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酒

文 /王忠范

每每臘月，我就喜歡喝東北鄉(xiāng)間老家自釀的臘月酒。臘月酒其實就是黃米酒，是用東北特產(chǎn)大黃米釀制而成的，充滿糧食的味道。因為這酒是農(nóng)家臘月自釀的，又沒啥酒力誰都能喝點，家家臘月里的餐桌上都有這酒，所以黃米酒也叫臘月酒。有這樣的順口溜：臘月酒，家家有；喝一口，心甜透；迎大年，樂悠悠……

農(nóng)歷冬月底，殺了年豬，進入貓冬時節(jié)，村里的家家戶戶就開始釀制黃米酒。釀制黃米酒是有技術(shù)含量的，不是誰都能做的。我家的黃米酒由祖父一人釀制，他不讓別人插手，說弄不好會走味的。他先是淘洗好黃米，接著放進鍋里，掌握火候地慢慢煮熟。熬成粥狀時，黃米變得黏稠稠的金亮亮的，再裝進大盆，整整燜上半天一夜。然后打開釀酒的泥缸，把黃米粥、開水和提前半年做好的麯子按比例地放進去，扣上圓蓋，封得嚴(yán)嚴(yán)實實。這樣發(fā)酵半個月到20天，黃米酒就基本釀成了。

到了開啟的日子，人們都管黃米酒叫臘月酒了。祖父笑咪咪地掀蓋通風(fēng)、過濾，屋子里傾刻飄滿了酒香。一家人圍著觀看，都要嘗上一口。臘月酒色澤純凈，醇香柔和，鮮爽卻綿長，沒辣味，大人小孩都能喝。若拌攪些白糖，入口濃厚沾唇，甜甜酸酸，更是新鮮綿潤了。開啟酒缸這天，不管誰家都要請同姓的本家長輩和左鄰右舍的老人來品新釀的臘月酒。這些人好像都知道曹操“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的詩句，個個笑得滿面紅光。大家圍坐在酸菜粉條燉豬肉的黃泥火盆旁，淺飲慢酌之間講年景、嘮家常、說鄉(xiāng)事，親親近近，熱熱鬧鬧。晚輩們輪流敬酒，或說吉順祝福的話，或唱福壽歌，一派祥和歡樂的氣氛。這時候，小孩子常常跑到門外放一串花炮，讓人感到快要過年了。

以后，臘月里的每一天晚餐，家家或多或少都喝臘月酒，添情助興，營造過年的氛圍。下酒菜多種多樣，但必有熱騰騰香噴噴的年豬肉。這叫：“臘月酒，年豬肉，日子越過越富有?！敝魇呈浅责ざ拱ｐざ拱鼒A圓鼓鼓又黏稠筋道，象征團圓、和睦。那叫：“臘月酒，黏豆包，團圓和睦過年好。”

等到大年三十兒吃團圓飯的時候，家家都喝臘月酒，因為臘月酒具有土地的厚重與久遠，象征日子和順生活甜美。祖父端起酒杯總要唱著說合轍押韻的祝辭：喝杯臘月酒，喜氣心中流，老少齊爭春，又是好年頭……春溶于酒，酒濃于情，飲得全家人激情滿懷歡歡樂樂，陣陣笑聲飛出門外碰得燈籠桿上的大紅燈籠飄飄閃閃。

現(xiàn)在每每春節(jié)前夕，我們這座城里就有賣臘月酒的。我家總要買一大塑料壺，年前年后都在喝，品不夠那種鄉(xiāng)情和年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