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的味道(外二首)

衛(wèi)國強

伯父的家，長在田野上，仿佛大地舉著

一只孤獨的鳥窩

門前有棵大楸樹，上面裝滿了

星光和蟬鳴

樹下，伯父收拾出一片平整的地方

安放了一塊舊門板

很多時候，他就住在那兒

常常，他會瞇著眼睛，望著遠方

像在觀看一幅風(fēng)景畫

有時自言自語著，忽然還會笑出聲來

小時候，我問他為啥住在樹下

“這里香呀”，伯父說

聞了好久，我只朦朧地分辨出

泥土、莊稼和野草的氣味

現(xiàn)在，我終于聞出

伯父當(dāng)年聞到的香味

可他，已在地下了

游松林寺記

松林寺這名字，多少有些虛空

古廟破敗，在風(fēng)中瑟瑟著

圍著院中兩棵美人似的白皮松

左邊的己圓寂，撒手人寰;剩下右邊的那棵

茍活著，至今仍不明不白地咀嚼著

那個叫“孤獨”的詞

而周圍，發(fā)出陣陣濤聲的是柏樹林

門口墻洞上，暮色蒼?？磩潘傻脑娋?/p>

在時光的洇染下，渾然

和這兒的滄桑，融為一色

仿佛，它們講和了，并來自同一個源頭

老尼姑衣衫素樸，來自遙遠的江南

她灑水、掃地、除草、燒飯

還燒香、叩拜、念經(jīng)

整天不歇，其勤勞和虔誠的樣子

仿佛我冥頑的前世，又如

我執(zhí)著的今生

總想在虛無中，找出個有來

總想在不了中，了了

野玫瑰

其實，我們那兒就叫它馬珠刺

東山坡上，一片一片的

普通得就像腳下的草

春天，渾身開著黃花，羞答答的

秋天呢枝頭掛滿了紅紅的果子

瑪瑙一樣，是女孩子們的最愛

當(dāng)然，它也是我們山里人心頭無名的

風(fēng)景和廉價的幸福

鋼筋水泥的城市，櫻花園里

忽然就遇見了花朵鮮艷的野玫瑰

它著實讓我大吃一驚

這山溝溝里的野花，競霸氣地占據(jù)了

城市里的一方風(fēng)景

關(guān)鍵還在于——

它讓我這個鄉(xiāng)下人，忽然間

心中就長出了，做人的底氣

（選自《山西日報》2019年5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