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望
何遇被程云深的怒火嚇到了,好端端的,發(fā)什么脾氣啊。
不過明天還得靠他,現(xiàn)在他最大,何遇不敢真惹他。
她眨巴著眼睛,小聲說:“我就來慰問慰問你啊?!?/p>
程云深意識到自己的語氣說重了,可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凌晨一點,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就這么在外面跑,萬一……
等等,為什么有萬一?他在關(guān)心什么?何遇有個萬一關(guān)他什么事?
他擺脫她還來不及,關(guān)心她做什么!
“那你現(xiàn)在要做什么?”程云深端起茶杯,發(fā)現(xiàn)里面的咖啡已經(jīng)見底,就揉揉太陽穴,“別說你睡不著才出來?!?/p>
“大侄子真是料事如神啊。”何遇豎起大拇指。
“我要回去了,你怎么打算?”程云深一指沙發(fā),“睡一夜,不收你錢?!?/p>
“你忍心?。俊焙斡鰯r住要走的程云深,“我跟你一起回去。”
“我們孤男寡女?!?/p>
“難道你還想對我做什么?”
“你想得美。”
“……”
到車庫,何遇坦蕩蕩地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上。
程云深無奈地?fù)u頭,他到底是碰上了臉皮多厚的人。
要是說到達(dá)程云深住的小區(qū)已經(jīng)讓何遇驚訝,那么在他打開門之后,看到里邊的面積和裝修,何遇的下巴已經(jīng)要掉到地上。
“好啊程律師!”何遇漬漬道,“這房子,這地段,這裝修,你到底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找我打官司,必定能贏,你說拿百分百會贏的官司來付合理的價錢,叫搜刮嗎?”
何遇被噎地說不出話,這話還真他媽有道理!
她要是有錢,難不成還找打不贏官司的律師?
何遇憤恨地說:“早知道大學(xué)就該選律師專業(yè)!”
程云深眼皮都沒抬:“這跟人的智商成正比,別讓專業(yè)背鍋?!?/p>
何遇:“……”
趁著燒咖啡的時間,程云深整理了幾份資料,提著筆記本電腦要進(jìn)書房。
在門口想起了什么,回身道:“左邊的房間是客房,被子在最上方的柜子里,自己拿?!?/p>
何遇邊應(yīng)聲,邊參觀著程大佬的豪宅。
沒一會兒,原本清醒地不行的何遇感覺到眼皮很重,有些困了。
客房里有備用的牙刷,洗漱完,又想起被子在柜子的最上方。
抬頭望著柜子,何遇罵一聲:“真他媽把所有人當(dāng)大長腿啊!”
隔壁間的書房,程云深看著文件,就聽到咚咚咚的聲響,仔細(xì)辨認(rèn),確定是客臥里傳來的。
他推開門:“下半夜了,你還不睡想修仙?。俊?/p>
說完,就看見了一幕——
何遇惦著腳尖,使勁伸長手去拿上面的被子??囍钡氖种缚傇谟|碰到被子時,整個人就體力不支地掉下來,身子也因為慣性撞在柜子上。
程云深聽到的,就是她跟柜子相撞的聲音。
仰頭的關(guān)系,她的短發(fā)往后散落,露出白皙干凈的額頭,溫和的燈光下,那顆淚痣越發(fā)顯眼。
“老娘累都累死了,你還看!”何遇兩眼發(fā)著怒光,“被子為什么不能好好待在床上而要在柜子上?”
程云深回過神,不知不覺,他怎么又盯著這個麻煩精走神了。
為了不讓自己窘迫,程云深目光從何遇臉上挪開,徑直走到柜子前,輕而易舉地將被子拿下:“我家很少有其他人來住,鋪著被子會有灰?!?/p>
何遇:“……潔癖到中毒了啊你?!?/p>
程云深一手倚在柜子上,居高臨下地看她:“看到那扇門了嗎?你是選擇從這里出去……”
“大侄子,我怎么感覺晚上的你特別帥?也特別善良?”何遇臉上畫風(fēng)一變,討好的嘴臉切換地很嫻熟,“你一定舍不得一個妙齡少女在外面吹老北風(fēng)的,對不對?”
程云深深深嘆口氣,剛剛是腦抽了才會看她。
清早法院門口有些冷清,從停下車的最后一秒,何遇吃完最后一口早餐。
“這家早餐店的味道真好?!焙斡龈袊@著,“可惜離我家太遠(yuǎn)了?!?/p>
“住我家僅此一晚,以后別想來蹭。”程云深瞄了她一眼,聲音不冷不淡。
何遇解開安全帶,邊開車門邊說:“誰稀罕!話說,你昨晚幾點睡的?”
她記得昨晚睡覺的時候,程云深還在書房來著。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大侄子,嬸嬸的好意你要懂得接受,別枉費嬸嬸的一片心意?!焙斡鲎吩诔淘粕詈筮?,還別說,他穿律師袍的樣子可真帥!
“收起你的口水,別在法庭上丟人現(xiàn)眼。”程云深停下步子,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看她。
何遇狡辯:“誰要看你,我看的是……”
她隨手一指,正好指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寧馨竹從車上下來,她昨晚沒睡好,臉色略顯蒼白。倒不是因為今天打官司的事,而是聽說從來沒敗訴過的云深律師事務(wù)所,拒絕了接手她的案子。
不過,云深律師事務(wù)所收費也是出了名的貴,她請不到的人,何遇也別想請到,只要何遇沒有自己的證……
寧馨竹才抬頭,就看到有個人拿手指著自己。
那不是何遇又是誰?
“程云深?”同樣穿著律師袍的律師驚呼了一聲。
寧馨竹沒聽清,“你說什么?”
此時四人正好走到門口,面對面四眼相對,有人歡喜有人愁。
“朱律師,又見面了。“程云深大大方方地伸出手,顯然兩人曾經(jīng)對戰(zhàn)過。
據(jù)程云深所說,他至今還沒輸過。那么……何遇對著朱律師眨巴眨巴眼,曾經(jīng)對戰(zhàn)輸?shù)娜耸撬麌D?
本來想當(dāng)作沒看見及時走掉的朱律師有些難堪,折回來伸手道:“程律師,又是你啊?!?/p>
他就是云深律師事務(wù)所的程云深?
寧馨竹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盯著眼前的人瞧,再看自己請的律師,畏畏縮縮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相較于自己的律師,程云深頎長的身材和俊朗容貌,確實如聽說般的才貌雙全。
寧馨竹心中不甘,不想還沒開庭就丟臉,她頭一仰,冷笑一聲:“不知道何遇你花了多少錢才請到這位律師的?”
“據(jù)我所知,你根本沒有錢來支付律師費!”寧馨竹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踩壓何遇的機會,她就要知道,何遇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才有那么多錢。
何遇倒是很誠懇,兩手一攤:“是啊?!?/p>
寧馨竹被她的四兩撥千斤氣的一跺腳,指著程云深:“那你怎么請得到他?他的收費你怎么可能請得動?”
要知道,上一個離婚的官司,他可是收了一百萬的訴訟費,就她何遇?哼,一萬塊能不能拿出來還是個問題。
何遇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如果他要收費,我一定拿不出錢?!?/p>
“什,什么意思?”寧馨竹的腦子沒反應(yīng)過來。
程云深看了眼寧馨竹,確實跟監(jiān)控里的人一模一樣。她猙獰扭曲的嘴臉,真保不準(zhǔn)氣極了會撲過來。
他往何遇身前一站,清冷道:“因為我沒收錢?!?/p>
沒收錢?
寧馨竹僵在原地,腦子里一片亂,太多的疑問撲面而來。
作為校長的女兒,她早就查過何遇的家境,跟唯一的父親相依為命,根本不是什么大家小姐,怎么可能跟程云深那么熟?
熟到連錢都不賺?
“寧小姐,我們該進(jìn)去了?!敝炻蓭熖嵝训馈?/p>
“我知道?!睂庈爸衩靼鬃约翰荒軄y陣腳,只好用指甲狠狠地掐住掌心,用疼痛來穩(wěn)住情緒。
法庭上,何遇清晰地表達(dá)完事情經(jīng)過,包括精準(zhǔn)的時間。
程云深聽的很仔細(xì),在她話音落下的一刻,有條不紊地幫她辯護(hù)。
他站在法庭中間,斯條慢理地轉(zhuǎn)向被告方,吐字清晰,聲音不急不緩。
看似沒太大攻擊力,卻字字如細(xì)針般,精而準(zhǔn)地戳進(jìn)朱律師的身體里,讓他張不了口,辯護(hù)不得。
朱律師緊張地擦著汗,顫抖著:“不是,是寧小姐……”
“我就問一個問題,當(dāng)天早上九點十分左右,寧小姐是否待在教室里,而不是在別的地方?”
程云深的提問快而狠,堵住了朱律師的嘴。
“我……”寧馨竹慌張地到處亂看,希望還有誰能幫她,顯然朱律師已經(jīng)亂了陣腳,根本幫不了她。
那天早上,她看到何遇將作業(yè)交給羅導(dǎo),上課時,就偷偷跑去羅導(dǎo)辦公室,趁著沒人才將作業(yè)拷貝的。
望著寧馨竹慘白無血色的臉,何遇松下一口氣,目光重新落到程云深身上。
萬萬沒想到,程云深在法庭上,竟能句句戳中關(guān)鍵點,還能完美地反駁住對方律師的提問,條理清晰,思路明確。
他的魅力,在于能穩(wěn)住全場,讓對方啞口無言,能自信地說出每一個關(guān)鍵之處。
這個男人,仿佛就是為了這個舞臺而生!
他的不敗神話,實至名歸!
程云深面向法官:“既然寧小姐不愿意說,我這有兩份證據(jù),自會幫她說明?!?/p>
證據(jù)?
什么證據(jù)?
怪不得何遇這么自信地說要告她,原來她手上還捏著把柄啊!
怎么辦?
如果證據(jù)屬實,知道她寧馨竹不但偷竊別人的作品,還歪曲事實污蔑何遇,她往后在學(xué)校怎么抬頭?
況且,她還是校長的女兒,以后爸爸的臉往哪里擱?誰還敢上黎川大學(xué)?
慌亂間,她瞄到了朱律師無奈的臉,朝她輕微搖了搖頭。
什么意思?他要放棄了嗎?
“等等!”寧馨竹尖著嗓子喊出來。
“等等……”她不斷重復(fù)著兩個字,可又實在說不出下邊的話。腦門上的汗越來越多,牙齒幾乎要將下嘴唇咬出血來。
“砰”地一聲巨響。
寧馨竹在法庭上暈倒了。
何遇坐在外邊,無精打采。
“行了,法官說今天退庭,后天接著審,到時放出證據(jù)不遲?!辈恢趺吹?,程云深看到孤伶伶坐在石板凳上的何遇,居然開口安慰了她。
何遇回頭,兩條眉毛皺在一起:“不是,我是在想,萬一我明晚又睡不著,還不能去你家蹭的話……”
程云深一頭黑線:“我免費給你打官司,你不感謝我就算了,怎么還天天算計著我?”
何遇一臉理所當(dāng)然:“因為你愿意啊。”
程云深怔住。
是啊,當(dāng)她被混混追,他沒有鎖住車門讓她進(jìn)來。
混混砸了窗戶,他打退混混,還帶何遇去修車。
她幾次三番地蹭車,他不但載了,還被她遙控指揮去哪去哪。
一分錢不收給她打官司,她還厚顏無恥蹭吃蹭住。
可這一切,他竟然全部都默許了。
他向來公私分明,從不在工作中混雜私人感情,對誰都如此,
然而為了這個麻煩精,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
左胸口最柔軟處像是被什么捏著,程云深有點兒喘不上氣,莫名的抽搐感,既熟悉又陌生,這到底是為什么?
看著他痛苦的表情,何遇跳起來一掌打在他肩膀:“大侄子,你沒事吧?”
內(nèi)心的異樣感瞬間消散褪去,換來的是肩膀的一陣疼痛和對沒消毒的手的惡寒。
程云深惡狠狠地瞪著肩膀上的手。
為什么這么做?
只有一個合理的解釋,那就是自己得了病才幫她!
中午才吃過飯,何遇的手機就接到個陌生電話。
不會是老馬知道自己的手機號了吧?何遇趕緊摁斷。
沒一會兒,電話重新響起。
何遇盯著手機,直到鈴聲響到第六聲,她才鼓足了勇氣接起來,掐著嗓子喊:“哪位?。俊?/p>
“是我?!?/p>
何遇放下抵在喉嚨上的手:“你?”
推開病房門,寧馨竹坐在床上,見到她來了,雙手不自覺地揪緊了被子。
何遇冷笑一聲,開門見山:“找我什么事?私了?”
被點明心思的寧馨竹臉色更白了:“是,如果……”
“停。”何遇抬手阻止,“在你說之前,我有個問題?!?/p>
“什么?”寧馨竹緊張地看她。
何遇走到床前,說:“你在法庭上,暈倒是假的吧!”
不是疑問句,而是深深的肯定。寧馨竹的小伎倆,她看的明明白白。
寧馨竹沉默了,良久,她略帶顫抖地說:“是,那又怎么樣?”
“不怎么樣。”何遇笑著,“就是覺得,好大一出戲??!”
寧馨竹的臉色由白轉(zhuǎn)青:“隨你怎么說?!?/p>
那時候她孤立無援,暈倒是她唯一的手段。也是暈倒之后她才想到,還有拿錢堵嘴的做法。
“你剛剛不是說私了嗎?我聽聽條件。”
以為何遇是上鉤想要占便宜,寧馨竹坐直身體,將姿態(tài)放高了些:“條件你一定會滿意?!?/p>
“我洗耳恭聽?!?/p>
“我知道,你父親還躺在病床上,你需要一筆很大的醫(yī)療費。”
“這么說你是要用錢收買我了?”何遇覺得好笑。
寧馨竹不大愿意聽到收買兩個字,這兩字就相當(dāng)于自己承認(rèn)了抄襲。她冷聲繼續(xù)說:“不但如此,我還會保你在學(xué)校拿到畢業(yè)證,絕對不會被退學(xué),怎么樣?”
何遇皺著眉頭,似乎是在思考。
“我會給你五萬塊錢,治你父親的病綽綽有余。要知道,你的名聲和你父親的命比起來,孰輕孰重?”寧馨竹步步緊逼,聲音輕微的顫抖,“反正我們都快畢業(yè)了,抄襲的事很快就會過去,你不覺得是一筆很劃算的交易嗎?”
五萬塊,對何遇來說,確實是雪中送炭,不但能延長父親在醫(yī)院治病的時間,還能還掉老馬的債,不至于出個門還擔(dān)驚受怕。
而自己,不過是背個臭名而已。
表面看上去是很劃算。
“如何?”寧馨竹猛盯著她的臉,想找到一絲松動,“只要你把證據(jù)給我并承認(rèn)是你抄襲我,你立刻就能拿到錢,五萬塊錢對你來說不是小數(shù)目!”
可是,憑什么呢?
她拿著父親辛辛苦苦賺來的錢,交著巨額的學(xué)費,勤奮艱苦地鉆研學(xué)習(xí),為的是什么?
不過是想讓父親以她為驕傲,以后能賺錢讓父親過上好日子,不需要再忍受以前的窮苦,低人一等。
當(dāng)她背上抄襲的罪名時,根本不是畢業(yè)后就完事了,她是設(shè)計的行業(yè),沾染上抄襲就毀了!
“我覺得,”何遇嘴角一挑,心底泛起絲絲痛快,“你在做春秋大夢!”
“何遇,你忘了你父親了嗎?”寧馨竹沒想到她會拒絕,直指她的痛處,宛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就不管你父親死活?”
“我怎么可能忘?我也記得,你是怎么污蔑我爸,貶低我!”何遇語氣不重,可字里行間的氣勢卻越來越重,“這場仗我必須打,我會洗清你給我的污蔑,也將會把你的丑陋公布于世!”
寧馨竹從沒看過這樣盛氣凌人的何遇,呆愣地失了聲,滿腦子都是剛剛何遇說的話,要把她的丑陋公布于世。
那她以后該怎么活?
從天堂摔落到地獄,也大抵是這種感覺吧!
她從床上跳下來,抓住何遇的肩膀,喊地撕心裂肺:“你怎么這么狠?一定要把我害慘才滿意嗎?”
何遇推開她的手:“抄襲的是你,最先陷害我的人也是你,我不過是把真相告訴大家,怎么就變成我害你了?”
這他媽什么三觀?
寧馨竹的眼淚像倒豆子似的往下掉,反手又抓住她的胳膊:“我給你十萬,十萬好不好?你只要在法庭上承認(rèn),是你干的,我立刻就給你十萬?!?/p>
“我不稀罕你的錢!”何遇被抓的疼死了,忍無可忍地甩開她:“當(dāng)你在羅導(dǎo)辦公室偷我作品的一刻,你就該想到,總有一天,你要為自己犯的錯誤恕罪!”
從醫(yī)院離開,何遇在街上走著。
齊耳的短發(fā)再也不會被風(fēng)吹地凌亂不堪了,只是……
“耳朵真冷啊。”何遇哆嗦著,把圍巾再打結(jié)實了些。
一輛車在她身邊停住,車窗搖下,露出一張溫和的臉。
“學(xué)長?好巧啊?!焙斡鲂∨苓^去趴在窗戶上,“你怎么會在這兒?”
葉辰景想伸手摸摸她的頭,終究是忍下了,他道:“出來辦點事,怎么了,看你垂頭喪氣的,誰欺負(fù)你了嗎?”
何遇想了想,點頭說:“有,差點被一條瘋狗給咬了?!?/p>
葉辰景緊張道:“有沒有傷著?”
何遇擺手:“沒有沒有?!?/p>
“今天不是你上訴的日子嗎?怎么樣?”
“對方出了點問題,后天繼續(xù)?!焙斡龊敛粨?dān)心地笑笑,明天,總算能讓她洗清罪名了!
葉辰景跟著笑:“是因為你的朋友不會輸?”
何遇道:“那是其中一個原因?!?/p>
葉辰景立馬追問:“還有其他原因?”
他心中抱著期待,盡管這份期待很有可能落空,但是他想聽到,何遇跟那個男人沒有關(guān)系,一丁點兒都沒有。
何遇歪著頭,絞盡腦汁,忽然開竅,說:“還有,正是因為他幫我。”
“僅僅是他幫你?這也算?”葉辰景的笑容定格在臉上,僵硬無比。
“嗯?!焙斡鲋刂氐攸c下頭。
先是因為程云深幫她,再是因為程云深不會輸。
如果他沒有幫,那他的不敗神話,跟自己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對,就是因為是他,僅僅是他。
葉辰景不自然地?fù)Q了個話題:“折騰一天了,你也累了,我?guī)闳コ酝盹??!?/p>
看時間,這會兒都快到晚飯點了,何遇搖頭說:“我不累?!?/p>
最累的人不是她,而是程云深。
話說起來,這段時間程云深盡心盡力幫忙,好像連句“謝謝”都還沒有跟他說。
何遇著急起來,對著車?yán)锏娜苏f:“學(xué)長,我想起來有點事,晚飯我就不去了,再見?!?/p>
“再見?!比~辰景苦笑一聲,開車離去。
第一,是他不會輸。
第二,因為是他。
沒有第二條,第一條就不會成立。
葉辰景望著道路的前方,思緒萬千。
大學(xué)至今,四個年頭。
他不會忘記,跟何遇第一次相識,她仰著笑容,傍晚的陽光下,襯著她的臉金燦燦的。眼底流轉(zhuǎn)的光芒,柔和似水。
她說:“你好啊,學(xué)長。”
一聲你好,讓他等待著,一等就等了四年。
可結(jié)果呢?
換來的是,何遇說:“別人我不信,但他一定能贏?!?/p>
“正是因為他幫我。”
或許何離自己都不知道,她對他的信任,足以讓他妒忌起那個男人。
不偏不倚,恰恰就是因為他。
見著何遇從外頭進(jìn)來,婷婷趕緊就迎了上去:“何小姐,您來啦?!?/p>
今天程律師回來之后,她壯著膽子問了狀況如何,說實話,她也挺擔(dān)心的。
沒想到向來冷冰冰的程律師,居然回了她,說進(jìn)展不錯。
看來程律師的心情非常好。
何遇跟她打招呼:“你好啊,程律師呢?”
“在里面?!毖垡娭较掳啵面蒙砩系陌素约?xì)胞被喚醒,“您是來找程律師吃晚飯的?”
“嗯,對?!焙斡鰪街弊哌M(jìn)去,程云深果然就在辦公室里。
這麻煩精又來了,不知道這回又是干嘛。
程云深注意到電腦右下角的時間,頭沒抬問:“時間掐地這么準(zhǔn),蹭飯?”
“你怎么把我說的跟乞丐一樣?我是這種人嗎?”何遇撇撇嘴,“就不能是我關(guān)心一下大侄子?”
“收起你的心思?!背淘粕钍稚系幕顩]停,骨節(jié)修長無雜質(zhì),噼里啪啦地編寫著起訴書。
何遇雙手撐著下巴,眼睛直直盯著他。程云深認(rèn)真的時候,眉骨間總會輕蹙在一起,露出中間清朗的“川”字。
她一直都知道,程云深很好看,好看到跟他出門,總會發(fā)現(xiàn)有小女孩偷看他。而他倒好,目不斜視,一副禁欲模樣。
她忘不了,他站在法庭中的模樣,仿佛是一名大將,馳騁戰(zhàn)場,器宇軒昂。
而且,戰(zhàn)無不勝!
察覺到程云深投來的斜視,何遇趕緊收起眼神說:“沒想到你這么忙,原本還想請你吃晚飯來著。”
程云深手指停在半空中,眼中帶著復(fù)雜而又難以置信。
只知道蹭飯蹭車蹭住的何遇,還會請人吃飯?
何遇打心底怕耽誤他工作,就說:“你要是忙就算了,改天再說?!?/p>
“不忙?!背淘粕钫f出來就后悔了,他確實很忙,在忙于工作時,他從沒妥協(xié)過任何人。
然而剛剛,他卻沒經(jīng)過大腦說謊了。
但是既然都說出來了,也不好收回。
“不過地點我定啊?!焙斡鲒s緊掌握大權(quán),她沒多少錢,可去不起什么太貴的餐廳。
指揮著程云深開了大概有四十分鐘的車,總算到達(dá)目的地。
程云深找了個停車位,跟著何遇繞來繞去的走,心底飄起一縷不祥預(yù)感。
他覺得,跟她來吃飯可能是個錯誤的選擇。
不出所料,何遇最后選定一家大排檔。
程云深的臉立刻就黑了。
“你什么表情?。俊焙斡鲚p車熟路地在外面找了位置坐下,“這家店味道很好的,我以前經(jīng)常跟我爸過來吃。”
“你爸?”程云深露出一抹疑云,別看何遇大大咧咧,可她幾乎不談?wù)撟约旱募沂隆?/p>
“嗯?!焙斡鳇c到為止,招呼老板娘去了。
這家店確實還算干凈,桌子上沒有油污,凳子也沒有讓他不適的臟東西,程云深這才坐下來。
過了大概五分鐘,何遇回來了:“我點了幾個菜,你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隨意。”程云深不挑食,但是,他有點嫌棄道,“你要跟我一起吃?”
“我他媽沒帶你去吃火鍋算客氣了?!焙斡鱿氲剿臐嶑?,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還讓不讓別人活了?“咱們用公筷,可行不可行?”
“我說了幾遍了,女孩子能不能不要滿嘴臟話?”程云深眼眸一沉,神情嚴(yán)肅地教訓(xùn)起來,“好歹也是有學(xué)歷有見識的人,怎么說話這么難聽?”
“我是做不到你這樣罵人不吐臟字的境界?!边@句話何遇可沒說錯,每次程云深都把她堵的啞口無言,卻從沒聽他說過一個臟字。
程云深很不客氣:“多讀點語文歷史政治,腦子里有東西了,自然能說得過我?!?/p>
何遇:“……”
“呃……”站在一旁的老板娘總算趁著空隙插進(jìn)來說話,“小遇,這是你男朋友啊?”
何遇否認(rèn):“有見過男朋友這么損女朋友的嗎?”
“我倒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的?!崩习迥镄Σ[瞇地盯著男人瞧,他們家生意不錯,顧客每天一波來一波走,可她還沒見過這么紳士好看的男人。
老板娘眼睛發(fā)著光,戳著何遇胳膊,小聲說:“不是阿姨說,有教養(yǎng)有知識的男人,不趕緊下手就沒啦!”
何遇同樣小聲吐槽道:“阿姨您別被他表面正經(jīng)給騙了?!?/p>
老板娘不相信道:“他剛剛說的話就很好,我吃的鹽比你可多多了,看人準(zhǔn)的很?!?/p>
三人僅相隔一張方桌的距離,對話一字不漏地跳進(jìn)程云深耳朵里,他一臉冷漠:“你是當(dāng)我耳聾嗎?”
見對面透過來你是白癡的眼神,何遇對著老板娘說:“你看看他,老是擺著一副喜怒難辨,不茍言笑的臉,帶出去都怕嚇著人?!?/p>
老板娘看著程云深老臉一紅,說:“小遇,哪里會嚇著人,小姑娘看他都來不及?!?/p>
程云深冷哼一聲:“我是對自己多狠要找她?”
何遇:“……”
老板娘:“……”
見氛圍不對,原來兩個人壓根沒對上眼,老板娘忙不迭地拿出小本本和筆,問:“你們飲料想喝什么?”
何遇正氣地磨牙,惡狠狠說:“喝什么飲料,上酒!”
老板娘勸阻道:“小遇,出門在外,你一個女孩子就別喝酒了。”
“不,今晚必須喝!”
程云深面不改色:“后天還有工作?!?/p>
何遇一笑:“你是不是怕了,不敢?”
程云深的額頭的青筋突突跳動,即使知道是何遇故意挑的茬,還是應(yīng)聲下來:“有什么不敢?!?/p>
何遇的酒量不錯,曾經(jīng)高中畢業(yè)聚會上,喝倒過全班人。不過那都是年輕人,比不上社會經(jīng)常喝酒的??此仙裨谠诘哪樱€有點后怕。
但話都放出來了,誰怕誰!
她豪氣一喊:“先來六瓶啤的一瓶白的!”
酒端上來了,程云深去拿啤酒蓋開酒。
“慢著!”何遇按住啤酒瓶子,伸手抓住那瓶白的擰開瓶蓋,給兩人倒上。
倒完后,她舉著杯子,眼神有點閃爍,小聲說:“謝謝你幫忙?!?/p>
程云深被她突如其來的話弄的一懵:“你說什么?”
“沒聽到就算了。”何遇起身在他酒杯上一碰,“干杯?!?/p>
程云深垂著頭輕笑了一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何遇重新給兩人倒?jié)M,想到自己剛才可真慫,跟人道個謝還怯怯弱弱的,就大聲說了句:“謝謝你幫我打官司,讓我能洗清罪名?!?/p>
十秒鐘后,對面沒聲音。
“跟你說話呢,我道謝你給個表示行不行?”
二十秒鐘后,還是沒聲音。
“你什么意思???不會太感動說不出話吧?”
何遇抬頭,想取笑程云深一番,結(jié)果就對上一雙呆滯的眼。
“喂,”何遇用手在他面前晃晃,“程律師?大侄子?程云深?”
自始自終,程云深沒有任何反應(yīng),像是被施咒了般,面無表情,雙眼空洞。
何遇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就見著他低頭注意到了眼前的酒杯,快速端起就喝了下去。
“你,你不會是喝醉了吧?”何遇覺得不可思議,這應(yīng)該是她見過酒量最差的人了。
又喝了一杯酒的程云深似乎還不盡興,眼睛轉(zhuǎn)悠了一下,落到已經(jīng)開封的白瓶子,伸手就拿起來要喝。
何遇趕緊抓住瓶子的另一端:“你不會喝酒再喝下去要出事!”
程云深不依不饒。
見他力度不減小,何遇只得搬救兵:“阿姨,快過來幫忙!”
老板娘以為有人鬧事,追出來一瞧,就見著小遇跟一同隨行的男人在爭奪白酒瓶。
“怎么了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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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遇邀請程云深共進(jìn)晚餐,程云深醉酒吐露真心,何遇是否相信?兩人間又發(fā)生何逗趣的故事?父親病情危急,急需救治,寧馨竹趁機以高額醫(yī)療費為威脅,二次審判,一面是父親,一面是信仰,何遇如何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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