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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所念人(一)

      2019-06-12 09:21:09明開夜合
      花火A 2019年4期
      關鍵詞:景行

      明開夜合

      楔子

      三月,倒春寒。

      敗絮似的黑云壓著地平線,下了幾場雨,天光暗沉,像是彌留之人渾濁的眼瞥向人間的最后一眼。

      姜詞穿一身齊腳踝的黑色絨裙,向前來吊唁之人一一鞠躬,面無表情地聽著一句又一句的“節(jié)哀順變”。

      梁景行撐傘站在雨中,靜靜地凝視許久,終于邁步上前。他輕輕握住姜詞蒼白的手,頓時一驚——她的手指冷如石,已全然不似活物。

      千言萬語立時堵在喉嚨口,他嘴巴微張,道:“節(jié)哀順變?!?/p>

      少女垂眸,輕輕鞠躬,臉上的神情毫無變化。

      梁景行進門,在姜詞父親的遺照前放下一束白菊。偌大的靈堂安靜而壓抑,有人壓低了聲音湊攏交談。梁景行聽得幾句,頗覺刺耳,不由得將目光投向門口。

      姜詞仍站在那里,身形單薄,像道淺淡的墨痕,隨時會消失于灰白的天光之間。

      一周之后,聽說喪事已全部處理停當,梁景行總無端想到追悼會那日的姜詞,到底放心不下,尋了空當前去姜宅拜訪。

      別墅已被查封,真皮沙發(fā)、花梨木家具、擺滿古玩的博古架等全貼著封條。姜詞不知從哪里找來一張紅色塑料凳子——廉價露天攤上常見的那種,又從立在墻根下的紙箱里掏出一瓶礦泉水,遞給梁景行:“屋里沒熱水了,見諒?!彼p頰泛著不自然的潮紅,唇上起了一層死皮。

      梁景行接過水瓶,輕輕地擱在塑料凳上,低頭看向她:“你生病了?”

      姜詞搖了搖頭,別過頭,輕咳一聲:“梁先生,請坐。”

      “沒事?!绷壕靶兴南峦送H覺局促,想起此行的目的,開口道,“姜小姐,我與令尊曾是故交,若你有為難之處,我愿盡綿薄之力?!闭f著,他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

      姜詞接過來看了一眼,低聲道了句謝,塞入大衣口袋。

      梁景行看著她:“恕我直言,令尊是否還留下了什么財產(chǎn)……”

      姜詞抬起頭,藏藍色的大衣襯得她烏目沉沉,瞳孔好似兩粒無機質的玻璃珠子,齊腰長的黑色頭發(fā)垂下,眉目疏淡,整個人自內向外透著冷:“不剩什么了。”

      四面的落地窗,窗外雨聲瀟瀟,雨水沿著玻璃緩緩滑落。

      梁景行目光低垂,看到一旁的茶幾上放著厚厚的一沓文件,想來律師已經(jīng)來過。他心里陡然一陣煩悶,低聲問:“我能不能抽支煙?”

      姜詞點了點頭。

      梁景行掏出一支煙點燃,走到窗前,將窗戶打開一絲縫隙。雨絲紛亂交織,將原本涇渭分明的天地弄得混沌。許久之后,他手指一動,長長的一截煙灰頓時跌落,被窗口驟然灌進來的料峭春風吹成飛灰。

      “姜小姐……”梁景行看著姜詞,向前一步,“我曾向令尊借過一筆錢,今日過來,實則為了還債。”

      姜詞的睫毛輕輕地顫了顫,嘴唇抿成刀刃似的一線,這是進屋以來,梁景行第一次見她的表情起了變化。然而,她什么也沒說,只輕輕哦了一聲。

      梁景行掏出支票簿,填上十萬的金額,遞給姜詞。

      姜詞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身體在微微發(fā)抖,好似方才留在他指間香煙上的那截煙灰,時刻會隨風散去。過了許久,她輕咬了一下嘴唇,說:“人走茶涼,梁先生,你愿意過來,我很感激?!?/p>

      “那就拿著吧?!?/p>

      姜詞沉默了許久,終于緩緩伸出手,接過支票。

      梁景行又問:“你還有什么親戚嗎?”

      姜詞猶豫了一下:“有?!?/p>

      待了片刻,梁景行告辭。姜詞將他送到門口,又禮貌地道了聲謝。

      梁景行撐開雨傘:“不用客氣。”他走出數(shù)米,又回頭望了一眼。姜詞仍站在原地,墨色發(fā)絲被風吹起,輕拂在她蒼白的臉上,漆黑的雙目好像泛起了一點微光,細看又似乎只是錯覺。

      梁景行收回目光,轉身走了。

      第一章 鐵紺色

      梁景行在學校教學和姐姐公司新張籌備之間連軸轉,忙得腳不沾地,抽空還得去一趟語言班,替闖了禍的外甥陳覺非收拾爛攤子。

      梁景行上午辦完執(zhí)照,開車去公司盯了一下裝修進度,沒吃上一口熱飯,又馬不停蹄地趕去語言班。

      辦公室在二樓,陳覺非正吊兒郎當?shù)刈谵k公桌前,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著畫室老師擱在桌上的一盆綠植的葉子。一看見梁景行露面,他立馬從凳子上彈起來,湊上前親熱地喊了聲“舅舅”。

      梁景行將他的臉擋開:“回去坐好?!?/p>

      陳覺非笑嘻嘻地坐回去,問:“吃飯了沒?”

      梁景行不接他這茬:“你們老師呢?”

      “吃飯去了。”陳覺非坐不住,雙手撐在凳子上,牛皮糖似的扭來扭去。

      梁景行朝他的小腿輕踢了一腳:“你這回又干了什么好事?”

      “嘿!”陳覺非露出兩排白牙,“我這回冤枉死了?!标愑X非坐端正,看著梁景行,“我們語言班上有個女生,跟我一個學校的,不同系。她長得挺好看的,我一直想跟她交個朋友,找她搭了幾次訕,她都不理我。昨天我把她堵在路上,可她臉臭得好像我殺了她全家,瞪了我一眼,繞道走了。我說了幾句氣話,沖上去抓了一下她的馬尾,她竟然反手扇了我一巴掌——不信,你看,現(xiàn)在還有掌印。”陳覺非將臉湊上前,被梁景行嫌棄地推開了。

      “然后……這女生不知道抽什么風,回去就把頭發(fā)剃了。第二天來,她頂著一個锃光瓦亮的大光頭,就去找老師控訴……”

      “控訴什么?”

      陳覺非撇了撇嘴:“她說我霸凌她?!?/p>

      梁景行看他一眼:“你對她說什么氣話了?”

      陳覺非支支吾吾。

      梁景行輕哼一聲:“我看你是一點也不冤枉?!?/p>

      陳覺非哀號:“我不就對她說了幾句不好聽的嗎,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梁景行正要教訓兩句,語言班的錢老師推門進來。梁景行與錢老師寒暄幾句,便切入正題。

      這語言班是私人運營的,只要交錢,誰都能上,大學學生和社會人士都有,是以,老師基本不會干涉學生之間的事。

      錢老師苦笑道:“梁先生,我也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對方特別軸,非要討個說法,我要不從,她肯定要吵得咱們整個班不得安寧。我們開班也是賺個辛苦錢……”

      梁景行說:“我明白,道歉是應該的?!?/p>

      錢老師點頭道:“她人快來了,你們稍等。”

      陳覺非眨了眨眼,湊到梁景行的耳邊:“舅,你真打算讓我道歉?”

      梁景行不為所動:“騷擾別人的時候怎么沒想想后果?!”

      等了一會兒,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個女生走了進來。她深深地埋著頭,只留給大家一個光溜溜的頭頂。

      梁景行推了陳覺非一把:“過去道歉?!?/p>

      陳覺非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嘟囔了一句。

      梁景行臉色一沉:“大聲點。”

      陳覺非知道自己這位舅舅真發(fā)起火來比任何人都恐怖,不敢捋虎須,乖乖大聲說道:“對不起?!?/p>

      女生微耷拉著的肩膀這才挺起來一點,她緩緩抬起頭,冷冷的目光落在陳覺非的臉上:“我接受道歉,但我不原諒你?!焙诔脸恋囊浑p眼睛不帶絲毫情緒,好似兩粒玻璃珠子。

      梁景行頓時一怔,盯著對方看了數(shù)秒,終于確信眼前這個把頭發(fā)剃得只剩下頭皮的女生,就是暌違許久的姜詞。

      姜詞也看到了梁景行,她嘴巴微張,可最終沒有出聲,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

      事情解決得波瀾不驚,梁景行領著陳覺非走出辦公室,而跟在后面的姜詞被錢老師喊住:“姜詞,你等等,我跟你說兩句話?!?/p>

      梁景行腳步微微一頓,沒有回頭。

      到了樓梯口,梁景行突然停下腳步:“陳覺非,你自己滾去吃飯?!?/p>

      陳覺非仰頭看他:“那你去哪兒?”

      “我還有事?!?/p>

      “還有什么事?”陳覺非盯著他,“舅,你該不會打算回去給那女生賠精神損失費吧?我跟你說,她這人壓根不像外表看起來這么柔柔弱弱。她除了在這兒上語言班,還一直跟著一個畫家學畫畫,學費可不低,一年就要十萬多,可她爸媽都死了,真不知道錢都是從哪兒來的……”

      “陳覺非?!?/p>

      陳覺非一愣。

      “十幾年書讀狗身上去了?!就學會了隨意詆毀他人的名聲?!”梁景行沉眉肅目,一雙狹長漆黑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他的臉,目光像結了冰,冷得嚇人。

      陳覺非到底有所忌憚,立即住了聲,往后退一步:“我……我吃飯去了,舅,你去忙你自己的吧?!闭f完,他拔腿一溜煙兒地跑下樓梯。

      等陳覺非的身影消失不見,梁景行轉過身,立時一怔。

      前方樓梯上,姜詞手搭著扶手,靜靜地站著,不知道來了多久,也不知道聽到了多少。

      梁景行仰頭看著她:“好久不見了?!?/p>

      姜詞微微垂下目光:“嗯?!?/p>

      梁景行不禁打量起她來。

      她比三月的時候更顯消瘦,整張臉像紙片一般蒼白,若不是光頭的造型平添了幾分滑稽,整個人都往外透著森森病氣。

      “你……這段時間過得怎么樣?”

      “還好?!苯~低頭看著腳尖,聲音平淡。

      “看你精神不大好,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姜詞輕輕搖了一下頭,“沒怎么休息好而已?!?/p>

      她從頭到腳都透著抗拒深聊的意思,梁景行如何覺察不出,可他不知為何,偏偏接著追問:“經(jīng)濟上有沒有困難?”

      姜詞手指收攏幾分,仍是搖頭:“沒有。”這次,不再給梁景行開口的機會,她抬起頭,率先說道,“梁先生,謝謝你的關心——我還有事,先走了。”

      梁景行看了她數(shù)秒,點了點頭。

      姜詞垂下目光,從梁景行的身側走過,一步一步走下樓梯。白色寬松的T恤套在她的身上,顯得她更加消瘦。

      梁景行不由得想到第一次見到姜詞時的情形。

      那時候,姜詞的父親姜明遠的生意正如烈火烹油,蒸蒸日上。姜明遠白手起家,早年賣盒飯,后來賣建材,手里攢了些閑錢,就開始忌諱別人稱自己為“暴發(fā)戶”。對于附庸風雅一事,他造詣頗深,已臻化境,除了收集古玩字畫,結交文人騷客,還讓姜詞拜在了油畫大師的門下。

      對于這一決定,姜明遠分外自得,甚至還在姜詞生日宴會開始前舉辦了其處女畫作的拍賣會,說是拍賣所得將盡數(shù)用以資助有志卻貧窮的青年畫師。

      拍賣會開始之前,姜詞款款出場。十五歲的女孩穿著白色的小禮服,黑色長發(fā)盤成一個優(yōu)雅的髻,微仰著頭與人說話時,仿佛天鵝引頸。

      最后那幅畫以二十三萬成交,姜詞微笑致謝,整個人透出一種驕傲,卻又光華內斂,并不令人生厭。誰也沒想到,再怎么附庸風雅也脫不了一股子粗鄙之氣的姜明遠,竟能有這樣一個讓人嘖嘖稱嘆的女兒。

      可短短三年,世殊事異,昔日的掌上明珠,落得今日這般田地,不免讓人唏噓。

      梁景行點燃一支煙,不顧自己身穿西服,手肘撐在落灰的欄桿上,目光追隨著姜詞而去,看著她一直穿過馬路,走到了對面的樹影里。

      她這光頭造型格外醒目,一路不少人張望指點,而她微仰著頭,像檢閱自己疆土的女王,腳步緩慢而又堅定。

      恍惚之間,似又見到了十五歲那年的姜詞,梁景行瞇了瞇眼,將煙掐滅,扔進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想,自己這傻外甥,這回興許真是當了冤大頭。

      陳覺非吃了癟,心里終究有些憤憤不平,開始悄悄留意姜詞。他跟蹤她半個多月,終于讓他抓住了“把柄”。

      陳覺非的父母平日忙于事業(yè),對他疏于照顧,凡事只會拿錢彌補,對其荒誕行為,多半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們這種態(tài)度讓陳覺非越發(fā)驕縱,總想著有人善后,行事更加肆無忌憚。

      有錢的公子哥,身邊少不了幾個狐朋狗友,三五成群一合計,連上天攬月、下洋捉鱉的膽子都生出來了。尤其陳覺非上大學之后,家里更管不住他,趁著周末去趟酒吧尋歡作樂這種事,簡直不值一提。

      陳覺非是在城東的一家酒吧發(fā)現(xiàn)姜詞的。

      他初時沒認出來,只覺得端酒過來的服務生長得十分面善,目光追隨而去,琢磨她仰頭與酒保談話時的神情,才發(fā)現(xiàn)那人竟是姜詞。她戴了頂紅棕色的假發(fā),妝化得濃,粗而濃密的假睫毛好似一排蒼蠅腿。

      他頓時生出看好戲的心情,喚她過來續(xù)單。

      姜詞面無表情,好像并不認識眼前這人,平平淡淡地問道:“先生還需要什么?”

      陳覺非蹺起腿,手臂張開,搭在沙發(fā)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們一般收多少小費?”

      “顧客給多少,我們收多少。”

      她用詞十分微妙,“顧客”,而不是“客人”,這話聽來便也不那么讓人浮想聯(lián)翩了。

      陳覺非笑了一聲,忽然將手臂放下來,伸手將面前的黑方往前一推:“喝一杯,我給你一千元小費?!?/p>

      跟他過來,圍坐一旁的其余幾個男生立時怪笑連連。

      “抱歉,我不喝酒。”

      陳覺非斜眼看著她:“是服務員吧?”

      姜詞沒說話。

      “服務員,顧名思義,提供服務的人員,陪酒也是服務,憑什么就喝不得了?!”

      姜詞冷臉道:“如果你需要陪酒,我?guī)湍愫叭诉^來。”

      陳覺非笑了一聲:“我今天還非得讓你喝不可。”

      男生們連聲起哄,言語之間已有調笑之意。

      陳覺非見姜詞神情平淡,絲毫不見怒色,更是好勝心切:“你把你們值班經(jīng)理叫過來?!?/p>

      姜詞看他一眼,拿著菜單走了。

      片刻后,一個滿頭大汗的胖子跟著姜詞過來,到了跟前,未等陳覺非開口,立即連聲道歉:“這位先生,不好意思啊,她就是個普通的服務生,您要陪酒的,我?guī)湍覂蓚€正點的姑娘過來,您看行不行?”

      陳覺非笑道:“一不要她唱歌,二不要她講笑話,站這兒……”他伸手點了點臺子前方,“就站這兒,把這杯酒喝了,我連她一根毫毛都碰不著,怎么就不普通了?!自己心思齷齪,看誰都像西門慶?!?/p>

      姜詞嘴唇緊抿成一線,那雙漆黑的眼睛靜靜地看著陳覺非。

      陳覺非嗤笑一聲,聳了聳肩,吆喝著幾個朋友開始喝酒,再不看姜詞一眼。胖子伸手拉了拉姜詞制服的衣袖,低聲說:“走吧。”

      見姜詞沒動,胖子又拉了一把。

      姜詞忽然從胖子的手里掙開,從兜里掏出今日剛發(fā)的工資,唰地一下丟在臺上:“那我給你一千元,你把這酒喝了。”說罷,未等陳覺非回應,她便操起黑方,朝他身上潑去。

      陳覺非從沙發(fā)上彈起來,低頭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棉質的T恤濕了一大片,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著酒。這一切只發(fā)生在數(shù)秒之間,其余幾人也驚呆了,等反應過來時,姜詞已將制服上的胸牌摘下,塞進胖子的手里:“曹哥,得罪客人,我引咎辭職?!闭f罷,越過胖子,她頭也不回地朝后面的休息室走去。

      胖子擦了擦頭上的汗,急忙哈腰道歉。若換作平時,陳覺非恐怕早就炸了,可這時他竟沒有發(fā)作,只緊抿著唇,望著姜詞消失于燈紅酒綠之中。

      “覺非?”有一人拍了拍陳覺非的肩膀。

      陳覺非沒理,忽然抬腳踩過一地的酒水,追了上去。

      休息室門上了鎖,非工作人員不得入內,陳覺非就靠在門邊的墻上耐心等著。約莫十分鐘后,門咔嗒一聲被打開。

      姜詞卸了妝,摘了假發(fā),頭皮上已經(jīng)有短短的尖刺般的頭發(fā)冒出來。她穿一件極為普通的白色T恤,背著一只黑色的包,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里,一轉身,看見陳覺非,頓了一下,又接著往前走。

      “喂。”

      姜詞腳步不停。

      陳覺非沖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喊你呢,你聾了?”

      姜詞先是望了他的手一眼,緊接著目光上移,落在他的臉上:“干什么?”

      陳覺非抖了抖自己身上濕漉漉的衣服:“就這么算了?”

      “不是賠給你了嗎?”

      陳覺非氣極反笑:“讓人抓一下馬尾就剃了頭發(fā),方才有個男人在你的大腿上摸了一把,怎么不見你干脆把腿也剁了?!”他拿眼盯著姜詞,“都來這種地方工作了,還裝什么貞潔烈女?!”未等姜詞動作,他率先松開抓住她的手,退后一步,嘴角帶著一抹譏諷的笑。

      姜詞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

      “知道你上次是拿我立威,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彼鋈粡亩道锾统鍪謾C晃了晃,“下回最好別犯在我手里,不然,這里頭的照片,我一定交給你們系的輔導員?!贝髮W雖不如高中那般管控嚴格,但校內女生在酒吧打工,若被人揭發(fā)了,少不得也要惹出很多的麻煩。

      陳覺非相信姜詞一定不愿意惹這個麻煩。

      姜詞沒說話,只冷冷地看著陳覺非。陳覺非自覺扳回一城,心里總算舒坦了,正要將手機揣回兜里,忽見眼前一晃,手機被人一把奪下。

      陳覺非愣了一下,而姜詞已拔腿跑了。陳覺非趕緊追上去:“手機還我!”

      姜詞充耳不聞,從后門跑出酒吧,不要命似的奔向巷子口。她到底是女生,比不上陳覺非腿長又有體力,眼見就要被追上,忽然抬手一丟……

      手機啪地一下落在馬路上,正好被一輛疾馳而過的小轎車碾過。

      陳覺非停下腳步,看著剛換的手機在自己面前粉身碎骨,愣了半晌,帶著幾分委屈地號叫道:“你有病啊!”

      姜詞也有些愣神,過了片刻,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干了什么事。

      經(jīng)過這么一遭,陳覺非對姜詞徹底服氣。他緩緩走上前,瞪著氣喘吁吁的姜詞:“我可是親眼看見你在酒吧工作,你是不是干脆把我的眼珠子也摳出來?”

      誰知姜詞竟真的緩緩抬起頭,目光定在他的眼上。

      陳覺非脊背發(fā)涼,這下徹底服了:“你真是個神經(jīng)病?!?/p>

      他追得出了一身汗,衣上的酒還沒干,兩相混合,貼著皮膚,像糊了膠水一樣難受。他也不打算回去找那幾個朋友了,在他們面前吃了這么大一個癟,到底有些丟人。

      “手機借我,我打個電話,讓人來接我。”

      姜詞站著不動,只警惕地看著他。

      “我不會把你的手機也扔出去,你要不放心,自己幫我打。”說完,他也不管姜詞同不同意,自顧自地報了一串數(shù)字。

      姜詞沉默了片刻,從斜挎的包里掏出手機,撥出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那端傳來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聽著有幾分熟悉,姜詞也沒多想,說道:“陳覺非在晚霞路,沃爾瑪對面,請過來接他。”

      那邊靜了幾秒:“姜小姐?”

      姜詞一愣,聽出來是梁景行:“梁先生?!?/p>

      “覺非和你在一起?”

      “偶然碰到的,他丟了手機?!?/p>

      陳覺非在一旁聽著,瞪大了眼睛,簡直沒想到姜詞能一再刷新他對“厚顏無恥”這個詞的認知。

      梁景行不再多問:“好,你讓他在原地等著,我馬上過去。”

      姜詞掛斷電話,瞥了陳覺非一眼,干巴巴地說道:“他馬上來,讓你等著?!闭f罷,她就要走。

      陳覺非一把抓住她的背包:“你就這么走了?”

      姜詞回頭看著他。

      “衣服我就不說了,手機呢?”

      姜詞垂眸:“我暫時賠不起?!?/p>

      她倒是坦誠得很。

      陳覺非徹底沒了脾氣:“不說別的了,你幫我買件上衣不過分吧?”

      往前走幾步就有夜市,一整條巷子,沿途皆是地攤。陳覺非從小錦衣玉食,一件普通的衣服就沒有低于一千塊的,何曾穿過這種在他看來粗制濫造、假冒偽劣的地攤貨?!

      可身上黏得難受,他也顧不得許多,從貨架子上隨便挑出一件:“就這件吧?!?/p>

      姜詞問攤主:“多少錢?”

      “四十?!?/p>

      “便宜點,三十?!?/p>

      陳覺非匪夷所思地看著姜詞,簡直不敢相信都廉價到這份上了,她還要講價。

      姜詞不但講價,還跟攤主討價還價了半天,最終以三十五塊的價格成交。

      離開攤子,陳覺非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將身上的T恤脫下來,套上這輩子穿過的最便宜的衣服,將臟衣服隨手丟進一旁的垃圾桶里,微諷道:“剛才把那一千塊錢甩出去的時候,怎么不像這么斤斤計較?!”

      姜詞沒說話,當然陳覺非也沒指望她回答。

      兩人沉默地走回沃爾瑪對面,姜詞忽然低聲開口:“那不一樣。”

      陳覺非莫名其妙:“什么不一樣?”問出口,他才陡然反應過來,姜詞是在回答五分鐘之前的那個問題。

      他不由得朝姜詞看了一眼。

      夜色中,姜詞微垂著眼,那神情帶著幾分說不出的寂寥??蛇@份寂寥,仿佛只屬于她一人,外人無論如何也闖入不得。

      “你自己等,我先回去了?!苯~開口。

      “你住哪兒,怎么回去?”陳覺非的話脫口而出,可他說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他居然主動關心這個神經(jīng)病,簡直是撞了鬼。

      “不遠,走回去?!?/p>

      話音剛落,前方車燈一閃。

      陳覺非招了招手:“梁景行!這兒!”

      車在兩人跟前停下,車窗打開。梁景行探出頭,挑眉看著陳覺非:“你剛剛叫我什么?”

      陳覺非嘻嘻一笑,拉開車門,跳上去。

      梁景行的目光落在姜詞的身上:“姜小姐,你也上車吧,我先送你回去?!?/p>

      姜詞搖了搖頭,伸手朝著右邊黑暗中的某處一指:“我住那兒,很近。”

      梁景行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晚霞路屬于老城區(qū),這一帶的房子最新的也有二十年歷史。夜里看不出,白天倒是十分明顯,樓房和街道斑駁破舊,像是日新月異的大都市身上急需摳掉的一片癬,形容成臟亂差都算客氣。這里也是犯罪多發(fā)區(qū)域,小偷小摸的事情時常發(fā)生,陰暗的巷子里發(fā)現(xiàn)一兩具潰爛發(fā)臭的尸體,也算不上多大的新聞。

      梁景行收回目光:“好,謝謝你給我打電話,回去注意安全?!?/p>

      姜詞點了點頭,等梁景行發(fā)動車子之后,轉身走了。

      梁景行把車往右拐,恰巧跟姜詞一個方向,便見她雙手拉著背包的帶子,微垂著頭,一路避過兩側賣水果的板車、冒煙的燒烤攤和不知喝了多少酒、正蹲在路邊大吐的醉漢……

      “舅,上回我走之后,你肯定回去找姜詞了,是不是?”

      梁景行回過神,轉頭看向前方,沒有否認:“找她說了兩句話?!?/p>

      “你和她有什么話可說?”

      梁景行沉默了一下:“她是故人之女。”

      陳覺非立時起了興趣:“你認識她?”

      “見過幾面?!辈坏汝愑X非開口,梁景行反問他,“反倒是你,今天怎么跟她在一起?又找她麻煩了?”

      “嘿!我敢找她麻煩?!她饒過我,我就謝天謝地了!她先在酒吧潑了我一身酒,又把我的手……”他陡然想到姜詞先前的話,不知怎的,不想拆穿她的謊言,便將手機一事略去,“總之,別看她是個女的,發(fā)起狠來,什么都干得出?!?/p>

      梁景行蹙眉:“她在酒吧干什么?”

      陳覺非撇了撇嘴:“打工。”

      “打什么類型的工?”

      “舅舅,你這話真有意思,這種地方,打什么工不都得被人占點便宜?!”

      梁景行薄唇緊抿,不再說話。

      陳覺非伸了個懶腰,不再關心這事,換了個話題:“舅媽什么時候回來?”

      “叫她阿姨?!?/p>

      陳覺非嘻嘻一笑:“遲早是舅媽?!?/p>

      陳覺非口中的“舅媽”,是指許盡歡。許盡歡小梁景行兩歲,兩人從小一塊兒長大,在外人眼中,早是注定的一對兒。但個中曲折,只有當事人自己清楚——實際上,許盡歡心有所屬,但求而不得。為了抵擋家里催婚的壓力,她一直拿梁景行做擋箭牌,身邊很多人都當他們是一對情侶,她的家人也一直當梁景行是自家的準女婿。

      三天之后,許盡歡從帝都回來,在梁景行家里吃了頓飯,聊了聊近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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