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敏 楊軍
內(nèi)容摘要:經(jīng)詳細調(diào)查,對延安市志丹縣永寧鎮(zhèn)新發(fā)現(xiàn)的定邊渠、馮家河、胡家坬、埝坪、小崖窯、駱駝脖子6處北朝以來的摩崖造像龕群進行詳細介紹,并就窟龕時代、造像題材、分期特點等方面展開初步討論。調(diào)查結(jié)果顯示,胡家坬、埝坪為北魏太和后半期造像;定邊渠、馮家河、小崖窯、駱駝脖子為北魏晚期后段至西魏造像;此外,定邊渠、馮家河部分造像時代上限可至北周,下限可至初唐。圖像組合、造像題材在延續(xù)北朝石窟造像特征的基礎上,較多地保留了部族造像特征,體現(xiàn)了陜北地區(qū)開窟造像的地域特色,同時與隴東、關(guān)中地區(qū)北朝佛教造像有著密切聯(lián)系。這6處摩崖造像龕群,作為陜北地區(qū)早期佛教石窟造像的重要發(fā)現(xiàn),豐富了該地區(qū)北朝佛教遺存,對研究絲綢之路北道——特別是陜北地區(qū)佛教石窟的分布、造像藝術(shù)及其與佛教中心區(qū)域的關(guān)系等有著非常重要的價值。
關(guān)鍵詞:陜西;志丹永寧鎮(zhèn);佛教;石窟;摩崖造像
中圖分類號:K878.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19)02-0076-09
A Brief Investigative Report on Buddhist Caves and
Engravings in Yongning Town,Zhidan County,
Shaanxi Province
ZHANG Min1 YANG Jun2
(1. Institute of Archaeology and Museology, Lanzhou University, Lanzhou, Gansu 730020;
2. Luochuan County Museum, Luochuan, Shaanxi 727400)
Abstract: Based on thorough archaeological and historical investigation, this paper presents a detailed introduction to the six newly discovered cave groups and cliff engravings from sites at Dingbianqu, Fengjiahe, Hujiagua, Nianping, Xiaoyayao, Luotuobozi, all located in Yongning Town, Danzhi County, Yanan City, adding in addition a preliminary discussion about the dating of the caves, the themes of the images, and the various characteristics of different periods. The investigation results show that the cliff engravings in Hujiagua and Nianping date to the late Taihe era of the Northern Wei dynasty; those in Dingbianqu, Fengjiahe, Xiaoyayao and Luotuobozi date from the late Northern Wei to the Western Wei dynasty; and some of the engravings found in Dingbianqu and Fengjiahe likely fall between the period from the Northern Zhou to the Early Tang. The results of a pictorial analysis reveal that many of the images found at these sites hav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Northern Dynasties period of painting, while the image combinations and themes retain many features of tribal imagery. These pictures not only embody the regional features of north Shaanxi, but also exhibit a close relation to the Buddhist images from places as far away as Longdong and Guanzhong. A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early Buddhist grottoes and collections of engravings in north Shaanxi, these artifacts have enriched the physical evidence of Buddhist history during the period of the Northern Dynasties and are of important value for studying the distribution, content, and characteristics of pictorial art in north Shaanxi on the north route of the Silk Road.
Keywords: Shaanxi Province; Yongning Town in Zhidan County; Buddhism; grottoes; cliff engravings
志丹縣位于陜西省延安市西北部,屬黃土高原丘陵溝壑區(qū),洛河及其支流周河貫穿全境,這里分布著北朝以來的石窟和摩崖造像。2016年7—10月,我們先后對志丹縣南部永寧鎮(zhèn)定邊渠、馮家河、胡家坬、埝坪、小崖窯、駱駝脖子6處摩崖造像龕群進行了詳細的調(diào)查(圖1)?譹?訛?,F(xiàn)將相關(guān)調(diào)查結(jié)果介紹如下。
一 調(diào)查情況
(一)定邊渠摩崖造像龕群
定邊渠摩崖造像龕群位于志丹縣永寧鎮(zhèn)定邊渠村西約1000米的洛河南岸,距河床高約10米。坐南面北,由10龕組成(圖2),自東向西依次編號。該摩崖造像龕群因近距洛河,歷史上受洪水沖蝕,現(xiàn)造像表面多被淤泥覆蓋,風化、殘損嚴重。因客觀條件限制,暫無法進入。
第1龕:方形重層口龕。龕寬約0.35米,高約0.5米,進深約0.4米?譺?訛。龕檐左右各雕一方形門簪。龕內(nèi)雕一佛二脅侍,有舟形背光,具體細節(jié)不明(圖3)。
第2龕:方形重層口龕。龕寬約0.35米,高約0.5米,進深約0.4米。龕檐殘損嚴重。龕內(nèi)雕一佛二脅侍,有舟形背光,細節(jié)不明(圖3)。
第3龕:圭瓣形淺龕。龕寬約0.2米,高約0.3米,進深約0.05米。龕內(nèi)雕一倚坐佛,坐于長方形長座之上。
第4龕:方形重層口龕。龕寬約0.3米,高約0.45米,進深約0.3米。龕內(nèi)現(xiàn)存一佛二弟子二菩薩。可辨主尊頭部、手部毀,有舟形背光,坐于方形座上。左右兩側(cè)立侍弟子、菩薩像,細節(jié)不明(圖4)。
第5龕:蓮瓣形淺龕。龕寬約0.05米,高約0.1米,進深約0.03米。龕內(nèi)雕一立像,殘高約0.7米。可辨右手似屈肘于胸前,左手下垂持物。
第6龕:方形重層口龕。龕寬約0.3米,高約0.5米,進深約0.3米。龕內(nèi)雕一佛二菩薩。主尊高肉髻,寬肩厚臂,結(jié)跏趺坐于方形座上,雙手作禪定印。兩側(cè)脅侍立像,具體細節(jié)不明。
第7龕:方形重層口龕。龕寬約0.35米,高約0.45米,進深約0.3米。龕檐有兩個方形門當。內(nèi)雕一佛二弟子二菩薩。主尊高肉髻,臉部及肩部較為圓潤,結(jié)跏趺坐,作禪定印,身后浮雕舟形背光。其余4尊脅侍皆立姿,細節(jié)不明。
第8龕:方形龕,抹角。龕寬約0.5米,高約0.3米,進深約0.08米。龕內(nèi)雕一佛二菩薩,現(xiàn)僅存輪廓。主尊頭部損毀嚴重,面部清癯窄長,結(jié)跏趺坐,著褒衣博帶式袈裟,袈裟緊裹雙腿,衣裾繁復、沿龕壁分兩半略呈“八”字形張開,雙臂似屈肘舉于胸前,手部殘。左右兩側(cè)脅侍菩薩可辨著裙,左側(cè)菩薩腹部似有X形帔帛交叉,裙裾略呈羽翅狀延伸至龕外壁面左右兩側(cè)(圖5)。龕下陰線刻一獸面形圖案。
第9龕:一組三龕。龕形均為近方形,抹角。龕寬約0.05米,高約0.1米,進深約0.03米。三龕組合成一鋪三尊,主尊為坐像,兩側(cè)脅侍為立像,風化殘損嚴重,具體細節(jié)不可辨。
第10龕:方形重層口龕。龕寬約0.4米,高約0.5米,進深約0.5米。因距地表太高,人不可及,現(xiàn)龕口積滿雜草,僅可見龕內(nèi)正面有造像一尊,余不可辨。
(二)馮家河摩崖造像龕群
馮家河摩崖造像龕群位于志丹縣永寧鎮(zhèn)崾子川村馮家河南約100米的洛河南岸,距地表河床高約12米。該造像龕群坐北朝南,共8龕,由西向東依次編號(圖6)。
第1龕:圓拱形龕,龕外減地雕尖拱形龕楣,素面。龕寬約0.4米,高約0.5米,進深約0.3米。龕內(nèi)淤泥深厚,有一鋪三尊造像殘跡,具體細節(jié)不明。
第2龕:圓拱形龕,龕外減地雕尖拱形龕楣,素面。龕寬約0.5米,高約0.6米,進深約0.4米。龕內(nèi)淤泥深厚,可辨有一鋪三尊造像,風化殘損嚴重。主尊佛,頭部毀,軀體殘損,寬肩粗臂,結(jié)跏趺坐。右側(cè)脅侍毀,左側(cè)脅侍細節(jié)不明。
第3龕:圓拱形龕,龕外減地雕尖拱形龕楣,素面。龕寬約0.4米,高約0.5米,進深約0.2米。龕楣外殘留二椽孔,初當有龕檐建筑。龕內(nèi)雕一佛二脅侍,風化殘損嚴重。佛高肉髻,雙耳下垂,面部詳情不明,細長頸,寬肩粗臂,肩部略圓潤,著交領袈裟,結(jié)跏趺坐于方形高座上。兩側(cè)脅侍立像,僅存輪廓(圖7)。
第4龕:圓拱形龕。龕寬約0.4米,高約0.5米,進深約0.3米。龕外有散水槽。龕內(nèi)雕一佛二脅侍,風化殘損嚴重。主尊佛右側(cè)身軀與右側(cè)脅侍有淤泥堆積??杀嬷髯鸱鸶呷怊?,雙耳下垂,短頸,寬肩粗臂,肩部略圓潤,結(jié)跏趺坐于低矮的方形座上。左側(cè)脅侍立像,僅存輪廓(圖7)。
第5龕:略呈方形。龕寬約0.4米,高約0.5米,進深約0.2米。龕內(nèi)左側(cè)壁殘存一小立像。其余壁面有鑿痕,似未完工。
第6龕:圓拱形龕,龕外減地雕尖拱形龕楣,素面。龕寬約0.3米,高約0.4米,進深約0.2米。龕楣外有一近圓形椽孔。龕內(nèi)有淤泥堆積,現(xiàn)存一坐佛。饅頭狀肉髻,廣頤薄唇,雙耳下垂,寬肩粗臂,肩部圓潤,著圓領通肩式袈裟,結(jié)跏趺坐,作禪定?。▓D8)。
第7龕:圓拱形龕,龕外減地雕尖拱形龕楣,素面。龕寬約0.5米,高約0.6米,進深約0.3米。龕楣有二椽孔。龕內(nèi)雕一佛二菩薩。主尊佛,饅頭狀肉髻,雙耳下垂,細長頸,著圓領通肩袈裟,衣裾緊裹雙腿,右手覆搭左手,衣袖于手腕處折疊分兩瓣下垂。兩側(cè)脅侍立像,現(xiàn)僅存輪廓(圖8)。
第8龕:圓拱形龕。龕寬約0.4米,高約0.65米,進深約0.3米。內(nèi)雕一佛二菩薩。主尊佛,高肉髻,長臉細頸,肩部瘦削,結(jié)跏趺坐于方形高座上,作禪定印。兩側(cè)菩薩立像現(xiàn)僅存輪廓,可辨菩薩戴冠,屈肘于胸前似雙手合掌或持物,上身袒裸,下著裙(圖9)。
(三)胡家坬摩崖造像龕群
胡家坬摩崖造像龕群位于志丹縣永寧鎮(zhèn)崾子川村胡家坬北約200米的洛河北岸,距地表高約10米。坐北朝南,由2龕組成,由西向東依次編號(圖10)。
第1龕:圓拱形龕。龕寬約1.2米,高約1.6米,進深約0.6米。龕楣飾二龍首反顧,龕兩側(cè)有立柱。龕楣上部似有“人”字形散水,龕上部左右兩側(cè)有二矩形椽孔,初當有窟檐建筑。龕內(nèi)雕一佛二菩薩。主尊高肉髻,有圓形頭光和背光,雙耳垂肩、短頸、寬肩、厚胸,著袒右肩袈裟,結(jié)跏趺坐于低矮方形座上,作禪定印。造像較為粗壯。右側(cè)菩薩頭戴冠,有圓形頭光,項飾心形寬項圈,斜披絡腋,上袒裸,下著裙,腰間系帶,裙腰外翻,帔帛經(jīng)身后繞肘下垂,帔帛上部緊貼龕壁,右臂下垂手持如意形物,左臂屈肘置于胸前手似持物,身軀筆直,較為粗壯。左側(cè)菩薩僅殘存輪廓。龕下左右兩側(cè)橫立供養(yǎng)人兩列,左六右二,服飾似乎均為鮮卑裝胡服(圖11)。
第2龕:略呈圓拱形龕。龕寬約1米,高約1.2米,進深約0.6米。內(nèi)空。
(四)埝坪摩崖造像龕群
埝坪摩崖造像龕群位于志丹縣永寧鎮(zhèn)埝溝村埝坪南約100米的洛河南岸,距河床高約10米。坐北朝南,由大小6龕組成,由西向東依次編號(圖12)。
第1龕:圓拱形龕。龕寬約0.2米,高約0.2米,進深約0.04米。內(nèi)雕坐佛一尊,高肉髻,面圓廣頤,雙眼微睜,窄鼻厚唇,下顎有殘損,雙耳垂肩,短頸寬肩,著圓領通肩袈裟,袈裟衣裾緊裹雙腿,結(jié)跏趺坐于低矮方形座上,作禪定?。▓D13)。
第2龕:圓拱形龕。龕寬約0.18米,高約0.2米,進深約0.04米。內(nèi)雕坐佛一尊,高肉髻,寬額細眉,雙眼微睜,窄鼻厚唇,雙耳垂肩,短頸寬肩,著圓領通肩袈裟,袈裟衣裾緊裹雙腿,結(jié)跏趺坐于低平方形座上,作禪定印(圖13)。
第3龕:圓拱形龕。龕寬約0.3米,高約0.4米,進深約0.15米。龕內(nèi)雕一佛二菩薩。主尊佛像肉髻呈饅頭狀,面相方圓,肩寬頤廣,雙耳垂肩,內(nèi)著僧祇支,外披袒右袈裟,身軀比例適中,身軀下部有殘損,判斷當為結(jié)跏趺坐。右側(cè)脅侍菩薩頭戴寶冠,有頭光,戴耳鐺,項飾寬心形項圈,斜披絡腋,袒上身,下著裙,帔帛經(jīng)背后繞手肘而下,且帔帛上部緊貼龕壁,一臂貼身垂下手持心形寶物,一臂屈肘于胸前似持物。左側(cè)脅侍菩薩與右側(cè)同,下身殘損嚴重(圖13)。
第4龕:圓拱形龕。龕寬約0.2米,高約0.2米,進深約0.04米。內(nèi)雕坐佛一尊,高肉髻,寬額細眉,雙眼微睜,窄鼻厚唇,雙耳垂肩,短頸,雙肩寬平,著圓領通肩袈裟,袈裟衣裾緊裹雙腿,結(jié)跏趺坐于低矮方形座上,作禪定印(圖14)。
第5龕:圓拱形龕。龕寬約0.15米,高約0.5米,進深約0.03米。內(nèi)雕坐佛一尊,高肉髻,面圓廣頤,雙耳垂肩,左耳毀,短頸寬肩,著圓領通肩袈裟,袈裟衣裾緊裹雙腿,結(jié)跏趺坐于低矮方形座上,作禪定?。▓D14)。
第6龕:圓拱形龕。龕寬約0.3米,高約0.3米,進深約0.07米。內(nèi)雕坐佛一尊,低平肉髻,寬額細眉,雙眼微睜,窄鼻厚唇,雙耳垂肩,左耳毀,短頸寬肩,著圓領通肩袈裟,袈裟衣裾緊裹雙腿,結(jié)跏趺坐于低矮方形座上,施禪定印(圖14)。
(五)小崖窯摩崖造像龕群
小崖窯摩崖造像龕群位于志丹縣永寧鎮(zhèn)小崖窯村小崖窯500米處的洛河南岸,距地表高約6米。坐南朝北,有3龕組成,由東向西依次編號(圖15)。
第1龕:方形龕,抹角。龕寬約0.65米,高約0.7米,進深約0.35米。內(nèi)僅雕出毛坯坐像一尊,未完工。
第2龕:方形龕,抹角。龕寬約0.31米,高約0.5米,進深約0.3米。僅鑿出粗糙龕形。
第3龕:圓拱形龕。龕寬約1.05米,高約1.4米,進深約0.9米。龕前有洗面,寬約2.6米,高約0.05米。龕上方鑿有8個圓形椽孔及略圓形的“人”字形散水,原應有龕檐建筑。龕內(nèi)雕一佛二菩薩。主尊佛頭部損毀嚴重,高肉髻,面部清癯,細長頸、削肩,著立領寬袖長袍,雙領下垂至腹部,袖口呈帶狀外翻至身軀兩側(cè),身體修長,結(jié)跏趺坐于低矮方形臺座之上,通高1.2米。座前左右兩側(cè)各有一獅,獅頭朝向龕前、側(cè)臥于方形矮臺之上。右側(cè)脅侍菩薩,頭戴高冠,冠兩側(cè)飾短簪,寶繒及肩,細長頸,右臂曲肘平置腹部,上身袒裸,下著裙,跣足立于一臥獅臀部,菩薩通高1米,獅長0.56米。左側(cè)脅侍菩薩殘損嚴重,殘高0.95米,獅身殘長0.60米,高0.15米(圖16)。
(六)駱駝脖子摩崖造像龕
駱駝脖子摩崖造像龕位于志丹縣永寧鎮(zhèn)象咀村槐樹莊西北約500米處的駱駝脖子山腰處,距地表高約20米。坐北朝南,共1龕(圖17)。
此龕為圓拱形龕,距崖地面高約1.2米。龕寬約1米,高約1.35米,進深約0.7米。龕楣雕雙龍首反顧,右側(cè)龍首損毀嚴重。龕外上方鑿有圓形椽窩13個,原應有龕檐建筑遺存。龕內(nèi)雕一佛二菩薩。主尊面部殘損,高肉髻,雙耳下垂,細長頸,寬平肩,內(nèi)著僧祇支,外披袒右袈裟,結(jié)跏趺坐于低矮方形座上。座前有二獅相對而臥。主尊殘高0.85米,獅長0.48米,高0.2米。兩側(cè)脅侍菩薩立于臥獅尾部,面部毀,戴冠,帔帛繞肘覆搭兩側(cè),上身袒裸,下著裙,裙裾外翻系于腰部。菩薩內(nèi)側(cè)手臂自肘部殘,外側(cè)均屈肘置于胸前,原應為雙手合十或持物狀,殘高0.65米。龕外左右兩側(cè)各高浮雕一力士相對而立。右側(cè)力士,束發(fā),上身似著翻領短衫,右臂上揚手握環(huán)首刀,左腿在前右腿在后呈弓步,左臂曲肘手背搭于左腿,通高1.6米。左側(cè)力士,頭部及左臂殘損嚴重,左臂似有上揚之狀(原應與右側(cè)力士同,持兵器),右腿在前左腿在后略呈弓步作前行狀,右臂曲肘右手置于右腿,像殘通高1.25米。
二 初步認識
志丹縣歷史悠久。北朝時期,縣地北部屬夏州金明郡廣洛縣,南部屬因城縣。這里是延安地區(qū)北朝以來石窟分布較多的縣區(qū)。從我們這次調(diào)查的結(jié)果來看,志丹南部永寧鎮(zhèn)摩崖造像龕大致可分為三個時期:一為北魏太和年間后半段;二為北魏晚期后段至西魏;三為北周至隋唐。下面依時代順序?qū)ζ渥鞒醪秸撌觥?/p>
(一)北魏太和年間后半段
太和晚期摩崖造像龕有埝坪、胡家坬摩崖造像龕兩處。均為中小型圓拱龕,多鑿于距地表約10—20米的崖壁,造像題材以一佛、一佛二菩薩為主,未發(fā)現(xiàn)有明確的開龕造像題記。但主尊造像高肉髻,雙耳垂肩,短頸寬肩,著袒右偏衫或圓領通肩袈裟;脅侍菩薩頭戴寶冠,上身袒裸,下著裙,斜披絡腋,帔帛經(jīng)背后緊貼龕壁并繞肘下垂,一臂自然下垂持物,一臂屈肘置于胸前或持物,身軀筆直略顯粗壯的造像特征,均顯示出與隴東地區(qū)合水張家溝門石窟、保全寺石窟及延安地區(qū)甘泉老君寺石窟的密切聯(lián)系。
雖然埝坪、胡家坬摩崖造像龕群無明確的開龕造像題記,但與之相近的張家溝門石窟3處太和年間題記龕像為此類窟龕斷代提供了重要的時代尺標。張家溝門石窟共8龕,均為圓拱形龕,內(nèi)雕一佛二菩薩,且1—4龕開鑿于太和十五年(491);5—8龕開鑿于太和二十年(496)?譹?訛。如5號龕[太和二十年(496)?譺?訛]內(nèi)雕一佛二菩薩。主尊佛高肉髻,面相方圓,短頸寬肩,著袒右袈裟,袈裟上陰刻細密平行線紋,身軀比例略顯失調(diào)。脅侍菩薩頭戴寶冠,項飾心形寬項圈,袒裸上身,下著裙,帔帛經(jīng)背后緊貼龕壁繞手肘而下,一臂自然垂下手持寶瓶,一臂屈肘持蓮蕾。又這一菩薩形象在龍門古陽洞太和十九年(495)長樂王丘穆亮夫人尉遲為亡媳牛橛造彌勒像龕內(nèi)亦可見[1]??芍蔽禾湍觊g后半造像中,主尊雙耳垂肩,寬肩廣頤,著袒右袈裟,脅侍菩薩上身袒裸,下著裙,斜披絡腋,帔帛緊貼龕壁經(jīng)背后繞肘下垂,一臂下垂一臂屈肘置于胸前,手或持物為一時造像之風尚。又保全寺石窟第5龕也為圓拱形龕,內(nèi)雕一佛二菩薩。主尊佛像面相方圓,雙耳垂肩,著通肩袈裟,袈裟上陰刻細密平行線紋。暨遠志指出保全寺此類佛像身軀比例失調(diào),雕刻技法略顯粗劣,在模仿張家溝門石窟造像中發(fā)生變異,略顯粗重[2]。同樣的造像亦可見于甘泉老君寺第1龕[3],但老君寺主尊佛像軀體寬厚,袒右偏衫寬松肥大,袈裟邊緣未見之字形紋理,脅侍菩薩菩薩一手托盤的風格更多展現(xiàn)了地域風貌。
埝坪、胡家坬兩處摩崖造像雖與張家溝門太和二十年造像形似,但在風格上已大為不同,后者造型精細、比例適合,前者更顯粗獷矮壯,與保全寺石窟晚期窟龕、老君寺1號龕更為相似。雕刻手法拙稚和粗重,具有一定的地域風貌,體現(xiàn)出更多部族造像的特征,推之埝坪、胡家坬摩崖造像龕的開鑿年代當為北魏太和年間后半,略晚于張家溝門石窟,主要為5世紀90年代后期,但仍具有遷洛前云岡造像的特征。
(二)北魏晚期后段至西魏
北魏晚期后段至西魏時期主要有駱駝脖子、小崖窯摩崖造像龕群及定邊渠第8、9號龕共3處。其中,前兩處摩崖造像龕均為圓拱形深龕,后一處為方形抹角淺龕,造像題材為一佛二菩薩、一佛二脅侍(二供養(yǎng)人)和一佛二菩薩二力士,主尊座前多有雙獅,未發(fā)現(xiàn)有明確的開龕造像題記。
駱駝脖子摩崖造像龕左右兩側(cè)有立柱,龕楣飾雙龍首反顧。內(nèi)雕一佛二菩薩,菩薩跣足立于雙臥獅之上;龕外有二力士。圓拱形龕、龕外左右設立柱、龕楣雙龍首反顧的形象,及一佛二菩薩二力士及雙獅的造像組合,受到龍門以來北朝造像的影響。而發(fā)髻高聳,動作夸張,造型奇特且敦厚粗壯的二力士的形象,亦可見于同時期的北朝武士俑、銅川宜君花石崖石窟、延安安塞大佛寺石窟等。
小崖窯摩崖造像龕主尊則更為清瘦,削肩特點顯著。這種主尊面部清癯,細長頸,削肩,著雙領下垂寬袖長袍,身軀修長的造像風格,更多地受到了北朝時期關(guān)中地區(qū)北魏晚期至西魏時期佛道造像碑的影響。如藥王山藏北魏延昌三年(514)張亂國造像碑、延昌四年(515)郭魯勝造像碑、西魏大統(tǒng)四年(538)劉始造像碑等。不同的是,這一時期關(guān)中地區(qū)的造像碑流行綿密的陰刻線紋在此處造像龕內(nèi)并未出現(xiàn),可能與該摩崖造像龕所具有的地域特色有關(guān)。此外,洛川縣民俗博物館藏(北魏敷城郡暨敷縣治所寺廟遺址出土)北魏神龜元年(518)劉文朗造像碑碑陽下部所雕供養(yǎng)人肩部亦有削肩風格,但此處主尊衣裾呈現(xiàn)近乎尖銳銳角對稱分布的狀態(tài)。而在安塞云巖寺5號中心柱塔窟內(nèi),這種肩部近乎斜直的造像風格更加明顯[4]??梢哉f,小崖窯摩崖造像更是一種河洛模式北上模仿的地域性變異,其時代當為北魏晚期后半至西魏。
定邊渠第8、9龕,明顯置于該摩崖造像龕群諸龕之上,且相距較近,當為同一時代開鑿。兩組龕形均為近方形抹角淺龕。其中,第8龕造像雖頭部,左肩及手部損毀嚴重,但身著褒衣博帶式袈裟,袈裟緊裹雙腿,衣裾繁復緊貼龕外壁面分兩半,略呈“八字形”,且龕下有一陰刻獸面形圖案;左右兩側(cè)菩薩立于方形座上,似有X型披帛于腹前交叉、衣裾呈羽翅狀向外延伸;均顯示出北魏晚期至西魏時的典型特征。第9龕一組三龕,推測當為一佛二供養(yǎng)人,亦為同一時期。
(三)北周至隋唐
除定邊渠第8、9龕為北魏晚期后半段至西魏時期造像外,定邊渠其余造像龕及馮家河摩崖造像龕,均為北周至隋唐窟龕。兩處摩崖造像龕群多置于距地表約10米的崖壁,龕形以圓拱形、方形重層口龕為主,兼有個別圭形、蓮瓣形淺龕,造像題材有一佛、一佛二菩薩(二供養(yǎng)人)、一佛二弟子二菩薩。
定邊渠第 3、5號龕分別為圭形和蓮瓣形淺龕,較小,屬附龕。其中,第3號龕主尊倚坐于矩形矮座之上,左右后側(cè)似有二脅侍或二供養(yǎng)人。第5號蓮瓣形淺龕與龕楣獨有的花瓣紋裝飾的組合,似為陜北地區(qū)石窟工匠的首創(chuàng),具有一定的地域特色。其余諸龕均為方形龕,且有方形重層龕口,第1、2、6號龕內(nèi)雕一佛二菩薩,第4、7號龕內(nèi)雕一佛二弟子二菩薩。其中,第1、2號龕內(nèi),主尊肉髻呈饅頭狀,頭部較大,短頸,身軀略矮壯,有舟形背光;兩側(cè)脅侍菩薩亦較為粗壯,推測時代為北周。第4號龕主尊及脅侍像均與1、2號龕同,推測時間大致相當。又第3、5號龕屬于第2、4號龕的附龕,時代亦為北周。第6號龕主尊頭、頸已較為精細、圓潤,身軀較長,比例略不協(xié)調(diào),時代大致為北周至隋的過渡階段。第7號龕內(nèi),主尊肉髻略高、呈饅頭狀,臉部及肩部較為圓潤,頭部略顯大,結(jié)跏趺坐,衣裾覆蓋于高坐之上,有舟形背光;兩側(cè)脅侍弟子、菩薩均略微豐腴,但菩薩尚未出現(xiàn)S形體態(tài)。整體造像風格較之前幾龕,較為修長,當為隋至初唐造像。特別是肩部及頭部略大的特征與延安地區(qū)洛川董子河貞觀十九年(645)盧舍那造像略為相似[5]。
馮家河摩崖造像龕除第5龕未完工外,其余均為圓拱形龕,龕外有“人”字形散水槽,槽外有一到兩處近圓形椽孔。第2、4、6龕內(nèi)雕一佛二菩薩,主尊低肉髻,方額,臉部方圓,寬肩厚胸,著圓領通肩袈裟;兩側(cè)脅侍亦較為矮壯;當為北周造像。第1龕雖有殘存,但寬肩厚胸的造像特征,推測亦為北周。第3龕主尊低平肉髻,長頸,著雙領下垂式袈裟,領口于腹部相交,結(jié)跏趺坐于方形高座,作禪定??;兩側(cè)脅侍亦較為修長;時代當為北周至隋。第7龕主尊在保留北周造像特色的同時,身軀略顯修長,時代亦為北周至隋。第8龕距其余7龕較遠,圓拱形龕內(nèi)雕一佛二菩薩,主尊高肉髻,細長頸,結(jié)跏趺坐于方形高座上;左右兩側(cè)脅侍菩薩上身袒裸,下著裙,筆直站立;整體風格較為修長,推測時代為隋唐。
綜上,志丹永寧鎮(zhèn)沿線摩崖造像龕自北朝至隋唐的不斷延續(xù),體現(xiàn)了其在民族融合及佛教發(fā)展史上的重要地位。依據(jù)造像風格的不同,大致可以分為三期。
第一期為太和晚期后半段(主要集中于5世紀90年代以后):龕形多為圓拱形小龕;造像題材有一佛、一佛二菩薩;造像風格在受到云岡模式影響的同時,更多保留了地域部族造像的風貌,較為敦厚、矮壯。陜北地區(qū)的石窟寺始鑿于北魏太和時期,且沒有大型的北朝至隋唐時期的佛教石窟群,規(guī)模較小,窟龕分布零散,多分布于子午嶺區(qū)域,與隴東地區(qū)合水處于同一地域,這一區(qū)域(渭北)自漢代以后,尤其是十六國北朝時期多少數(shù)部族聚居?譹?訛。從合水張家溝門有造像記的龕像來看,可能屬于居于這一區(qū)域的少數(shù)部族造像,造像粗獷,反映了這一區(qū)域佛教造像的基本特征。又,該區(qū)域是關(guān)中向西北通隴東,向北往五原,東北直至北魏首都平城的重要交通線,因此,第一期的龕像表現(xiàn)出云岡模式向這一地域擴展的明顯特征,是研究5世紀后半期佛教藝術(shù)傳播方向及交通線路非常重要的材料。
第二期為北魏晚期后半段至西魏:龕形多為圓拱形大龕;造像題材有一佛二菩薩、一佛二菩薩二力士及雙獅、供養(yǎng)人、獸面形紋;在延續(xù)本地區(qū)傳統(tǒng)石雕技藝的同時,受河洛模式北上及關(guān)中地區(qū)北朝造像碑雕刻的影響,并在此基礎上具有一定的地域創(chuàng)造。
第三期為北周至隋唐:此時期內(nèi)龕形較為多變,有方形或圓拱形重層口龕、蓮瓣形龕,多為小龕或者附龕;造像題材以一佛、一佛二菩薩、一佛二菩薩二弟子為主;北周主尊佛造像在保留肉髻略低平、廣頤寬肩粗臂特征的基礎上,造像較之長安地區(qū)北周華麗繁縟的“中心樣式”,顯得更為質(zhì)樸,醇厚;而隋至初唐時期造像風格較之長安及其附近出土的單體造像及彬縣大佛寺、麟游慈善寺等關(guān)中大型佛寺的造像風格略顯單薄,雕刻技藝也略微粗獷,與同地域的部分小型龕像則具有更多共通性,這受隋唐之際戰(zhàn)亂、北方經(jīng)濟遭遇重創(chuàng)、工匠技藝落后等因素的影響。可以說陜北地區(qū)北朝晚期至隋唐時期佛教石窟寺,雖然在大的特征上多受中心地區(qū)影響,但均顯示出這一區(qū)域的明顯的地域性特征。地處偏遠山區(qū),仍能反映出佛教信仰在北朝至隋唐時期深入邊遠鄉(xiāng)村。居住在這里的少數(shù)部族(可能包括漢族)與發(fā)達區(qū)域的人們一樣對佛教投入熱情,開鑿龕像,表達他們的愿望。
附記:筆者有幸參與陜西省文物局和延安市文物研究所組織的“陜北石窟調(diào)查項目”中延安地區(qū)相關(guān)資料的整理,本文的撰寫亦得到相關(guān)工作人員的大力支持,在此致以真誠的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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