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對聯(lián)

我是1975年開始接觸并愛上對聯(lián)的。由五七言詩律短聯(lián)開始，逐步寫中長聯(lián)。40年來，共創(chuàng)作對聯(lián)3000多副，在全國各類大賽中獲獎210多次，其中等級獎80多次，獲中國對聯(lián)年度創(chuàng)作獎11次，有90多副對聯(lián)被鐫刻懸掛在國內旅游景點，參與全國性征聯(lián)評審工作40余次。2007年獲中國聯(lián)壇首屆梁章鉅獎提名獎。2014年被中國楹聯(lián)學會授予第二屆中國“聯(lián)壇十杰”榮譽稱號。如今年已八十，回顧與對聯(lián)結緣過程，感慨良多。下面我想主要談談征聯(lián)創(chuàng)作、體現(xiàn)時代精神、追求詩意和句法句式運用等方面的體會。

1.積極慎重參與征聯(lián)創(chuàng)作

中國楹聯(lián)學會成立以來，對聯(lián)文化空前繁榮，全國性征聯(lián)活動每年多達三四百次，把對聯(lián)實用性這一優(yōu)勢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征聯(lián)單位一般都明確提出了“緊扣主題、立意新穎、思想健康、風格多樣、符合聯(lián)律、有較高藝術水準、弘揚主旋律”等要求，這種導向無疑是正確的。征聯(lián)大大推動了對聯(lián)知識的普及，催生了一批精品，造就了一批聯(lián)家，豐富了對聯(lián)文學寶庫。當然，對征聯(lián)活動的認識也不盡相同。有人把征聯(lián)稱之為“遵命文學”“材料作文”，帶有明顯的“功利性”，甚至認為大賽作品“淺俗”“媚俗”“難以出精品”等等。我認為上述說法雖有一定道理，但不夠全面。古代許多杰出詩人都寫過應制詩。應制詩文同樣可以出精品。唐代錢起《省試湘靈鼓瑟》是難得的好詩。王勃的《滕王閣序》更是流芳百代的應制之作。當代征聯(lián)創(chuàng)作有廣泛的社會需求，其文學價值、鑒賞價值、實用價值和史料價值是毋庸質疑的。當然，參賽作品中也不乏那些曲意逢迎、美化征聯(lián)主體的不良現(xiàn)象。這雖不是主流，也應引起主辦單位、評審人員和參賽者的高度警惕。

在我的全部聯(lián)作中，應征參賽聯(lián)約占六成，其中主要是風景名勝、歷史事件和出句應對聯(lián)。對于那些征聯(lián)主題生疏、缺乏創(chuàng)作欲望的大賽活動決不勉強參加。有些主辦單位缺乏專家指導，出句嚴重失律，或者純屬炒作的征聯(lián)，我也不參加。對于比較熟的景點、歷史事件和人物，感到有東西寫，甚至產生創(chuàng)作沖動時才開始動筆。對景點、事件和人物評價，力求實事求是，寫出個人的真情實感，決不曲意迎合、美化和拔高，避免“淺俗”之作。

2.努力體現(xiàn)時代精神

白居易說過：“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睂β?lián)和詩歌一樣，首先強調要寫出當代氣息，有感而發(fā)。改革開放以來，國家和社會層面的喜事和慶典連連，一種社會責任感促使我運用楹聯(lián)記錄歷史，反映社會生活主流和精神風貌。例如《迎香港回歸聯(lián)》：“四海歡歌，萬眾揚眉，百年恥辱今朝雪；八音高奏，五洲矚目，絕世明珠此日還”?！犊箵舴堑渎?lián)》：“國難當頭，民命為天，幸有中樞謀善策；疫情似火，憂心如焚，每依北斗望京華”?！陡Ｍ瞢I瑞春聯(lián)》：“芳草連天，萬里春風吹大地；福娃獻瑞，五環(huán)喜氣遍中華”。《開封迎奧運圣火聯(lián)》：“七代帝京，鐵塔拂云迎圣火；千秋汴繡，虹橋映水寄清明”?！额}新安縣鐵門鎮(zhèn)聯(lián)》：“霞披秦嶺，月照漢關，得龍鳳拱門，九域仰觀千古鎮(zhèn)；民樂小康，國圓美夢，聽笙歌開道，千村曼舞九蓮燈”等等。

3.追求詩意美

詩意是一種美，是讀者在閱讀中的審美感受，是詩家在作品中通過“靈性”“妙悟”和營造意境表達出的無窮趣味。對聯(lián)是“詩中之詩”，詩意也是對聯(lián)的靈魂。梁章鉅《楹聯(lián)叢話》提出以“雅”“切”為核心的評價理論。他認為“切”要在形與神方面與所題寫的主題高度貼近，要求楹聯(lián)的內容、精神與所題對象高度契合，“雅”就是有詩味、有風骨、有情趣、有意境。在創(chuàng)作實踐中，我注重在“雅、切”二字上下功夫，運用形象思維，提煉富有詩意的語言，拓展清新的意境，力求寫出有個性有韻味有詩意的對聯(lián)作品。例如《緬懷張學良將軍》聯(lián)：“海韻椰風，簾外浮云天外月；白山黑水，胸中故國夢中鄉(xiāng)”?！陡Ｖ萘钟X民故居》聯(lián)：“取義成仁，痛灑黃花憂國淚；感天動地，長歌絕筆與妻書”?！额}鸛鵲樓》聯(lián)：“把酒臨風，誦絕句名篇，忽覺神游天地外；登樓攬勝，望黃河白日，宛如身在畫圖中”?！杜d華杯春聯(lián)大賽應征聯(lián)》：“中天有序，斗柄三星常指北；大浪淘沙，九曲黃河自朝東”?！额}梁山石碣文臺》聯(lián)：“石碣果能孚眾望；天機原本在人心”?！额}赤壁》聯(lián)：“欲展宏圖，公瑾帳中思用火；堪稱妙算，孔明扇底自生風”等。上述諸聯(lián)，各有特色，或以情勝，或以景勝，或以哲理勝，或以趣巧勝，從不同角度洋溢著詩意之美。

在創(chuàng)作風格上，我崇尚高華爽朗、豪邁剛健，但也不疏離詞情蘊藉的婉約之作。例如《題嵩山少林景區(qū)牌樓》聯(lián)：“黃河擊鼓，嵩岳鳴鐘，勝地有緣聽法雨；初祖開山，眾僧習武，少林無處不雄風”，展示了少林寺以禪、武為特色的雄壯之美?！栋拈T回歸》聯(lián)：“把酒酹南天，望鏡海明珠，碧水白蓮開淑景；舉旗歌盛世，盼玉山寶島，清風麗日掛歸帆”，則又呈現(xiàn)了婉麗之美?！蛾兾骱详柭糜螀^(qū)漂流》聯(lián)：“觀鳥釣魚，攬勝詩人常命筆；漂流擊水，弄潮勇士正揚帆”，讀來輕快有力，催人奮進?！额}商丘張巡祠》聯(lián)：“孤城日漸危，戍樓聞笛朔風急；猛志固常在，月夜賦詩鐵甲寒”，讀起來如歷史情景再現(xiàn)，給人以英雄末路的悲壯之感。

4.句法運用

對聯(lián)句法比較復雜，因為它的句數不限，句中字數不定。我的聯(lián)作以中短聯(lián)為主。

我寫對聯(lián)的句式和句型，主要是由駢句、律句、逗字句與領字句構成的。所謂駢句，就是駢體文的句法，主要由四字句和六字句構成。律句是指律詩中的對仗句，有五字句和七字句兩種。律句入聯(lián)后，平仄節(jié)奏依詩律，但寬于詩律，不拘孤平、三仄尾和拗句。駢句、律句入聯(lián)，并不全是單獨成聯(lián)，多是融合一副聯(lián)之中，從而使對聯(lián)豐滿而多彩，工整而生動。

我寫單邊一句聯(lián)，基本上全是律句聯(lián)。例如“鹿泉開勝境；麟石耀奇輝”（《鹿泉九景山莊》），“賞秋莫過香山麓；垂釣何須渭水濱”（《題北京百亭魚樂園》）。

單邊二句聯(lián)，有駢句四四/四四式，如“闕里逢春，名城得月；嘉賓滿座，勝友如云”（《題曲阜闕里賓館》），有律句五七/五七式，如“把酒抒豪情，湖上清風留嘯傲；吟詩揚雅韻，苑中明月共徘徊”（《徐州云龍湖清風別苑》），但我最愛使用的還是駢四律七/駢四律七式的11言聯(lián)，例如“玉振金聲，北宋雄文三父子；嵩環(huán)汝抱，中州勝跡一祠堂”（《河南郟縣三蘇祠》），“遵義回春，一會功成皆仰望；岷山飛雪，三軍過后盡開顏”等等。

單邊三句聯(lián)，我最愛使用駢四四律七/駢四四律七句式，并且把它視為經典句式。例如“召父勸農，杜母興工，南陽自古多循吏；彈琴懸鏡，愛蓮對月，赤子從來盼好官”(《南陽府衙》），“身在南疆，心向中原，巾幗英雄期一統(tǒng)；國尊良將，民稱圣母，風云氣概炳千秋”（《高州冼夫人廟》）。這種句型是一組四言駢句加一個七言律句，由自對式駢句開頭，顯得凝煉，沒有突兀感，并且為后面的七言律句做鋪墊、蓄積力量，七言收尾，又有堅實，穩(wěn)健、余韻充盈之感。律五駢四律七/律五駢四律七式句型也常使用，例如：“光華照眼來，誰敢歌吟，詩仙詩圣空千古；樓閣參天起，我抒感慨，唐韻唐鳳匯一園”（《西安豐慶公園開元殿》聯(lián)）等。間或有駢句、律句、逗字句融合句式。

單邊四句聯(lián)為數不多，我比較滿意的有兩副，一是“下翻銀浪，上仰碧霄，往事越千年，八仙醉酒騰身去；夢繞蜃樓，魂牽海市，奇觀惟一瞬，七彩化虹照眼來”（《題蓬萊閣主閣》），二是“馨香四溢，喜翠鳥鳴春，嘉木爭芳，興會名園邀月賞；澤惠無涯，宜雅軒烹茗，臨池潑墨，神來妙句帶風吟”。前者是駢句與律句融合句式，后者是駢句，領字句與律句融合式。

至于句腳平仄問題，我是既重視“馬蹄韻”而又不唯“馬蹄韻”，三個分句以上的聯(lián)作，往往出現(xiàn)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