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道道
2017年1月,趣店CEO羅敏站在寫著巨大“夢想”字樣的PPT下,幾度哽咽,可三亞海邊溫暖和煦的風卻沒有吹進在場員工的心里。羅敏問,“你們中間有多少人還記得,我說過要帶大家來海邊開年會”,僅剩(沒被開除)的幾十名老員工稀稀拉拉,搖頭不語。
羅敏一個人在臺上顧影自憐,他可能忘記了當初親自揮刀的斬釘截鐵。趣店上市后,公司年會選在了廈門,大白汽車(趣店旗下品牌)負責人許龍甚至打了“雞血”似地喊話:2018年賣掉10萬輛車。隨后,羅敏豪擲一億元,成為風頭正盛的直播答題廣告主,并向曾經被一刀切下的地推團隊搖旗呼喚:“老伙伴們,我在這里等著你們回來”。彼時,便利蜂CEO莊辰超也正得意洋洋。2018年年前,便利蜂以一股子猛勁,接連布局了三個風口項目:共享單車、無人貨架和新型便利店,還曾對外透露已有近100家店鋪簽約,后續(xù)每月將有數十家店開業(yè)。而即使裁員風波愈鬧愈大,莊辰超也硬氣回應,“凡是協(xié)商離職的員工,都會給予賠償”。
紀拓是ofo最早的三名員工之一,公司面臨B輪融資關口時,他負責的武漢,一城就貢獻4萬多單。2017年年會上,戴威當著800多位同事,親自送了紀拓一輛牧馬人,酒至酣處,一位員工當場背了一首《滕王閣序》,戴威獎勵其1萬元。流光溢彩的互聯網公司年會上,他們都曾是“揮金如土”的體面人。
然而現在,羅輯思維的CTO快刀青衣說,“年終獎就是一種懶政的大鍋飯行為”,并且強調“我說的話不希望任何公司以外的人看到”。如此一番強行辯解,沒了年終獎變得很有“邏輯”。
互聯網寒冬不是沒有過,但“開源節(jié)流”節(jié)得如此理直氣壯,倒是最近開始流行起的怪象。去年9月,趣店200多名北京總部員工被派赴廈門出差,行至中途卻被告知,不能再回北京工作,這么多人只有兩個選擇,要么離職,要么留在廈門。
南遷是不是個幌子,只有羅敏自己知道,不過白鴉(有贊創(chuàng)始人)在有贊年會上一席“夾槍帶棒”,變著法地收回公司基礎福利,倒是連感情牌都懶得打了。在這一特殊時期,大疆一場內部反腐活動也變得撲朔迷離,有一些離職員工認為,臨近發(fā)年終獎時,大疆大規(guī)模反腐裁人,既是為了進一步降低公司成本,也是為公司業(yè)績降低找理由。
過往互聯網公司裁員通常暗中進行、協(xié)商解決,一旦曝光,也都是一句人員優(yōu)化了結,而現在正在經歷的,或許已經不單是一場裁員潮,與之共同垮掉的還有創(chuàng)業(yè)時代的根基和文化。
最近滴滴出行裁員的消息再次甚囂塵上,這實際早有征兆、意料之中,從兩次大規(guī)模合并開始,人員冗余就成了程維的一塊心病,不過即使滴滴出行裁員看起來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事情,公司對裁員也多是遮遮掩掩,導致滴滴出行裁員的消息時不時就會傳出。
2017年初,有媒體報道稱,滴滴出行可能正在進行成立4年以來最大規(guī)模的一次裁員,或有一半的員工將被“優(yōu)化”離職,很快滴滴出行一口咬定“沒有裁員”。其實滴滴出行裁員很大程度上已經是板上釘釘,一是,不再需要依靠龐大的市場團隊和地推團隊,二是,新政的壓力下,業(yè)務萎縮已是必然。
國內互聯網公司堅持不承認裁員,約定成俗,反而日漸覺得正常,但事實不然。2001亞馬遜的轉折之年,貝索斯面對上千名員工說,“這非常困難,非常痛苦。但是基于商業(yè)考慮,我們必須這樣做”。當時亞馬遜合計裁員15%,公司坦言是為了改變過去一年贏利不佳情況,并承諾經濟補償。
即使如此,被裁員工依舊掀起很大風波,他們對用公司股票設立的信托基金極為不滿,認為兩年后這些股票可能會更加不值錢,然而亞馬遜此后一 飛沖天。
思科2017年宣布裁員,涉及超過1 100名員工,蘋果近日確認其無人車制造計劃“泰坦計劃”進行了一輪變相裁員,這些國外公司似乎從沒覺得裁員不可公開。但為何在國內“不承認裁員”反而成了大小公司的底線?而且“996”和“出差裁員”這等不加掩飾的套路,都還被互聯網公司裝模作樣地拿來當裁員的理由。
除了不想讓外界看到當前經濟形勢下的難堪,這還要追溯到資本催熟的“原罪”上。
2017年初,完成三輪融資的ofo宣布以“一天一城”的速度,在10天內密集進入11座城市,小黃車的全線鋪開背后也使公司員工數量急劇擴增。然而很快有消息傳出,ofo的內部區(qū)域經理有貪腐現象,區(qū)域經理每月通過虛報修車數量而套取公司大量資金,數額從數萬元到數十萬元不等。
資本助推創(chuàng)業(yè)公司大規(guī)模擴張,而創(chuàng)始人卻沒有足夠的能力掌控這一“龐然大物”,裁員則意味著直接暴露公司的管理弊病。與此同時,盲目擴張終歸要付出代價,可創(chuàng)始人們都不愿承認這是決策上的過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