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件之命運

金坤發(fā)

久陰久雨天氣里的雙休日，更多只能在自家居所里活動。成天追劇，也難免有倦怠的時候。于是，我這不安分的腦子，開始想著是否該調(diào)整一下某些房間的陳設(shè)。

重新擺布，就得有新的格局與意境。平常習(xí)慣了的居室空間和視覺，一旦添加或抽去某幾樣較大體量的家具，必須比原先更合理才對。為此，我要把博古架從落寞的后臺推送到醒目的前臺，并賦予客廳隔斷的新功能，把還算寬敞的客廳，從形式上分成過道與客堂兩個空間。雖說只是房間陳設(shè)的局部調(diào)整，有搬動，有清理，但總歸費時又費力。挪動大小物件，看似小活兒，但也講謀劃與效率，講究行動的次序。比如先要騰好新的位置，在歸攏物件時，要為搬運大物件留出通道等等。懂得了干活兒的竅門，整理起來往往事半功倍。很快，前后不到兩個小時，我們夫妻倆就搞定了博古架新的定位與小物件的擺設(shè)，原來的后半間，更顯寬敞與亮堂。

整理舊物件的過程，好比是播放一部懷舊的電影。博古架上的每一擺件，分別來自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地域，反映的是物件主人當時的興趣愛好與經(jīng)濟水平。像那件按比例銅鑄的埃菲爾鐵塔，真是從法國巴黎購的，是我當年歐洲之行的紀念物。又如一小碗的貝殼化石，記得是從云南的一個景點購的，那地方的地質(zhì)，在遠古曾為滄海。還有一只用紅木做的小帆船，從收藏至今，有幾根帆索早已松脫，但當年從老單位調(diào)走的情景，仿佛又跳到了眼前，這里頭有著老同事祝我在新單位一帆風(fēng)順的寄寓。有的物件，算起來，估計伴隨我已有三十多個年頭了。這不會言語的小物件，就因為不曾丟棄，它們承載的全都是我人生旅程的一個個片段。它們能在萬千個商品中被選中，從遙遠的他鄉(xiāng)來到我家中，不光是緣分，還有著生命的某種默契。

多少年過去，好多物件當從博古架上取下，拂去塵埃，除了帶來瞬間的回憶，有的，已不想把它再放回去了。盡管它們還保持著原貌，有著某種精湛的工藝與精美的造型；盡管當年是咬著牙花不少積蓄，被當作“奇珍異寶”請回家中的，但在我今天的眼里，它們已不是原來那回事了。

所謂的時過境遷，其結(jié)局最容易發(fā)生在家里那些四處收集來的各種藏品身上。就因為歲月的沉淀和發(fā)酵，導(dǎo)致物件主人的觀念發(fā)生轉(zhuǎn)變。無論沉寂了多少年的物件，一旦遇到主人的整理與檢閱，在某種理由與觀點的支撐下，其命運，有的可重見光明，繼續(xù)被主人珍藏；有的則被主人毫不留情地舍棄，甚至掃地出門。它們中間，難免有贗品，是某種低劣的工藝品，也還是物件主人一張張為收藏知識交納的學(xué)費單據(jù)。而有的，已然失去了收藏應(yīng)有的價值。

人，畢竟是任何物件的主宰。人的見識一旦增長，經(jīng)濟條件一旦改善，鑒賞能力一旦提高，原來的眼光，原有的喜好，也會跟著轉(zhuǎn)移。話又說回來，有時候人的命運，也如那物件。

責(zé)任編輯：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