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在與暴食的交鋒中,自我控制早已落入下風。極致的完美就像誘餌,蠱惑著常人去追求,一旦踏過平衡的界限,生活便在狂熱中走向失控。每個暴食患者都深知不能再吃了,卻仍舊控制不住自己,機械性地重復進食,食物早已失去了飽腹的定義,只為了滿足大腦中莫名而來的空虛?;诖伺e,后果往往是深深的負罪感,患者不斷逼迫著自己去節(jié)食減肥,但暴食的欲望戰(zhàn)勝了自制力,自我解救陷入了無限的死循環(huán)中。
【關鍵詞】 暴食癥 形體焦慮 催吐
暴食癥,專業(yè)名叫神經性貪食癥,是醫(yī)學定義的進食障礙的一種?;咎卣魇欠磸桶l(fā)作的暴飲暴食,發(fā)病原因多與減肥節(jié)食有關。暴食癥患者常在暴食之后服用瀉藥或催吐等清除行為。催吐會使人聲音嘶啞、腮幫腫大,把手伸入喉道誘嘔亦會使得虎口以下有傷疤。長期催吐導致胃酸反流,容易引起食道癌以及牙釉質損壞等問題。暴食癥常與一些精神疾病共存,如抑郁障礙、焦慮障礙以及雙相情感障礙。
罪與罰
在“以瘦為美”的社會,形體焦慮成了通病。在20多歲的年齡段表現更甚。在大多數進食障礙患者的世界里,每一絲贅肉都是可恥的?!耙词?,要么死?!焙裰氐膲浩雀邢矶鴣怼@是營銷號“控制不了體重,何以控制人生”狂轟亂炸的結果。胖成為了社會原罪,“是對自己的不負責”。動不動就“丑女大翻身”的電視橋段給人留下了太多的刻板印象,仿佛減肥成功就會判若兩人,人生軌跡也會由此不同。對瘦的瘋狂追求,讓每個女孩都恨不得自己能化作飛燕做掌上舞。
在以瘦為美的審美形態(tài)中,減肥總是“多多益善”。節(jié)食成為美麗的代償,而愛美的女孩子們也堅信,只要敢出砝碼,就一定能競得高標。這些女孩子以或悲憫或喟嘆的態(tài)度來杜絕著胖的存在。對胖的惡意,從來都是坦蕩不遮掩,對瘦的迷戀,從來都是喧鬧和高調。朋友圈里誰秀了身材,曬了體重,都讓進食障礙者們像打了雞血般對自己的飲食更加吝嗇,“再少吃一點”這樣的念頭之后,是減肥賽道上你爭我搶互不相讓的暗暗較勁。
失控
節(jié)食和暴食的界限細如一線,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邁了過去。
當清淡無油的飲食再不能滿足味蕾,當對面包、炸雞的渴望攫取了所有思維。野蠻壓制下的食欲往往更加肆虐,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長勢傾覆而來。伴隨著節(jié)食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暴食的頻率也越來越高。食物在不停地拉鈴控訴,飲食障礙者的自我控制也駛向斷崖。
節(jié)假日長日消磨的時光,為暴食的滋長提供了極好的境遇,無事可做的百無聊賴下,牛飲狂吞仿佛是唯一選擇。在機械性的塞吞之后,飽脹感似乎要撐到喉嚨,只要一彎腰就能吐出去。
第一次催吐,暴食癥患者還是狼狽不堪:滿身的嘔吐物,眼睛充滿血絲,食糜吐完之后還是止不住的干嘔。催吐的這些“非正常”群體給自己起了一個聽起來很可愛的名字“兔子”,兔諧音吐,她們的生活離不開吐。熟練的“兔子”對摳嗓的位置如庖丁解牛般諳熟,或是用尖細的指甲刮上顎,或是用指紋一上一下地刺激食道。經驗更足的“兔子”,喜歡用奶油或者肥肉等油潤的食物來打底,這些食物讓未消化的食糜更好吐出來,相當于潤滑劑般,讓被胃酸反流腐蝕過的嗓子隱痛稍減。
催吐幾個月,他們原本清亮的嗓音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喑啞的低聲。“催吐是劊子手,我首當其沖?!彼麄兊吐暱卦V著。
附骨之疽
比之身體種種不良信號,精神上的傷痛更讓人難以忍受。暴食癥患者被迫離開原有的生活路徑,形同繳械地被迫流放在“暴食”的窠臼。易怒、暴躁,他們掉進了這樣一個怪圈,那是一個泥沼,圈內人或是欄外人都無法選擇進或出。
患者們都覺得自己被暴食這頭貔貅吞噬得連渣都不剩,暴食癥控制下的自己是個長著大口,淌著涎水的怪物,不辨男女,并丑陋異常。暴食一次,水腫幾天,皮膚暗沉如土色,誘嘔之后,虎口上深淺的牙印,仿佛是囚徒的黥刑,這些標記讓羞恥感無處遁形。這樣的羞恥感也讓他們離“正常人”的交往圈子越來越遠。
在以理解暴食癥為標準的千淘萬漉過后,“吹盡狂沙始到金”,暴食癥患者的大部分朋友便都是病友。類似于火災里抱成球的螞蟻群,以人人相吸的方式共同自憐。暴友們有著自己的群,那是他們的心理安全區(qū),在這里仿佛才能說出所有秘密,那些太陽底下羞于見人的事,在這里成為了理所當然的“共情”。這種網絡上的聚居所給予的安全感,仿佛于混沌世撞見同癡。
而這樣的聚居,也不是千篇一律的。有的暴食癥群體以抱成團的姿勢來進行戒暴的自我救贖,幾個人建立一個打卡群,每天互相激勵,一起突破飲食障礙。還有一部分人,則仿佛癮君子找到了同好。約見幾個同城的暴友,一起約暴食約催吐。小吃街從最北刷到最南,美食城從一樓刷到四樓,再將食糜盡數吐掉,用這種有預謀的集體不理智來自我麻醉。
她們都在一間四面通透的閣樓長久地懸垂著,只有在這里,暴食癥以無需隱藏的姿態(tài)恣意存在。而在這間透明的閣樓里,常年展演和直播著暴食群體們的奇異行狀。獵奇心理讓這個名為“大胃王”的群體一點點壯大,閣樓里的人面孔各異,人選換了一茬又一茬。不變的是,閣樓外的看客依舊興奮而熱烈。
暴食癥患者們羨慕著那些所謂的“大胃王”,暴飲暴食在大胃王這里,仿佛是件極為光彩的事情。她們穿著堂皇的衣衫,畫著精致的妝,為自己的病情貼上崔嵬雄峙的標簽,就搖身一變,成為坐擁幾萬粉絲、彈幕里人人羨慕的吃不胖體質。但在直播結束,攝像機關閉的一瞬,那些光彩奪目的身影發(fā)瘋一樣地奔向垃圾桶或者馬桶,歇斯底里的狂嘔著。鞋跑丟了,妝哭花了,混雜著涎水和依稀可辨出的食物,粘稠又絕望。
所謂大胃王行業(yè)的畸形,暴食癥患者比一般人更能體會到。因為在這些吃播的畫面里,他們看得到或是想象得到自己?!靶蕾p別人的孤獨,是可恥的”在這種凝視面前,這句話變成了“欣賞別人的窘迫,是可喜的”。
說到底,暴食癥患者的種種罪與罰均來自于對形體的焦慮,對瘦的極端追求讓他們在暴食——催吐的死循環(huán)中長久禁錮。社會中,這樣的群體日漸擴大,也讓人不禁發(fā)問:這樣折磨自己值得嗎?為形體犧牲健康、快樂乃至尊嚴是否可?。咳藗儗γ赖淖非髲膩頉]有頂點,從兩千多年前的“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乃至今日的暴食盛行,都是社會病態(tài)追求美的罪惡淵藪。他們像演員,展演著追求美的各種行徑。追求美是人之本性,但過分追求乃至苛求卻決不可取。暴食、催吐等有礙健康的美麗法則,今日可已矣。
作者簡介:賀杉(1997—),女,漢族,河南洛陽人,學歷:本科生,研究方向:現當代文學,單位:河南大學文學院2016級;河南省開封市,郵編:475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