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譯者眼中的王維

夏滎

摘要：譯本的前言后記是溝通原文作者、譯者和譯文讀者間的橋梁，對翻譯研究具有重要意義。王維，作為“被翻譯得最多的一位中國詩人”，對其詩歌英譯本前言后記的研究，可了解其詩歌在西方頗受譯者青睞并被廣為翻譯的原因，以及王維在西方譯者心中的形象。以期為我國其它文學(xué)典籍在西方的翻譯與有效傳播提供有益的借鑒。

關(guān)鍵詞：王維;前言后記;西方譯者

一、前言后記研究

前言、后記是書籍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對譯本而言，則更不可或缺?！白g作序言可以說是譯者以中介者的身份溝通原作者與譯文讀者的開始”（孫昌坤，2005：126）。吉迪恩·圖里在其專著《描寫翻譯學(xué)及其他》中，也提及過譯文前言后記的重要性，“譯者言論是重構(gòu)翻譯規(guī)范的主要超文本資源”（2007：65）。通過對王維詩歌英譯本前言后記的研究，可了解：譯者選譯王維詩歌的主題、譯者對王維詩歌的理解、譯者眼中王維的形象、以及翻譯王維詩歌的策略。本研究可為我國其它文學(xué)典籍在西方的翻譯與有效傳播提供有益的借鑒。

二、王維詩歌在西方的英譯簡況

王維是國內(nèi)外學(xué)者公認的被翻譯得最多的一位中國詩人?！巴蹙S是被翻譯和出版得最多的中國詩人”（朱徽，2004：85）。近幾十年來，王維的詩歌翻譯數(shù)量比其它任何一位中國詩人都要多”（Wagner，1981：1）。英國著名漢學(xué)家翟理思是較早翻譯中國古典詩歌的學(xué)者，也是溝通中西文化的開拓者。他的《中詩英韻》（1884），就選譯了王維的詩（王麗娜，1991：10）。王維詩歌的最新譯本為David Hinton于2006年出版的《王維詩選》?？梢哉f王維詩歌在英語世界的譯介始于19世紀，持續(xù)至21世紀，其翻譯史至少長達三個世紀。王維詩歌的英譯本數(shù)量眾多，有出現(xiàn)在合譯本中的，更有不少王維詩英譯專集。（主要英譯專集請參見表1）

“20世紀初期，英美新詩運動引發(fā)了漢詩英譯的首次高潮，出現(xiàn)了龐德等名聲顯赫的漢詩譯家”（李特夫，2016：92），龐德的《華夏集》選譯了王維詩歌?！岸?zhàn)后，漢詩英譯熱潮再度興起”（ibid），王維詩歌開始經(jīng)典化?！拔膶W(xué)作品經(jīng)典化的標(biāo)志包括進入權(quán)威性文學(xué)作品選集，進入大學(xué)課堂等”（朱徽，2007：22）。王維詩歌經(jīng)典化的標(biāo)志是被選入權(quán)威性翻譯文學(xué)選集，和被選入高校教材進入大學(xué)課堂?！氨緯r期，英語世界出版了權(quán)威性大型漢文學(xué)英譯集：柳無忌和羅郁正的《葵曄集》”（李特夫，2016：92），《葵曄集》中也選譯有王維詩歌。“《葵曄集》常被用作英美大學(xué)的教學(xué)與閱讀材料”（李特夫，2016：93），通過此部翻譯文學(xué)選集，王維詩歌進入了英美大學(xué)課堂。

最早的王維詩歌英譯專集出現(xiàn)在1958年，20世紀70到80年代達到高峰。王維詩歌英譯專集的廣泛出現(xiàn)，說明王維在西方的認知度越來越高。本文將選取有代表性的王維詩歌英譯專集作為研究對象。

三、西方譯者眼中的王維

譯者在前言后記中談及的主要問題如下：譯本選材，王維詩歌特點，譯者心中的王維形象，王維與其他詩人的異同，翻譯王維詩歌的目的和策略。

（一）譯本選材

“選取哪些文本進行翻譯是任何譯文集編者、譯者所面臨的首要問題”（徐慧敏，2019：62）。而具體選譯哪些文本，則是譯者發(fā)揮其主體性的過程。就詩歌主題而言，有的譯者傾向于篇幅較短、描述大自然的詩歌，如Lewis C.Walmsley?！按俗g本多選譯短詩，只選譯了幾首描述自然和歷史故事的長詩。且未選譯歌頌君主和高官的詩歌，因其和王維描述自然風(fēng)光的短詩相比，缺乏大自然的壯麗”（1958：14）。有的譯者則選材廣泛，從山水田園詩、邊塞詩，到宮廷詩、佛教詩等均有所涉獵，如Pauline Yu。在前言中，她提到了選材廣泛的原因，“由于在王維詩歌總集中，山水田園詩占很大比重，因而容易讓人誤以為王維的詩歌主題只有山水田園。因此本書旨在全面展示王維詩歌的風(fēng)貌”（1980：xi-xii）。

（二）王維詩歌特點

對王維詩歌特點的認識，西方譯者達成了共識。歸納如下：其一，措辭簡約，意象具體;其二，具客觀性、即時性和真實性;其三，以畫入詩;其四，以禪入詩。

其一，措辭簡約，意象具體。David Hinton認為，“其詩歌意象非常具體直接”（2006：xviii）。Tony Barnstone 也贊同此觀點，認為意象清晰，是王維詩歌吸引西方譯者，并成為這個世紀被翻譯得最多的中國詩人的原因（1989：16）。

其二，客觀性、即時性和真實性。Wai-lim Yip對此點的闡述最為詳盡，“在王維的詩歌中，‘現(xiàn)象以自身本來真實客觀的面貌出現(xiàn)，詩人未增添任何自己的見解和情感，無‘概念化的痕跡”（1972：vi-vii）。“道家”認為，只有詩人除去所有自己的理解、闡釋，如照鏡一般還原事物本來的面貌，讀者才能感知并回應(yīng)事物本來的狀態(tài)。王維深受道家影響，此特點在其詩歌中頗為常見。

其三，以畫入詩。王維被譽為南宗畫派之祖，“以畫入詩”是其公認的詩歌特點之一。Wai-lim Yip認為“王維詩歌中意象的安排（位置、距離、光線及色彩的濃淡、節(jié)奏等）如同電影鏡頭般。”（1972：xii-xiii）。G.W.Robinson也認為王維的詩歌善于運用光線、色彩深淺的變化，及景色的布局（1973：20）。

其四，以禪入詩。王維篤信佛教禪宗，其詩頗具禪意，但與宗教詩不同。Barnstone提到，“王維不寫宗教詩，也少用禪學(xué)術(shù)語;但其詩中卻透出佛教禪學(xué)意蘊。這便是Burton Watson筆下的‘第二類佛教詩歌，為佛教詩歌的最高境界”（1989：15-16）。

（三）譯者心中的王維形象

西方譯者心中的王維形象，歸納如下：其一，為中國盛唐時期最有名的三位詩人之一。其二，為被翻譯得最多的一位中國詩人。其三，內(nèi)心矛盾掙扎：向往與世無爭的田園生活;又無法擺脫對世俗的追求。其四，詩人兼畫家。其五，為虔誠的佛教徒。

其一，為中國盛唐時期最有名的三位詩人之一。這點得到了譯者們的一致認同?！巴蹙S在詩歌上的成就，與另外兩位偉大詩人李白、杜甫齊名”（Walmsley，1958：23）?！巴蹙S與李白、杜甫一起被公認為唐朝最著名的詩人”（Barnstone，1989：30）。

其二，為被翻譯得最多的一位中國詩人。“近幾十年來，王維的詩歌翻譯數(shù)量比其它任何一個中國詩人都要多（Wagner，1981：1）?！巴蹙S為本世紀被翻譯得最多的一位中國詩人”（Barnstone，1989：16）。

其三，內(nèi)心矛盾掙扎。Tony Barnstone認為“王維半官半隱的生活狀態(tài)，使其一生均表現(xiàn)出痛苦矛盾的心理，在文學(xué)史上塑造了一個‘撕裂的靈魂的形象”（1989：20）。

其四，詩人兼畫家?！巴蹙S一生中，作為畫家，與作為詩人一樣有名，受人尊敬，為南宗畫派之祖”（Robinson，1973：20）。David Hinton對其作為畫家所取得的成就，評價更高，“王維是第一位將風(fēng)景的內(nèi)在神韻勾勒出來的畫家，是山水畫開創(chuàng)性代表人物之一”（2006：xiii）。

其五，為虔誠的佛教徒。Wai-lim Yip認為，“‘靜和‘空的狀態(tài)，在王維所有的詩歌里面無處不在，他是中國，或許在所有文學(xué)歷史中，最安靜的詩人”（1972：x）。G.W.Robinson也認為“王維為虔誠的佛教徒，其語氣語調(diào)，與其同時代其它偉大詩人，如李白、杜甫相比而言，是‘安靜的”（1973：1）。他甚至認為，“王維更應(yīng)該被稱為宗教派詩人，而不是自然派詩人”（1973：18）。

（四）王維與其他詩人的異同

同為著名詩人，在西方譯者眼中的形象，王維卻和其它詩人不同。與陶潛相比，“陶潛是完全辭官，徹底歸隱;而王維則是半官半隱，因此其一生中均表現(xiàn)出痛苦矛盾的心理”（Barnstone，1989：20）。

與李白和杜甫也有所不同。Barnstone認為“李白、杜甫，經(jīng)歷過比王維更多的劇變、動亂。對于所遭遇的不公，王維在詩中的批評比較溫和、細微;而杜甫則嚴厲而直率”（1989：38-39）。Robinson 也認為，“李白與杜甫更加直截了當(dāng)，而王維則是內(nèi)心充滿激情的沉思默想者”（1973：13）。

（五）翻譯王維詩歌的目的及策略

西方譯者還提到了王維詩歌的翻譯目的及策略。

翻譯目的也是譯者主體性的體現(xiàn)。Walmsley談到，“對他而言，譯王維詩使其從現(xiàn)代化大都市穿越到中國廣袤的鄉(xiāng)村，為一種令人歡欣鼓舞的逃脫;對其合譯者Chang而言，則可解鄉(xiāng)愁”（1958：15）。Pauline Yu的翻譯目的則不同，“由于在王維詩歌總集中，山水田園詩占很大比重，容易讓人誤以為王維的詩歌主題只有山水田園，因此本書旨在全面展示王維詩歌的風(fēng)貌”（xi-xii）。

關(guān)于翻譯策略，譯者普遍贊同應(yīng)尊重原作者和原詩風(fēng)格。Walmsley認為親身體驗詩人的生活狀態(tài)，能更好的理解原作者及其詩歌意蘊，因此他到中國生活了一段時間，“循著詩人的足跡，見其所見，感其所感”（1958：15-16）。Yip強調(diào)譯詩應(yīng)保留原詩的語序，“任何打破原詩視覺順序的翻譯，都違背了王維獨特的呈現(xiàn)意象的方式”（1972：xiii）。Pauline Yu也嘗試在保留原詩詞序和措辭風(fēng)格的同時，譯出較為通順的譯文（1980：xii）。Robinson 認為“為重現(xiàn)原詩風(fēng)貌，應(yīng)有意省去語法要點，不贊同譯文采用傳統(tǒng)的英文語法和句法”（1973：24）。Barnstone 還提出，“中文詩歌里的典故，是對譯者的一大挑戰(zhàn)。譯者需增加大量解釋或說明，才能讓讀者完全理解原詩”（1989：27）。

四、結(jié)語

“讀懂譯者的心聲、了解譯者最關(guān)注的問題和他們遇到的難題對翻譯理論的發(fā)展和翻譯實踐的提升都有重要意義”（劉妍，2015：100）。王維，作為“被翻譯得最多的一位中國詩人”，對其詩歌英譯本前言后記的研究，可了解其詩歌在西方頗受譯者青睞并被廣為翻譯的原因，以及王維在西方譯者心中的形象。以期為我國其它文學(xué)典籍在西方的翻譯與有效傳播提供有益的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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