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童趣

馮愛霞

孩子的童年只有一次，歲月走過了，若父母沒有給他們留下更多的回憶，將是一種遺憾。大女兒小時，天資聰穎，口齒伶俐，但隨著女兒的長大，我對她童年的印記，她小時候講過的話，做過的事，漸漸模糊，不是不愛，而是時光不停地打磨著久遠(yuǎn)記憶，心緒不免有些許慌張。陪伴孩子成長，有辛苦更有甘甜，尤其是童言的無忌，童趣的純真，讓我忍俊不禁，甚至還會令人深思回味。小兒今年十一二歲了，也即將告別繽紛的童年，為此，我點開了大腦云端，藝海尋貝，將零散的珠子串聯(lián)。

吃塊雙胞胎糖

小兒三歲時，總喜歡吃甜食。有一次，朋友造訪送了不少糖果，他吃了兩塊還不過癮，等朋友走后，便央求說：”媽媽，我再吃最后兩塊吧，求求你！”看著他眼巴巴的可憐相，我的防線攻破了，遲疑了一下說：“好吧，就吃一塊！”他見我妥協(xié)，又得寸進(jìn)尺，“兩塊！”我堅持說“不行，一塊！”他也嘴硬地說“一次，兩塊！”“哪有一次兩塊的事情呀？”我嘲笑地瞥了他一眼，心想這次我肯定說服他了，沒想到他說：“有的媽媽一次能生兩個寶寶，那我一次也能吃塊雙胞胎糖吧？”聽完，我驚訝不已，啞口無言，只好乖乖地看著他，得意地把兩塊糖，放進(jìn)了嘴里。我突然大笑起來，從兒子的繆論中得出：當(dāng)辦事行不通時，可以采取折中的方法，曲線救國。

我打針爸爸就能回來

小兒四歲時，我和老公兩地分居了好幾年。暑期來臨，我?guī)е畠?、兒子到老公那邊探親，探親假快結(jié)束時，老公送我們坐上了返鄉(xiāng)的大巴車。當(dāng)我和老公揮手告別時，小兒竟出現(xiàn)了電影上的一幕，大聲喊著：“爸爸，我愛你！爸爸，我想你！”我和他爸一下子呆住了，心里酸溜溜的，強忍著眼淚還咧著嘴笑，勸孩子不要叫了，車上的人也在說，這孩子好懂事啊?；丶也痪?，小兒就感冒了，我領(lǐng)他上醫(yī)院買藥，當(dāng)他看到有些孩子發(fā)燒打針時，都有爸爸媽媽陪在身邊，他就問我，如果他下次有病了，爸爸也會來看他嗎？我隨口一說“爸爸當(dāng)然會來的?！惫黄淙?，一個月后，小兒發(fā)燒了，醫(yī)生說需要打針治療，來到病房，平時一打針就掉淚的孩子，竟然還抿著嘴有一絲微笑，他不哭不鬧，掛上了鹽水，我正納悶之時，小兒帶著勝利的表情說：“媽媽，我也有病打針了，爸爸這次就能回來看我了吧？”聽完，我一陣酸楚，心好似被東西一把揪住，沒想到我一句無心的話，卻成了孩子踐行的諾言，這也堅定了我辭掉家鄉(xiāng)工作的念頭，與老公匯合。從孩子的眼神中，我讀到了無論缺失母愛還是父愛，對孩子都是一種心靈上的傷害，錯過了時機，可能將無法挽回，陪伴是多么的重要??！

自己勞動賺錢才光榮

小兒五歲時，總是要這要那，非要亂買東西不可，和他多次講道理也無果。這次，看到玩具，腿又拉不動了。我說：“爸爸媽媽的錢是勞動掙來的，該花的就花，不該花的就不能花，你今天買過東西了，玩具不在計劃內(nèi)，但是你想要也行，可以在家勞動掙錢來買，我先墊付給你，掙了錢再還給我。”他高興地答應(yīng)了，于是買了想要的玩具。回家后把還債的事拋到了腦后，我一再催他還錢，他才積圾找活干，掃地一元，上物業(yè)拿郵件一元，捶背一元……總算湊夠五元后，他高興地把硬幣捧在手心，我說，“現(xiàn)在，你可以還錢了吧？”他驚訝地說：“我好不容易掙來的，給了你，我就沒了呀?！蔽艺f：“對呀，因為你買了玩具啦。”我順勢拿出一堆錢和他解釋，錢是什么？怎樣來的？又是怎樣減少的，還能怎樣增加的方法。所以我們可以通過勞動來賺錢，然后再有計劃地花出去，通過勞動得來的錢最光榮。兒子突然抱起他的儲蓄罐面無表情地說：“媽媽這錢給你吧，不是我勞動掙來的，再多也不光茉。我以后要自己勞動賺錢那才光榮?！蔽冶鹆藘鹤佑H了一口，舒心地笑了，我的用心良苦，良苦用心??！

都是肥肉惹得禍

小兒六歲時，大班快畢業(yè)了，有一天突然對我說，不想在幼兒園吃飯了。為什么呢？因為有一個叫子墨的小女孩是他的好朋友，每到吃飯時，她就會夾給他一些肥肉，為了表現(xiàn)出好朋友的誠意，小兒只好英雄救美，幫助她把肥肉吃掉。如果不分擔(dān)，面子上過不去，又害怕失去了好朋友，可肚子不爭氣呀，每次吃飯見到子墨給她的肥肉就惡心。為此，小兒子左右為難，終于吐出了秘密，我說：“她不喜歡的東西給你吃，你如果不喜歡，也可以拒絕，說明原因嘛。”兒子眨著眼說，“那好的媽媽，我和她說一下看?！毕挛绶艑W(xué)我見到了幼教老師，老師笑嘻嘻地說：“你兒子很會幫助別人，班里有好幾個孩子都喜歡和他玩，有一個叫子墨的女生，每到分飯時，就向我要一些肥肉，她偷偷地告訴我，你兒子最喜歡吃肥肉了，把肥肉全留給他吃了。”??？原來如此！我豁然開朗，會心地笑了?？磥頊贤ㄊ嵌嗝吹闹匾?，不溝通兩顆純真無邪的心靈受到了誤解，友愛竟變成了壓力和重負(fù)。后來，兒子又喜歡在幼兒園吃飯了。

世界真奇妙

小兒七歲時，做了一個紙風(fēng)車，說是要讓風(fēng)車飛向宇宙。他還提出了一系列有關(guān)宇宙、人類的問題，如人會死亡，那人類會滅亡嗎？銀河系和太陽誰是老大？星星爆炸后碎片到底落在哪里了？恐龍是怎樣產(chǎn)生的等等，有的問題我還能應(yīng)付，有的問題還真的搞不懂，于是只好借助百度查詢，從而自己也學(xué)到了不少知識。感觸最深的是，任何事物都有生有死，大到宇宙，小到一草一木，當(dāng)然也包括人類。我略帶傷感地說：“你長大了，媽媽就會老去，不到一萬五千天了?！毙喊参课艺f：“媽媽，不是有‘度日如年這個成語嗎，你可以把一天當(dāng)做一年過，你就可以活一萬五千年了，永遠(yuǎn)陪著我。”“哈哈，那我不就成了萬年老妖了嗎?！笨吹剿J(rèn)真的神情，我趁機說：“你來到這個世界是不是很幸運，很幸福呀？”兒子點點頭，我又說：“我們活在這個世上與太陽，星星相比，十分短暫，所以我們要珍愛生命、珍惜時間，愛自己，愛大家?！彼锌f：“是的，爸爸媽媽把我?guī)У竭@個世上，真是幸運，我長大了要好好孝敬你們。原來世上還有這么多未解的問號?。∵€有一個問題，就是為什么媽媽挑選了一個這么好的爸爸呀？還會生出我和姐姐呢？”我用手指戳著他的腦門說：“哈哈，你這個小馬屁精呀！這個問題嘛，還是看書或者上人體科技館尋找答案去吧。”

記得一位教育學(xué)家說過，每個孩子都有著無窮的想像力和問題，不要小瞧他們。有時孩子的問題會促使我們學(xué)習(xí)和思考，孩子的天真讓我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小兒八歲時，上繪畫班攢了一年的分?jǐn)?shù)，換了個拼裝太陽能機器人的零件禮物。吃完晚飯，他便迫不及待地行動起來，一打開盒子，我們簡直傻了眼，大小零部件眼花繚亂，打開圖紙，那更是像讀天書，看一會便頭昏腦漲，難度已超出了他的年齡能力，我當(dāng)時就泄氣地說，隨便玩玩吧，太難裝了。但他太向往有一個會動的機器人了，沒人幫助，也要自己試一下。于是，他照著圖紙一步步來，有的部件找不對，也急的直發(fā)脾氣，已經(jīng)深夜十一點多了，雖精神可佳，但著實鉆斗角尖了，我和他爸生氣地說：真是蠢驢撞南墻——不知回頭。他爸也說，他若能裝拼出來，那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在我們不斷地打擊挖苦催促下，兒子生氣地說：決不半途而廢，不成功不睡覺。沒想到的是，經(jīng)過他三個小時的摸索，不停地鉆研，竟然拼搭成型了，真是沒想到?。〉诙焯枏臇|方出來了，陽光下的小太陽能機器人昂著頭，噠噠噠地走了起來，兒子歡呼雀躍，我也驚喜萬分，這次太出乎我的意料了，竟然有這么鉆研專注，鍥而不舍的精神，平時讀書可沒見他有這股勁頭啊，我發(fā)自內(nèi)心地說：“兒子，你太棒了！我和你爸也拼不出來?！崩瞎矠樽约赫f過的話慚愧，兒子淡淡地說：“我拼裝，我喜歡嘛”。

難怪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靈感來源于生活

小兒九歲時，期末考試終于結(jié)束了，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快烤糊了，學(xué)校也放假三天，準(zhǔn)備閱卷及安排放寒假事宜，考完試又放假，可謂兩全其美。天不亮他就醒了，越是上學(xué)，越叫不醒，越是不上學(xué)，他比公雞起得還早。半躺在床上詩興大發(fā)，做起了打油詩。瞧著一排鞋子，搖頭晃膀邊思考邊吟誦了起來。“《鞋》——大小鞋子擺成邊，圍著墻壁閑聊天。像只小船載主人，游遍天下去港灣?！蔽冶頁P后，他馬上起床，一個人站在陽臺上，看到鳥兒飛來飛去，于是靈光一現(xiàn)，作了一首《我喜歡》：“我喜歡一個人，站在陽臺上，看許多高高的大樹。我想，那些樹上一定有，鳥兒們的家，鳥媽媽每天都要捉蟲子，來喂一個個鳥寶寶。不然，樹上怎么會有這么多鳥兒，飛來飛去?！蔽亿s緊把這兩首小詩歌記了下來，難怪有位作家說，靈感來源于生活，雖然很微小，把它拼湊起來，也能集成精華。生活即學(xué)習(xí)，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

媽媽的味道

小兒十歲時，一個房間獨睡已多年。一天晚上，非要穿那件又小又舊的內(nèi)衣不可，我竭力讓他脫下，準(zhǔn)備丟棄，勸說了好幾條理由，但他僅回了我一句，就把我折服，瞬間溫暖爆棚，小兒認(rèn)真地說“穿上它，有媽媽的味道！”我的眼眶濕潤了，我這才想起，已有好久沒陪他了，但是，我還是用平和的語氣說“快睡吧，明天還得上學(xué)?！钡诙旆艑W(xué)后，我接他回家，小兒突然深情地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撒嬌地說“媽媽我愛你！”我用手點著他揚起的臉蛋，神秘地問，“嘴巴真甜，是不是想吃好東西了，還是又耍什么花招？”兒子喜悅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傷感，“媽媽，我就是親你呀，沒有什么想法的?！?/p>

我的心一陣顫動，我把大人習(xí)慣性的思維模式，竟不自覺地運用在了孩子單純的愛上，是啊，難道純真親情的表達(dá)，是需要動機的嗎？孩子童言的無忌給了我一次心靈洗禮。

跌倒后有人笑

小兒十一歲時，到雨后的鳳凰湖畔踢球。草坪濕漉漉的，獨自玩實在索然無味，一會便無精打采起來，我引導(dǎo)說：“你可以找一位小朋友一起踢嘛。”“如果他不和我玩怎么辦？”“那有什么關(guān)系呢，對他也沒有害處，說不定他也想和你玩，正不好意思說呢？”小兒子鼓了鼓勇氣說“那好吧，我試試?！敝灰娝叩揭晃惶咔虻男∨笥雅赃?，幾次欲言又止，兒子用友好的聲音說：“你好呀，我們一起踢球可以嗎？”那位小朋友驚喜地說：“可以呀，我們一起踢，那就先用我的球吧！”兩人歡快地玩了起來?？吹剿麄冇押玫赝?，我也圍著廣場散起步來。

剛轉(zhuǎn)了一圈，小兒子便向我奔來，哭喪著臉說不玩了，我問是否兩人鬧矛盾了。他氣憤地說：“不是，我剛才滑倒摔了一跤，屁股又臟又濕，旁邊的大人孩子還哈哈大笑，嘲笑人，氣死我了，我真是太丟人了，我想回家大哭一場?！甭犕旰?，我故作興奮狀說：“你跌倒了弄上泥巴，又爬起來，這才是真正男子漢的風(fēng)采，你看到世界杯足球聯(lián)賽上的隊員了嗎，他們是不是大汗淋漓，跌倒又爬起，還忍受傷痛，忍受輸球后球迷的埋怨譏諷，甚至挖苦打擊，他們依然振作精神無所畏懼?！毙郝牶?，依然氣沖沖地說，“那是不一樣的，我跌倒后很多人還高興地笑?！蔽矣纸忉屨f，“有人哈哈笑，大部分人是善意的自然的笑了，還有一部分人是感覺你跌倒樣子好玩，沒關(guān)系，你也可以哈哈一笑嘛。當(dāng)然也有極少數(shù)人或小孩子不懂事或素質(zhì)低，不上前幫助，反而看熱鬧，是他們不對的，那更不值得讓你生氣了，你也沒干壞事，丟什么臉？”

正在這時，一位姑娘也一不小心滑倒坐在草坪上了，大家轉(zhuǎn)過頭望著也笑了起來，我和兒子也情不自禁裂開了嘴角。我連忙抓住這生動的事例，再次開導(dǎo)，“你看這位大姐姐不也是跌倒了嗎，她自已也沒覺得丟人，因為她沒摔著，很安全，大家一笑是很正常的事。但如果有人摔壞了，不去幫助，周圍人還在大笑，那就不對了?！毙河申庌D(zhuǎn)晴，由暴雨降臨到風(fēng)平浪靜，會心一笑說：“媽媽沒事了，我知道了，我去踢球了?！?/p>

我感到些許欣慰，這便是成長中的苦惱吧，這件小事將開啟他未來人生旅途中必須學(xué)會的本領(lǐng)，一是學(xué)會與人合作。二是如何面對委屈。三是如何分析問題背后存在的原因等。只有經(jīng)過一次次小插曲，一次次小打擊，才能讓他的羽翼變得豐盈起來。

小兒也有很多令我們搖頭和短板的地方，優(yōu)秀的似乎都是鄰家孩子，但這又何妨，無論他聰明還是愚鈍，都是父母永遠(yuǎn)的愛。如今他一歲歲長大，即將告別純真的童年，步入少年，我們也一年年變老，撫養(yǎng)孩子長大的過程，就是和父母歲月的步步遠(yuǎn)離。當(dāng)他用笨拙小手包出一個個水餃，夾給我吃時，當(dāng)他把一張張獲獎證書捧在我面前時，當(dāng)他站在高高雪峰像雄鷹一樣展翅滑翔時，當(dāng)他和大人們一起徒步走完20公里的徽杭古道時，都像一副副油畫定格在了他人生和我們流年的長廊。

當(dāng)我腦海中還原出這一幕幕場景，真實記錄后，我感到非常欣慰，無論時光怎樣流轉(zhuǎn)，歲月留香，他都會觸摸到童年清晰地輪廓。再過二十年，四十年……當(dāng)他再翻開這些泛黃的文字，讀給他的孩子聽時，是否依然能嗅到，媽媽的味道呢……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