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波
從市到省,“全面建設(shè)文化產(chǎn)業(yè)高地”的宏 偉規(guī)劃目標(biāo)早就“官宣”出去了,全市重點文化產(chǎn)業(yè)項目“石柵欄影視基地”卻遲遲沒能破土動工,這可急壞了負責(zé)這個項目的一班人。
石柵欄村村支部書記于東亮半條老命,都丟在“基地”那塊至今一毛不拔的土地上了, 一年多,嗓子愣是發(fā)不出屁大點兒聲音來。
這一年,這片1000多畝土地上的拆遷,主要是他扯著嗓子,從日頭喊到天黑,才把“基地”上住著的所有“原住民”們,好說歹說地遷了出去,唯獨這姓“巴”的一家,死活賴著不動彈,地地道道的“釘子戶”一個,而且是一根扎得又深又牢的“釘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竟然沒有一人奈何得了他家。
為了拔掉這根“鐵釘”,市里、區(qū)里、村里不知開過多少次會議,村上人都傳開了,說政府部門不作為,畏縮不前,欺軟怕硬。不就因為他們巴家號稱上面有的是人給他家撐腰、做主嗎?
石柵欄村是區(qū)里出了名的窮鄉(xiāng)僻壤,好不容易被市里這個“基地”項目的陽光照著了,歡欣鼓舞一陣過后,才恍過神來:幸福還真是來之不易??!
村民們說歸說,也都是背地里藏著掖著,小聲嘀咕著發(fā)泄發(fā)泄,沒見過誰沖到頭里,去當(dāng)著巴家的面兒跟他們理論。也就是說,這么多年,被他巴家給嚇怕了。
要說這巴家啊,這些年,在村里村外欺行霸市慣了,巴家那位長子“大老巴子”更是牛哄哄的,走哪兒都大言不慚、怒發(fā)沖冠的,村民們見了他,都遠遠躲開。
就是這么個“村霸”,大事小事,常常能做村支書的主兒,村支書說了不算的,他都能說了算。不光他們這個村,鄰近幾個村的村民們也都畏懼巴家?guī)追帧?/p>
村里還沒幾家買得起車,他“大老巴子”早早地就買了一臺大“路虎”,成天在村里橫沖直撞地顯擺。有人就聽他在村小酒館里喝大了大聲嚷嚷過,說村村都有他的“丈母娘”。你還別不信,這種事兒,他能做得出來。
最悲催的是,這么些年,任由著巴家這么仗勢欺人、橫行霸道著,沒有誰能弄清楚他巴家究竟是個什么來頭,上面到底有什么大人物給他撐著天兒。
眼瞅著離上面夸下??趧庸づd建的日子不遠了,石柵欄村的村民們,眼巴巴地盼著這塊土地上盡快長出些“金果兒”“銀果兒”來。一年多過去了,巴家的那座鶴立雞群的“土鱉墅”(村民們戲稱),仍舊巋然不動。
就算你村上斷了電、停了水,可巴家不知從哪兒弄來一路電,用大路虎運來足夠的飲用水,照樣在那棟“土鱉墅”里吃香的喝辣的。
村里人實在耐不住了,不少人家忿忿不平,趁著夜黑風(fēng)高,溜進“基地”,搭起了簡易棚駐扎下來。還有不少人家,家雖然沒遷回來,白天趕著成群結(jié)隊的雞鴨鵝進來了。一時間,好不容易就要“清空”了的“基地”,又被打回了原形。
村里召開緊急會議,市里也成立了應(yīng)急預(yù)案工作小組,分管副市長、副書記在會上發(fā)了狠話:寧可丟了自己頭上這頂烏紗帽,也要拔掉這家“釘子戶”。
狠話說過第二天、第三天,第一周、第二周,不見任何動靜。頭頭腦腦都私下在心底揣摩:莫非是真要動了哪位市長,抑或省里哪位省領(lǐng)導(dǎo)家的“奶酪”,豈不是在什么什么上面“動土”了?誰也不敢輕易下這個手??!
每次開專項整治會議,一碰到這個項目,所有人都緘默不語,避重就輕。
直到市里主要班子調(diào)整,從另一個城市“空降”了一位市領(lǐng)導(dǎo)來,他首先從這件事著手開展工作。這位“外來的和尚”是這樣念經(jīng)的:他把人們心里七上八下猜測、又不敢當(dāng)面對證的幾位省市領(lǐng)導(dǎo)、區(qū)領(lǐng)導(dǎo)都邀請去到“基地”,也就是那家“釘子戶”門口,開了一個現(xiàn)場會。當(dāng)著巴家一大家子人的面兒,讓他指證誰跟他家有親,誰在撐著他的腰板兒。
這樣一來,“大老巴子”一家傻了眼兒,可算慘到家了。其實哪有什么“官”在給他家撐腰啊!他們一家純粹是在“炸糊”,虛張聲勢、狐假虎威、瞞天過海而已。上上下下這些年來,居然能讓他巴家這個如此低級的謊言給蒙住了。
“大老巴子”常常耀武揚威掛在嘴上的什么“張書記”“秦市長”“郭省長”們都來了現(xiàn)場,他們也都蒙在鼓里,面面相覷,覺著自己稀里糊涂被扮演了一場鬧劇中的幾個反面角色。這個冤啊,真讓人哭笑不得。
巴家一大家子人,哪見過這陣仗,當(dāng)那幾位被他用來“仗勢欺人”的官們,一個個都杵在他們的跟前,巴家人一下子整個身子癱軟下來,直接被警車帶走了。
這家扎在“基地”里的最后一根“霸樁”,就這么給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