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芷惠
“阿彩以后可要到大城市里上學嘞?!边@是洪彩常聽奶奶在口中念叨的一句話。村里的叔叔嬸嬸都知道洪彩是村里成績最好的娃子,以后可是村子里頭指望的大學生呢!
他是北京過來義教的大學生,叫藍天。藍天和洪彩第一次見面就在校長的辦公室門口,洪彩收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份禮物。
“同學,這本書是給你的,希望你喜歡?!?/p>
“謝……謝謝老師?!?/p>
“不謝,不謝?!闭f完他就笑瞇了眼睛,眼睛彎彎的成了月牙狀,手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頭。
藍天從老校長那里了解到,學校的高中部就剩下洪彩成績還算可以了,其他學生要么基礎(chǔ)很差,要么都準備去打工或者務(wù)農(nóng)了。洪彩是村子的指望。
每次藍天改題的時候,洪彩都會在旁邊靜靜地看著,看著他修長的手認真地在紙上勾勾畫畫,即使他手指上有一層厚繭,但這也是洪彩所見過的最好看,最好看的手了,和自己粗糙有裂縫的手完全不一樣,看著看著,她不禁就把自己的手往后縮了縮。
“阿彩,你在語法上還是有點薄弱呢,但是單詞記得很好,要繼續(xù)加油哦?!?/p>
“嗯嗯?!焙椴手刂氐攸c了點頭,手緊緊地捉住了自己的衣袖。
“老師,明天我想去縣里一趟?!?/p>
“嗯,好?!彼{天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并沒有問什么。
藍天知道每個月初三,阿彩會到縣里取她媽媽寄回來的兩百塊生活費,每次用剩的錢,阿彩的奶奶總會小心地放在木匣子里,說是以后娃娃到外邊讀書用得著。洪彩的爸爸在她12歲那年在工地被掉下來的磚頭砸死了,而她媽媽也在三年前改嫁到了隔壁縣。
第二天,天微微亮,藍天就向王叔借了輛自行車站在洪彩屋門口等著了。洪彩開門看見藍天,愣了愣。
“老師,你怎么在……”
“我正好也要去縣里買點東西,一起吧。”說完藍天又彎起了眼睛笑了笑。
每到一些陡坡洪彩總是緊緊地捉住車把,害怕自己的身體往前傾。
“阿彩,想走出這片大山嗎?在山后面有海,有高樓,晚上還會有五顏六色的燈光,我相信阿彩一定可以走出去的。到時候記得來找我,我們一起去游樂場,去海洋公園?!?/p>
洪彩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看著他的側(cè)臉,陽光就這樣打在他臉上,反射進了洪彩的心里。她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就這樣輕輕地踩著他的影子走著。
“我可以去你的學校嗎?”
“可以,我相信阿彩一定可以做到,我在北京等著你?!?/p>
藍天的話讓洪彩心里激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漣漪。藍天的話對于洪彩來說一直都是像信念一樣的存在。
到了縣里,藍天給同學們都買了些作業(yè)本,又買了一個燈泡。路過糖葫蘆的小攤,藍天買了一串糖葫蘆,塞到了洪彩的手里。
“我看你盯著糖葫蘆看好久了。”洪彩看見他又笑得彎起了眼睛。
洪彩不好意思地接過了糖葫蘆,頭往左偏了偏。這是媽媽改嫁后她吃到第一串糖葫蘆,她又一次嘗到這種酸酸甜甜的味道,心里卻是甜澀的。
回到村里,藍天就馬上把買來的作業(yè)本一本本地發(fā)下去,接著他拿起燈泡裝到了洪彩奶奶的屋子里。他笑著對洪彩說:“這樣你奶奶晚上方便點,你也好看書?!?/p>
每次洪彩挖土豆的時候,藍天都會去幫忙,洪彩看著他熟練地用鋤頭不重不輕地翻著,然后彎腰把土豆一個又一個撿起來放進筐里。陽光打到他的背上,汗水把他的劉海和額頭緊緊貼在一起,他不時會把頭靠到肩上擦下汗水。
“老師,歇會兒吧,我餓了,我們?nèi)タ就炼拱?。?/p>
“烤土豆嗎?我還沒有吃過呢?!?/p>
洪彩把土豆放在地里,在土豆上面蓋了幾片葉子,把撿來的干枝圍著幾個土豆,擺成了金字塔狀,將干樹葉塞進了里面,從口袋里掏出了火柴輕輕一劃……
“老師,過來吧,烤好了。”
洪彩熟練地拿起干枝把土豆夾起來放在土梗上,用葉子包住土豆抬頭遞給了藍天。藍天猛地擦了擦手,接過來又露出他標準式的笑容。藍天看見阿彩,不自覺地就想起了英國民謠里唱的綠袖子,讓他不想打擾。
一年過去了,洪彩的成績一直在穩(wěn)步地提高著,藍天也放下了心頭大石。洪彩渴望能像蒲公英一樣飄向遠方——那個精彩紛呈的世界。
“阿彩,我要回北京幾天,你先把我出好的題目寫完,回來我給你改?!?/p>
“過幾天就回來嗎?”說著洪彩就低下了頭,不去看藍天的臉。
“真的。”藍天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回答,連他自己都覺得勉強。
幾天后,就看見藍天像一開始到村里一樣,背著一包書,還抱著一箱書走著。
“阿彩,這是我以前用過的復習資料,你一定要認真看呢。我明天就要回北京了,我之前申請的交換生通過了,我要回去了,我在北京等你。”藍天裝作輕松的樣子,說完用手摸了下洪彩的頭,就進去和大家告別了。
藍天走的那天洪彩沒有去送他,她篤信他們一定會再見的!
兩年后洪彩微笑著站在了藍天讀過的那間大學,微風輕撫過她的長發(fā),她慢慢地在學校里走著,走著,這個她夢想中的校園,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實,不是虛渺的夢。
當風吹動蒲公英時,它就已經(jīng)知道自己會飄向遠方,飄向藍天。
指導老師 陳志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