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 明
我有個舅舅姓李,年輕時大家叫他老李,年老了大家就叫他老李頭。老李頭一輩子沒啥愛好,就愛養(yǎng)個鳥。
一天,睡醒了午覺的老李頭并沒有馬上起身,他聽從了女兒的話,女兒說,像他這種有高血壓的人,睡醒后必須閉目養(yǎng)神5 分鐘,再想想醒來要做的第一件事。
老李頭想起了自己這午覺睡得太沉了,應該快兩個小時了吧。
起身后的老李頭做的第一件事是喝了口保溫杯里的茶水,那是午覺前舅媽給沏的,可是現(xiàn)在有點兒涼了。老李頭想起女兒不止一次埋怨過他,說他總在自由市場圖便宜,買這種保溫性能極差的杯子。他還記得自己當時反駁女兒說,這是在家里用的,又不帶出去,保溫那么好有啥用——燙嘴。
老李頭張望了一下屋內,想起了老伴兒應該去超市買東西了。他看見小外孫女在另一間屋里拿著手機寫作業(yè)。
老李頭端著保溫杯,走進了后院,是那種一層樓房的小院子。
“鬧鬼了,鬧鬼了,我的鸚鵡咋就變成老家賊了——”
正在屋里寫作業(yè)的外孫女聽著屋外姥爺的大呼小叫,急忙跑出去看看姥爺到底怎么了。
院子里,姥爺正拎著鐵絲鳥籠子,對著籠子里的一只撲棱亂撞的麻雀不停地叨嘮著。
院子柵欄外陸續(xù)圍過來幾個人,外孫女記得里面有那個上午還滿街吆喝“磨剪子搶菜刀”的胡子爺爺。
柵欄外的一個小伙子幸災樂禍地說:“籠子門沒關好,飛走了吧?”
老李頭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瞎說,這籠子門現(xiàn)在還關著呢?!?/p>
老李頭用手扒拉了一下籠子門,“我就納悶了,這老家賊是咋進去的——這不是邪門了嗎?”
磨剪子的胡子爺爺操著外地口音陰陽怪氣地插嘴道:我還是頭一次看到有養(yǎng)麻雀的。
不說還好,聽見這話的老李頭立馬氣兒就不打一處來。
“你一個磨剪子搶菜刀的老家伙,養(yǎng)過鳥嗎?趕緊接著吆喝去!”
被懟回來的胡子爺爺扭臉走了,吆喝起了“磨剪子嘍……搶菜刀……”
此時,站在老李頭身邊的小外孫女悄悄拽了幾下他的手,低聲說:“姥爺,姥爺,是我放走了鸚鵡。”
只見小女孩忽閃忽閃地眨了幾下大眼睛,吞吞吐吐地說起來。
“就是……就是以前我看見過麻雀來跟鸚鵡聊天,還管鸚鵡要吃的……”
原來是老李頭的外孫女覺得來吃食的麻雀怪可憐的,還覺得被關在籠子里的兩只牡丹鸚鵡怪可憐的,它們不能飛出去玩。于是小女孩趁姥爺睡午覺就悄悄打開了鳥籠子門,讓鸚鵡飛出去玩,讓麻雀飛進來吃食。
“是我等麻雀飛進去了,沖過去關上門的。我想讓它在里面多吃點兒?!弊詈螅鈱O女睜著雙清澈的大眼睛說道。
老李頭聽了外孫女的話,沉默良久,慢慢打開了鳥籠子的門,讓老家賊飛走了。
“麻雀養(yǎng)不活啊,給它自由吧?!崩侠铑^對著外孫女,又像對著自己念叨著。
兩位拖家?guī)Э诘拇鬆?,兒孫不同,卻都遭了兒孫“算計”。這么看,親情真像旋轉木馬:高低是一時,不停繞圈是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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