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彩紛呈說自對

□ 劉太品

自對，亦稱當句對、當句自對，在多分句長聯(lián)中，分句之間形成自對，也可稱之為當邊自對。自對的本義為本句內(nèi)的詞語前后形成對偶，然后再上下聯(lián)之間相對，發(fā)展到一定階段，就變成了只強調(diào)本句內(nèi)詞語的對偶工整，上下聯(lián)之間反而可以相對寬泛，甚至可以不形成對偶，最后發(fā)展到單邊分句間自相對偶，上下聯(lián)之間的詞性、節(jié)奏甚至重字都可以不再考慮相對。

自對的創(chuàng)作手法從詩詞曲中引入對聯(lián)文體后，被發(fā)展運用到了極致，極大地拓展了對聯(lián)文體的表現(xiàn)力，同時因為自對的運用，也可以使對聯(lián)越寫越長，最后達到成百上千字的字數(shù)。與交股對、流水對等很少見到的偶格不同，自對是在對聯(lián)文體中最常運用、最為重要的對偶辭格，如果說懂得了上下的對偶只是對聯(lián)創(chuàng)作的初級水平，那么懂得了自對，可以說立馬就達到了對聯(lián)創(chuàng)作的中級水平。

下面我們按照由短到長、由詞語到句子的順序，系統(tǒng)羅列一下千變?nèi)f化、異彩紛呈的對聯(lián)自對。

首先，我們把對聯(lián)的自對，分為『句內(nèi)的字詞自對』和『句間的短語和句子自對』兩大類。

一、句內(nèi)的字詞自對

兩個單字間的自對，因為有著『互成對』的正式稱謂，所以就不在這里舉例了。但除了兩個單字間的自對，還存在著三個、四個單字，甚至更多個單字自對的情況。

三個單字的自對：

三絕詩書畫；

一官歸去來。 李嘯村《贈鄭板橋》

四個單字的自對：

悲歡聚散一杯酒；

南北東西萬里程。

佚 名《甘肅敦煌陽關(guān)長亭聯(lián)》

五個單字的自對：

五事貌言視聽思；

七音宮商角徵羽。

陸貞山六歲時，師出此對，即答之。

七個單字的自對：

柴米油鹽醬醋茶，除卻神仙少不得；

孝悌忠信禮義廉，沒有銅錢可做來。

袁 枚《題隨園聯(lián)》

八個單字的自對：

由仁居義，傳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道；

知言養(yǎng)氣，充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之心。

佚 名《題淮安清河縣大成殿聯(lián)》

句中相鄰的兩個雙音節(jié)詞的自對：

清風明月本無價；

近水遙山皆有情。

梁章鉅《集句題滄浪亭》

句中間隔的兩個雙音節(jié)詞的自對：

人溯文忠到文簡；

山從江北望江南。

方子箴《揚州平山堂聯(lián)》

句中三個雙音節(jié)詞的自對：

竹雨松風琴韻；

茶煙梧月書聲。 傅 山《書房聯(lián)》

句中四個雙音節(jié)詞的自對：

得失乃今古亡羊，任他們?yōu)榈蹫榛蕿橥鯙榘裕筇げ教鲷⒗t范圍，說什么柳下圣兄留青史；

富貴亦英雄走馬，像俺者不仕不農(nóng)不工不商，小發(fā)身坐享早晚煙火，也有那花間賢姐唱黃梅。

佚 名《題兗州柳下跖墓》

句中五個雙音節(jié)詞的自對：五年以來，在江南蘇北河朔維揚燕岱縱橫馳騁，喋血沙場，幾許熱心頭顱名昭史冊；

四方轉(zhuǎn)戰(zhàn)，集川湘贛閩吳越豫楚黔粵海外僑胞，工農(nóng)賢俊，無數(shù)中華兒女誓復河山。

陳 毅《挽左權(quán)》

兩個相鄰的三音節(jié)詞自對：

生前與俄列寧印伯克鼎足而三，革命垂卌有余年，莽莽乾坤流浩氣；

死后偕拿破侖華盛頓英魂為伍，入都才七十二日，哀哀吾黨失元勛。王兆龍《挽孫中山》

兩個間隔三音節(jié)詞的自對：

十三億決勝十三五；

第一春先登第一程。

彭善民《猴年全國十佳春聯(lián)之一》

兩個相鄰的四音節(jié)詞的自對：

尊其所聞，行其所知，合嶺南東道嶺南西道人才，互相師友；

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會漢儒經(jīng)學宋儒理學宗旨，同造圣賢。

張之洞《題廣州廣雅書院》

兩個間隔的四音節(jié)詞的自對：

從野蠻時期至文明時期，兩可間必有磊磊畸人，不顯于代；

以普通教育興實業(yè)教育，十年后惟望粲粲諸子，無忘斯言。 范當世《挽陶賓南父》

最后，關(guān)于句內(nèi)的自對，還有一種『不等量自對』在此種自對中，自對詞語的數(shù)量不同。

王力先生《漢語詩律學》中說這種對仗形式，『如系五言，往往是上兩字與下三字相對，如系七言，往往是上四字與下三字相對，這樣，雖然在字數(shù)上不相等，在意義上是頗工整的對仗』。

七言句的不等量自對：

四面荷花三面柳；

一城山色半城湖。 濟南大明湖聯(lián)

九言句的不等量自對：

我本不會為官，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鐘；事事從天理民情講究，四面八方都顧到；

爾等且莫纏訟，犯什么法律辦什么罪；時時存我是人非思想，拖年累月總吃虧。

貴池縣衙聯(lián)

二、句間的短語和句子自對

句間的短語和句子自對，就是多分句長聯(lián)中，上聯(lián)內(nèi)部各分句或下聯(lián)內(nèi)部各分句之間的自對。

兩個三言句的自對：

左持酒，右持螯，足稱達士；

遠有山，近有水，且作醉翁。

題北京青龍湖公園『京華食苑』

三個三言句的自對：

度清宵，醉清秋，弄清影，看芳桂婆娑，無數(shù)浮云皆過眼；

澄玉宇，凝玉露，轉(zhuǎn)玉盤，對霜天寥廓，幾回明月正當頭？中秋聯(lián)

四個三言句的自對：

三頓飯，數(shù)杯茗，一爐香，萬卷書，何必向塵寰外求真仙佛；

曉露花，午風竹，晚山霞，夜江月，都于無字句處寓大文章。 臺灣陳維英《題太古巢》

兩個三言句與兩個四言句的自對：

春日恨，秋日悲，一年如瞬，百年如夢；

古人書，今人語，兩分可信，八分可疑。

感懷聯(lián)

兩個四言句的自對：

志在高山，志在流水；

一客荷樵，一客聽琴。 武漢伯牙琴臺聯(lián)

三個四言句的自對：三個分句的自對，古人稱為鼎足對。如：

發(fā)上等愿，結(jié)中等緣，享下等福；

擇高處立，尋平處住，向?qū)捥幮小?/p>

左宗棠《自題》

四個四言句的自對：四個分句的自對，古人稱為連璧對。如：

莫辜負四圍香稻、萬頃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楊柳；

只贏得幾杵疏鐘、半江漁火、兩行秋雁、一枕清霜。 孫髯翁《大觀樓長聯(lián)》摘錄

兩個五言句的自對：

游客集八方，興沖沖地來、樂滋滋地走；

山莊開九景，清靈靈的水、藍盈盈的天。河北鹿泉九景山莊聯(lián)

兩個六言句的自對：

國運升平，莫忘半世紀前硝煙，一世紀間苦難；

潮流浩蕩，試觀五千年來歷史，二千年后藍圖。

單縣德政門春聯(lián)（紀念抗戰(zhàn)五十周年及制定二〇一〇年遠景規(guī)劃）

兩個七言句的自對：

初見在十六年前，新別在六十日前，大雅云亡，廣陵散于今絕矣；

須眉有逼人英氣，襟懷有暖人和氣，名山遺響，戲馬臺誰復詠之。 挽郭殿崇先生

兩個八言句的自對：

東臨滄海得魚鹽利，西眺良疇得菽麥豐，幾百里川原似畫，清景絕佳時，須遙瞻鶴山紫氣、鰲山劍氣；

通都大邑享殷盛名，雄才高義享圣賢譽，數(shù)千年史跡如煙，新城崛起處，宜共賞墨水澄波、沽水玉波。 題即墨古城博物館

四個分句構(gòu)成的兩組隔句自對：

海棠開后，燕子來時，良辰美景奈何天，芳草地、我醉欲眠，楝花風、汝且慢到；

碧澥傾春，黃金買夜，寒食清明都過了，杜鵑云：不如歸去，流鶯說：少住為佳。

許太眉《題嘉定花神廟》

多分句的不等量自對：

風聲、水聲、蟲聲、鳥聲、梵唄聲，總合三百六十天鐘鼓聲，無聲不寂；

月色、山色、草色、樹色、云霞色，更兼四萬八千丈峰巒色，有色皆空。

佚 名《天臺方廣寺聯(lián)》

侍金鑾，謫夜郎，他心中有何得失窮通，但隨遇而安，說什么仙，說什么狂，說什么文章聲價。上下數(shù)千年，只有楚屈原，漢曼倩，晉陶淵明，能仿佛一人胸次；

踞危磯，俯長江，這眼前更覺天空地闊，試憑欄遠眺，不可無詩，不可無酒，不可無奇談快論。流連四五日，豈惟牛渚月，白纻云，青山煙雨，都收來百尺樓頭。

黃琴士《采石磯太白樓聯(lián)》

自對的一些極端事例，不遵守重字規(guī)則的自對：

中天臺觀高寒，但見白日悠悠、黃河滾滾；

東京夢華銷盡，徒嘆城廓猶是、人民己非。

康有為《題開封古吹臺二賢祠》

分句長度不對應的自對：

上下五千年，就歷代名臣商位置，則與周召虎、漢班超、唐郭子儀不判低昂；縱橫十萬里，萃五洲賢相角短長，則與英沙侯、日伊藤、德俾士麥遙相伯仲。澤在生民，功在社稷，尚亦有利哉！一個臣緯武經(jīng)文，累譯重洋深愛戴；

篆 刻

□王惠卿

有聲有色

錫崇封則推恩大賚，列爵雄藩，與果勇楊侯、毅勇曾侯、恪靖左侯并叨異數(shù)；褒美謚則盡瘁鞠躬，留芳百世，與花縣駱公、益陽胡公、侯官林公永訂同心。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如之何可及？億兆姓懷思感泣，建祠立廟薦馨香。

孫師鄭挽李少荃

總之，對聯(lián)的自對，以本句相自對然后上下聯(lián)之間也能相對最顯工整，但那樣會顯得工整有余而靈活不足。只注意自對而不太考慮上下聯(lián)相對，會在不影響上下聯(lián)對稱感的前提下，把自對的功能發(fā)揮到最大限度，使作者獲得最大的創(chuàng)作自由度。如果繼續(xù)向自由的方向發(fā)展，出現(xiàn)疊字與不疊字的相對甚至分句長度不等的自對，則會大大削弱對聯(lián)文體的對稱感，一般人在創(chuàng)作時應盡量避免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