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沐曦
“當群山向我呼喚,我必往之。”
百余年前,有“國家公園之父”之稱的繆爾,面對著尚未被原住民以外的人類過多探索的落基山脈,發(fā)出如是的豪言壯語。
彼時心懷宏愿,意欲徒步征服北美兇險山巒的繆爾,大抵無法想象今日落基山脈與當代人類溫順共融的和諧場景。
海拔2316米的Roche Miette
縱躍北美大陸的落基山脈,不僅為其沿線的美國華盛頓州、懷俄明州、猶他州、科羅拉多州、新墨西哥州等區(qū)域帶來了豐沃的自然資源,其千形萬狀的地貌更滋養(yǎng)出無數(shù)后世的景觀勝地。
僅在加拿大阿爾伯塔和英屬哥倫比亞省交界一帶,落基山脈便成就了班夫(Banff)、賈斯珀(Jasper)、沃特頓湖(Waterton Lakes)、庫特尼(Kootenay)和幽鶴(Yoho)這五處妙趣橫生的國家公園。
粗略算來,我在北美大陸的漂泊已經(jīng)有些時日了。從初登遍地歷史的美國東北地區(qū),到數(shù)載碧海白沙的佛羅里達的求學時光,如今又已陰差陽錯地在楓葉國奔波了幾年。搬的次數(shù)多了,對家的概念也已經(jīng)逐漸淡泊。心隨身動,不再輕易對什么地界產(chǎn)生留戀情懷。
但偏偏,我對加拿大境內(nèi)的這幾處國家公園上了癮,像完成儀式一般,每年定要在不同時節(jié)抽出時間前往?;蛟S是它們的蒼黃翻覆,滿足了喜好攝影的我對于風景的貪欲;又或是短暫的眠云臥石,給我?guī)砹颂烊撕弦坏某删透小?/p>
每當我“不知為何”地背著十多斤的攝影器材,在無人的黑暗中穿過亂石與似乎永不休息的大角羊群,在知名或否的山巒峰頂感受到極寒空氣劃面而過時,我的耳邊好似響起了這片山地對我發(fā)出的每一聲召喚。
阿爾伯塔省與英屬哥倫比亞省交界處的幾處國家公園相距不遠。如果選擇適宜的城市落腳并周密籌劃,利用三四天的時間窗口游歷班夫、賈斯珀、庫特尼和幽鶴等幾大國家公園,并非不可能。
相對而言,絕大多數(shù)的短期游客會在游覽加拿大西岸或東岸后,乘飛機至阿爾伯塔省的重鎮(zhèn)卡爾加里或埃德蒙頓,再乘兩個小時左右的大巴車前往國家公園的集中區(qū)域。若有條件,又耐得住駕車的寂寞,只需從溫哥華沿著加拿大一號公路一直向東行駛,約10小時便到了阿爾伯塔省的地界。
自打省界一過,如阿爾伯塔省陡增的超速探頭一般,高速公路兩側(cè)的地景變得愈發(fā)險峻。如此一來,便知自己離幾大國家公園不遠了。
要是有錢又有閑,還可以自溫哥華坐上整整兩天的觀光火車,游樂之余深刻體會當年的華人勞工們以血肉之軀打造的艱巨工程。
而令人遺憾的是,這幾家國家公園周邊的住宿資源,遠不及其自然資源般豐厚。如果想于旺季在國家公園內(nèi)尋得住所,大概需要提前3個月開始尋覓,才有機會以并不算平和的價格搶到空房。
如果無心同出手大方的觀光客爭搶景區(qū)內(nèi)部的有限居住機會,就只能住在公園周邊的城鎮(zhèn)上。若以班夫作為游覽重點,可選擇公園東門以外的Canmore居住。如希望將幽鶴與班夫一網(wǎng)打盡,則可棲于露易絲湖以西的Golden。而之于賈斯珀,最佳選擇是公園以北的Hinton鎮(zhèn)。
如果選擇相對平價的居住條件,則不得不付出時間代價—無論住在哪個城鎮(zhèn),都離自己最近的國家公園有一段車程,長則60分鐘,短則30分鐘。
集中在同一區(qū)域的幾處國家公園,大多已有百歲左右的歷史。其中最有名的班夫,更已作為國家公園存在了134年。如今,僅班夫國家公園一處每年接待的游客就超過400萬人,落基山脈的旅游業(yè)也因此成為了整個加拿大最為亮眼的經(jīng)濟增長點之一。
夏季繁忙之時,旅客接踵而至。若非像我這般的攝影愛好者起早貪黑地與光線賽跑的話,游人們大約都是懷抱著遁世心態(tài),借機逃離一段都市的喧囂。
初雪過后的Patricia Lake
落基山脈最為人所知曉及追捧的,是其高遠遼闊的自然風光。
山地變幻莫測的氣候條件,又使得每處經(jīng)典景觀得以具備常見常新的特質(zhì)。即便為全世界游客所熟知,迎來送往無數(shù)旅游巴士的露易絲湖和夢蓮湖,也可因每日不同的天候而展現(xiàn)出截然不同的樣貌。
當然,攝影愛好者們大多不會止步于明信片與各類旅游攻略上常見的景點。熟悉幾大國家公園地貌的攝影愛好者們,常會以坐標為單位,標記下普通游人罕至的絕美場合,在小范圍內(nèi)進行傳播。其中又有部分地點,甚至需要負重徒步乃至登山數(shù)小時方可到達。
如此過程,大多夾雜著自我激勵與自我懷疑的天人交戰(zhàn)。每至終點,情緒往往又復雜了幾分。尤其想起還得背著設備趕在太陽下山前走回起點時,腦內(nèi)指責自己“不該沾染此項愛好”的聲音總會暫時占據(jù)上風。
除去多變的地貌與氣候,幾座國家公園得以維持其長久新鮮感的另一“不穩(wěn)定因子”,是棲息于山野之中的野生動物。
作息時間異于常人的攝影愛好者們,與野生動物迎面相逢的機會更大些。在落基山脈游蕩的無數(shù)個清晨里,我已經(jīng)和郊狼、獾、駝鹿、馴鹿、麋鹿、灰熊、美洲黑熊和大角羊等無數(shù)大小動物狹路相逢。
雖然這些動物大多看上去野性十足,但總的來說,生活在國家公園區(qū)域的動物們,已經(jīng)對人類活動有了或多或少的了解。在動物眼里,人類可能就是一群端著“長槍短炮”直立行走的奇特生物。
起初和這些動物相遇時,我像每位初見野生動物的游客一樣,倉忙扭轉(zhuǎn)鏡頭,拼命按下快門,甚至有著邊追邊拍的沖動。但見得多了,我也就放下了相機,逐漸產(chǎn)生了見到鄰居般的心理狀態(tài)—眼前的算是“熟人”,但又沒什么可聊的,不如別互相打擾,打個招呼就各回各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