fā)現(xiàn),這些孩子似乎長著同一張臉,有著同樣的目光、同樣的神態(tài)、同樣的思想。每節(jié)課,他們坐姿筆直,回答問題時,舉手的動作標準規(guī)范,答案如此完美……
多么可怕??!
雖然我的這堂課讓校長和導師失望,可是,孩子們卻很喜歡,每個人都釋放真實的自己!特別是阿七,他表演的《吶喊》簡直精準到位,那瘋狂的嘶喊,讓我震撼。他站在講臺桌上,雙手扯著頭發(fā),目光迷離,歇斯底里地吶喊著,那痛苦的表情令我汗顏……他的聲音如此絕望,如此悲傷,表情如此猙獰,校長看著他的“精彩表演”,氣急敗壞,甩袖而去,而導師頓時臉色蒼白。
阿七是班級里最調(diào)皮,令導師最痛心疾首的孩子。導師在講課,他在教室里跑來跑去,肆無忌憚。一年級剛?cè)雽W,他就在教室里大便;導師講課時,他走出座位,把小便尿在別人的鞋上;他還戴著個垃圾桶,把自己當成武士……總之,無法無天,比孫悟空大鬧天宮還令人頭疼。教育、批評、請家長……導師用了各種辦法,都無濟于事。
還好,如今總算是收斂了一些,不管上什么課,都趴在課桌上,自己不聽,但也不影響他人,這讓導師很滿意。他目光呆滯、面無表情,時常長久地望著窗外發(fā)愣,腦子內(nèi)不知想些什么,有時會突然發(fā)出“嘿嘿”兩聲笑。
在跟阿七接觸的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他雖調(diào)皮,卻也獨特。他說話有趣,總是半句半句出口,但是,這半句話,卻如詩一般精煉。從小,他說話就比人晚,六歲才會喊阿爸阿媽,家里人都把他當啞巴。他語速慢,聽得人沒了耐心,特別是導師,她是急性子,沒聽完一句話,就大聲喝止了他。
阿七不僅是班級里的“另類”,也是整個學校的另類,還是全校的“明星”,大家把他當成了傻子,都疏遠他。阿七獨來獨往,時常蹲在草坪上,看螞蟻、看蝸牛、撿花瓣,或者自言自語。
記得,第一次“邂逅”阿七,是放學后,在后教學樓的草坪上。
春天,綠草茵茵,植物紛紛抽出嫩芽。
我看著阿七蹲在草坪上,不知在觀看什么。當他抬起頭發(fā)現(xiàn)我時,有點慌亂,立刻站起來,從我身邊沖過去,差點撞倒了我。
第二日,我又看到他蹲在那里。于是,我走近他,試圖跟他說話,可他并不搭理我,只將手里的幾棵嫩芽塞到我的手心里。
我看著那幾枚毛茸茸的嫩芽,是他剛從那些被修剪得很齊整的植物上摘下來的。我心里一驚——他為何要給我?guī)卓媚垩浚?/p>
這些植物,為了“美觀”,一年內(nèi)被多次修剪,盡管如此,在春天里,依然抽出嫩芽,依然生機勃勃,多么令人驚嘆。
我不急著走近他,遠遠看著,不說話。我喜歡在那片草坪上,靜靜待著,構(gòu)思實習結(jié)束時的那節(jié)公開課。只是我時不時,會抬起頭,用溫柔的目光望望阿七,有時候,阿七也會投以我相應的目光。
于是,我跟阿七的接觸多起來,漸漸地,阿七并不像最初那樣排斥我,望著我的目光里多了幾絲溫和,還有幾分信任。
“花兒在流淚。”他指著花瓣上的水珠說。
“七彩的夢?!彼钢豢媚垩空f,之后,就將嫩芽掐了下來,隨意扔到地上。
“心兒在啜泣?!?/p>
“斷裂處,淌血不止?!?/p>
我很震驚。
他太與眾不同了,之前導師對他的絕望,潛移默化中影響了我,在我的潛意識里,他不是好學生。但如今,我心里卻不這樣想了,我似乎隱隱看到阿七身上的與眾不同,他甚至有著他人沒有的天賦。那是什么天賦呢?我要想方法挖掘出來。只是,他內(nèi)心封閉,有著嚴重的“自閉傾向”。我要找到一個更好的方式,開啟他封閉的內(nèi)心。
是的,我要找到一把鑰匙。
那天下午,阿七給我很多啟發(fā),困擾我許久的思維終于被打開,我找到了公開課要上的內(nèi)容,我要上一堂與眾不同的課。因此,我大膽地構(gòu)思了那節(jié)“天性釋放”課。
為了讓阿七走上講臺,表演最真實的自己,我付出了兩個多月的努力,說服阿七表演了《吶喊》。
阿七長久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心靈閉塞,所以,這次表演《吶喊》,他確實發(fā)自內(nèi)心地想將心底的絕望抽棉絮一般地撕扯出來。
這是他發(fā)自內(nèi)心的表演,是他內(nèi)心情感的釋放,這是一次成功的演繹,但是……
公開課雖然完敗,但是,為了讓這堂“與眾不同”的課有個完美的結(jié)局,我吩咐孩子們完成一篇作文。還有兩天,實習期就結(jié)束,我決定認真批改完最后一篇作文再離開。我想看看,孩子最真實的內(nèi)心。
每一篇作文,我都認真批改,孩子們寫得真好,幾乎每篇都是佳作,字跡工整,語句優(yōu)美,情感真摯,看得我淚光漣漣。但是,我總覺得,很多語句都如此相似,它們不是發(fā)自孩子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只是他們習慣了這樣去寫。
當我改到阿七的作文本時,還是吃了一驚。這本被揉得皺巴巴的作文本,上面涂滿了鉛筆印,每篇作文都只有兩行,最多也不會超過三行,字跡歪歪扭扭。阿七有個習慣,寫錯字后,即使有橡皮擦也不用,而是習慣性地把指頭伸進嘴里舔濕,用指尖擦錯字,這樣往往把紙面擦出一個個的黑洞。
我匆匆看了一眼他之前寫的作文,或者說,那兩三行“小蝌蚪”。沒有導師改動的痕跡,估計她看到這樣的字跡,這樣全錯的漢字,就沒心思去修改了。我翻到最后一頁,上面只有兩行,沒有標點,一個個黑洞如掉落牙齒后留下的缺口。
整節(jié)課上,阿七的表演,從目光到神態(tài),最淋漓盡致,最到位,也最真實。這發(fā)自內(nèi)心的吶喊,多么令人揪心。如果我心里沒有懷著那份對阿七的好奇,或許我會跟導師一樣,懶得去看那些“小蝌蚪”,或者說,看了也無甚意義。可現(xiàn)在,他的表演確確實實讓我感到驚訝,再加上之前三個月的相處,我急切地想要弄清,這個特立獨行的孩子,他的內(nèi)心世界,會是怎樣。
是的,他為何要表演吶喊呢?他的表情為何那般痛苦呢?想要走進阿七的內(nèi)心世界,我必須,先去了解他。
我拿出紅筆,耐心地把這兩行錯字一一改過來。改好后,我認真讀了一遍,“心里一直有個聲音在吶喊朝著天空朝著花朵朝著每個生靈我用雙手把這個聲音撕扯出來如拔尾巴草一樣我要把這個聲音徹底拔出來”。說實話,我讀不懂這句話,但我平靜地再讀了一次,憑感覺斷了句,加上標點,“心里一直/有個聲音在吶喊/朝著天空/朝著花朵/朝著每個生靈/我用雙手/把這個聲音撕扯出來/如拔尾巴草一樣/我要把這個聲音徹底拔出來!”我多么震驚,這兩行不規(guī)則的文字,竟然是詩。我又讀了一遍,果然是!我似乎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翻開前面的作文,用心把錯字改好,再讀一讀,確實都是詩,和這兩行文字一樣,每一個字都如跳躍的音符,每一篇其實都是一首可愛的詩。
我有些興奮,甚至有些熱血沸騰!我一直覺得這個孩子與眾不同,果然如此!
他的內(nèi)心是封閉的,但是他有一顆詩人的心!
我被他的小詩感動,或者是被自己的發(fā)現(xiàn)感動。
我似乎模糊地理解他為何要表演吶喊了。他心里藏著無數(shù)的詩歌,他表達的欲望如此強烈??墒?,這欲望的火苗被掐滅了,就如那些嫩芽,剛抽出來就被修理。他所有與眾不同的表現(xiàn)都被視為另類,被當成搗亂、惡作劇。每個人,都意見統(tǒng)一地同時指著他、斥責他、壓制他、囚禁他、冷落他、嘲諷他。從一年級到四年級,阿七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所以,他需要吶喊,他需要撕扯……他一直在掙扎,在抗爭,他沒有被馴化,他身上的“野性”還在,他保留了自己的天性??墒?,這“天性”被視作“問題”。
突然想起,小時候,我也跟阿七一樣,心里裝著一顆詩歌的心,我是多么渴望能成為一個詩人,寫出我內(nèi)心的聲音??!我激情澎湃,心靈里有條詩歌之河滔滔奔涌,那些詩歌如潮水一般傾瀉而出??墒?,何時起,這個夢想被扼殺了,被囚禁了。看著阿七的這幾行詩,丑陋的字跡,卻有著最靈動的詩意、最浪漫的詩懷、最真摯的情感,這讓我內(nèi)心的詩河再次復蘇,重新淙淙流淌出了激情。我有些感動,心跳加速,面紅耳赤,握著紅筆的手在微微顫抖。
我的心也在顫抖!
阿七簡直是個天才!
他有一顆脆弱的心,就如嫩芽一般脆弱,而這棵脆弱的嫩芽,卻一直被摧殘,被冷遇。
我——要去保護它。
對,我要去保護它!
我在他的作文本上打了滿分,并且將他的作文本放在最上面,推薦給導師看。
導師看過后,對其他同學的寫作都很滿意,唯獨對阿七的作文,甚是不屑——什么詩,考零分的人,還會寫詩?導師露出一副鄙夷的神情,很不耐煩地把我之前打的分數(shù)劃掉,重新畫了一個圓。
我的心一直痙攣,心靈中的詩河又再次被冰凍了,一滴淚從我的眼角悄無聲息地滾落。
雖然只剩了兩天的時間,可是,我多想好好跟阿七接觸,深入了解他,徹底了解他,保護他的天賦。
下午放學,我跟著阿七去了他家。他家住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阿七每次上下學都是獨來獨往。
那是一間昏暗簡陋的房子。阿七一到家,把書包隨意一甩就跑出去玩了。我見到了阿七的母親,一個很普通的中年婦女,皮膚黝黑,波浪發(fā),眼袋很重,穿著睡衣。
我大致說了阿七的情況,她聽后,很是驚訝,瞪著雙眼,很是不可思議。是啊,阿七長這么大,誰跟她說過,阿七是個天才呢?她聽到的,從來都是對阿七的投訴,每次被投訴后,她都會狠狠揍一頓阿七。這些年里,她期望著,不要再有阿七的消息。也許對她而言,沒有阿七的消息,就是好消息。
“別哄我了,長這么大,他哪次考試超過十分的?還天才,跟他老爸一個德性,瘋子!”她很不耐煩,似乎以為我在拿她開玩笑。我還想說些什么,可是,隔壁有人喊她,估計麻將桌已經(jīng)擺好,三缺一,她急匆匆跑去了。
“他阿爸呢?”
“他整日悶在樓上房間里,我都見不著,你也別指望見到他。”一個聲音從隔壁傳來。
此時,一個老人好奇地打量我一眼,悄悄對我說:“他現(xiàn)在從不見人的。他出了車禍,公司也倒閉了,大廈那邊的房子也被銀行——這才回到這里住。他整天躲在屋里,這間屋原本是他姑婆的……”老人說了許多,而我無心再聽下去。
難道是家庭的變故影響了阿七?我在心里猜測。
從阿七家里出來,我心里有些沮喪,腳步也沉沉的。
或許,是我太魯莽了。
阿七是個天才,大家都沒發(fā)現(xiàn),大家只看到他的“另類”,只看到他成績單上的零,大家似乎只關(guān)心這個,其他的都忽略了。大家都不理解他,誰能理解呢?
我把自己的想法跟導師說了,導師瞪著我,比阿七母親還驚訝,她簡直不敢相信,我竟然會認為阿七是個天才。
“阿琴是天才我相信,班級里有很多孩子都是天才,而他不是?!?/p>
導師說的,是班里那些每次考試都能得滿分的孩子,他們確實很優(yōu)秀??墒?,他們跟阿七不同——
他們是一批,而阿七是獨一。
我去找校長。雖然校長很忙,但是,他還是耐心地聽我把話說完。為了讓自己的話更有說服力,我?guī)е⑵叩淖魑谋?,把上面的詩句指給校長看。校長耐心地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看著上面紅色的筆記,淡淡地說:“這是他寫的?我看是你寫的吧?!毙iL的語氣有些不屑,似乎以為我在拿他開玩笑。
確實,紅字是我寫的,不過,這些詩句都是阿七的,我只改了他的錯字。
“誰都知道,那個孩子是——你讓我另眼相看那個孩子?”
不管我說什么,校長就是不相信,他瞪著雙眼匪夷所思地看著我,似乎覺得我也是個另類。
我無可辯駁。
校長從抽屜拿出我的檔案袋,翻閱著那一疊獎狀。那些獎狀原本讓他滿意,但是,他聽了我的課,如今又聽我說阿七是個天才——他做了決定。
他沒多說什么,把檔案袋交還給我,表示遺憾。
此刻,我心里無比惆悵。
我拿著自己的檔案袋,從校長辦公室里出來。
導師來送我,她對我很是關(guān)切。我們走在校園逶迤曲折的林蔭小道上,默默走了好長一段路。幾個園林師父正拿著大剪刀,對那些剛抽出芽的植物進行修剪,被剪下的嫩芽,紛紛掉落。
“繼續(xù)努力吧,路還長著呢?!睂煹恼Z氣跟多年前一樣,語重心長。她說完就轉(zhuǎn)身走回辦公室。
我愣愣地站了一會兒,看著導師離開,突然覺得,導師手上有一把無形的剪刀,這把剪刀那么鋒利可怕。
朝前走就是大門,但是,我沒有朝前走。我轉(zhuǎn)過前教學樓,來到后教學樓,這里的兩個教室是科學實驗室,是阿七最喜歡來的地方。我太熟悉這里了。
阿七果然在那里。
我慢慢走過去。
阿七蹲著,很專注,草叢里有只蝸牛在緩慢地爬著。
草坪被修剪過了,剛抽出的嫩芽被園林工們修剪得整整齊齊。
“在看什么?”
“彩虹。”阿七頭也沒有抬,也不看是誰跟他說話。他看上去似乎對一切都漠不關(guān)心,可或許,他心里知道,來者是我。
我納悶,彩虹在天上啊,怎么會在草叢里呢?而且,他看的明明是蝸牛,怎么說是彩虹呢?
“彩虹,蝸牛畫的彩虹,粘著露珠的夢,陽光的芬芳……”
我很是震驚,靜靜地聽著阿七對著草叢,或者說對著蝸牛的自言自語。
陽光溫暖,風兒輕柔,阿七似乎置身在一個無人的真空里。他口中那半句半句吐出來的話,實際上都是詩。
我也蹲下來,跟著阿七的目光,觀察著蝸牛。確實,蝸牛爬過的地方,留下了痕跡,而這些痕跡,在阿七眼里,就是彩虹。
“嫩芽,夢碎在晨曦……”
曾經(jīng),我對詩歌那么崇拜,一心想當詩人。很多年前,我跟阿七一樣大的時候,也在這所學校學習。一次語文考試時,一首詩突然從我腦海里蹦出來,那樣強烈,讓我欲罷不能。我沒多想就把那首詩寫到試卷上,結(jié)果被老師按離題扣光分數(shù)。那次,我考得很差,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檢討,還被請了家長。我似乎還能感受到當時的心情——母親和我一同站在年輕的導師跟前,她正聲嘶力竭地訓斥著我……我的母親,比我更加悲傷,從導師辦公室里出來的那一刻,她就哭了……
是的,我愛詩歌的嫩芽就被導師手里的剪刀剪掉了。
后來,我再不敢寫詩。即使有寫詩的沖動,即使有詩歌從我心里如泉水一般涌出來,我都把它們按在心里,壓在心底。久而久之,詩不愿意來找我了,于是,我心里的詩河干枯了,冰封了。
而如今,阿七不也如此嗎?
我終于理解阿七,理解他為何表演《吶喊》,為何強烈地撕扯內(nèi)心。他的嫩芽雖然還沒有被剪掉,可是,已經(jīng)被摧殘,很快,就會枯萎。
多么可怕!
像阿七這樣的孩子,應該不少吧。原本他們都是天才,只是漸漸地,他們那顆滿是靈氣,脆弱而柔軟的小小心靈,就被人為地,一點點摧殘了。突然,我眼里含滿熱淚,我多么絕望。
我把檔案袋夾緊,大步走出學校。我壓抑著自己強烈的情緒,不讓眼眶里的淚珠滾下來。
而我的心,此時也變得無比堅定——以后,不管我去哪所學校當老師,當我看到孩子畫出藍色的太陽,吐出詩意的語言,我會欣賞,并給予他們一個,大大的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