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忠懋
開飯店總得起名,從前流行“三字經(jīng)”,什么“老半齋”、“杏花樓”、“老正興”、“梅龍鎮(zhèn)”、“功德林”和“紅房子”等等;如今的風(fēng)尚是“四字經(jīng)”,而且隨意性很強,不一定要讓人讀得懂,也就是說外面人看了店名也不知這是家飯店。
傍晚的上海,大街上流光溢彩,在這霓虹燈閃爍的彩色世界,有一家營業(yè)場所的門面上四個大字看得很清楚——“音樂之聲”,莫不是音樂廳在招徠聽眾?不,其實這是一家頗有名氣的飯店!
我到過蘇州東山鎮(zhèn),那兒的太湖邊有一處景點叫“席家花園”,確實是個大花園,早年屬于席姓人家。如今它作為店招高高地書寫在墻上,卻是一家無花可觀的飯店。還有“香樟花園”與“紅楓花園”,后者我去吃過,供應(yīng)江蘇洪澤湖的農(nóng)家菜。
如今川菜在上海占有一席之地,而且越來越紅火,比較知名的飯店有“巴國布衣”和“川國演義”?!安家隆笔瞧矫?,別以為上那兒去的都是平民,就像香港美食家蔡瀾在上海開的那幾家“粗菜館”,別以為它們成天供應(yīng)的都是粗菜,恰恰相反,供應(yīng)的全是細菜,十分精細的香港菜。盡管有豬油撈飯與牛雜碎、豬頸肉這樣的民間家常菜,但價格卻不便宜。
“龜茲古麗”不是電影《冰山上的來客》中的女主角阿衣古麗,但是從“龜茲”這兩個字可知那是新疆的地名——唐代西域古國,人民擅長音樂舞蹈。冠上此名,便可以讓食客捉摸到那是一家供應(yīng)新疆菜的飯店。
“蘇武牧羊”是什么?多虧還有個“羊”字,進去吃羊肉吧,這不成問題。這家飯店一到冬天生意就特別興旺——吃涮羊肉,多暖和!
“金光大道”竟然也能作為店招!這讓人想起了作家浩然那部長篇小說《金光大道》。
“1221”開在延安西路上,它以門牌號為名,得來全不費工夫,卻很另類!
相對三字而言,四字無疑有了突破。以前“××食府”是能見到的,現(xiàn)在又變換成“食譜”了,如“蔡家食譜”,以“譜”代“府”,新意盎然。
“海上阿叔”既俗且雅,比“嫂子”、“老媽”之類似乎要高明得多。
把店名起得來不像飯店,在起初是需要一點勇氣的,就像現(xiàn)在姓名當(dāng)中有五個字的。不料,如今取另類店名竟也成了時尚!以后還能搞出什么花樣來呢?我無法預(yù)料,畢竟我只有這么一點智商。
古往今來,起飯店名都要由文人來操辦,但如果是碰上了特別喜歡別出心裁的文人,那店名就好玩了,別說今人,即使是古人,也會弄點花樣出來。
就說清代的濟南,有家飯店叫“者者居”,即使你以前看到過飯店有怪名,恐怕也沒見過有這么怪的!
《履園叢話》的作者錢泳為這個字號寫了則趣事:“……余不解,一日在孫淵如觀察席上談此條,有一士人在座,答曰:‘此出之《論語》?!鄦栐唬骸墩撜Z》何章?’曰:‘近者悅,遠者來也。’一時為之絕倒?!边@“者者居”之意便是近悅遠來。但該店不從《論語》中取“悅來”二字,而取其中的兩“者”,這就給外面的人設(shè)下了懸念,讓人去猜測,何況“悅來”二字太俗,不可取。
在李斗的《揚州畫舫錄》中記載著清代揚州頭橋有家熏肉店,字號為“知己食”。它的含意不難懂,可解釋成“知者皆來購買之食”;也可理解為“心愛之食”。若進入該店,可在堂口看到一塊匾,上書“絲竹如何”。有
人作出解釋,那是從王羲之《蘭亭集序》中“雖無絲竹管弦之盛”取來的,因下句為“一觴一詠”,即寓“觴詠”之意;有人認為以《晉書·王嘉傳》“絲不如竹,竹不如肉”解之(句中的“肉”指的是人的歌聲自喉部發(fā)出),認為這四字點出了一個“肉”字,引發(fā)爭論。這正是老板所希望的——會加深人們的印象,記住該店。
廣州的茶樓有一家“陶陶居”,與前面講的“者者居”一樣也是用疊字取名,其意是“樂也陶陶”。這家店名聞全國,丁玲生前去廣州就曾上該茶樓逗留過。香港有間知名茶樓以“陸羽”名之,我看這直白了一點,不及“陶陶”耐人尋味。
老成都都知道“姑姑筵”是一家餐館。老板黃敬臨由于做不成官,于是為生計召集家人商議開家餐館。三妹看他斯文,說了句:“辦‘姑姑筵’還差不多。這原本是一句奚落之語,可黃敬臨竟受到了啟發(fā),最終決定以‘姑姑筵’名之”。此店名顯得風(fēng)趣詼諧,讓人一看就感興趣。
既然字號有廣告效應(yīng),那店家就該用心起個好名了。上述讓人費解的店名只是其中的一個途徑,途徑其實應(yīng)該多樣化,而且這里面也是大有學(xué)問的。當(dāng)然啦,一家飯店要吸引顧客,畢竟還是要有好菜,你店名起得再好,菜很爛,那以后誰還會踏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