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群
清明節(jié),是祭祀先人的日子。我們準備去墳塋祭祀岳父母。昨天,兒子找到在林場上班的朋友,要來了30棵松樹苗,又買了鮮花,給岳父母送上鮮花的同時,還要在墳塋周圍栽上樹。
岳父母的墳塋在離縣城50公里外的鄉(xiāng)下,在他們生前居住的村子西南邊的山坡下,二老躺在那里已經(jīng)27年了。頭些年因為路途比較遠,乘坐客車不能直接到達,去祭祀他們的時候很少,只是通過別樣方法對他們表示了懷念。近兩年,兒子買了車,方便了,我們?nèi)ツ抢锏拇螖?shù)就比較多了。2016年的秋天,還為他們二老立了石碑。
兒子開著車,我和妻坐在車上,向岳父母的墳塋駛?cè)?。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鄉(xiāng)里,再往北還有10公里的鄉(xiāng)路就到岳父母長眠的地方了。車子駛上了岳父母健在時我們?nèi)タ此麄兘?jīng)常走的那段路,透過車窗玻璃,看著跑向車底的路,望著兩邊連綿不絕逶迤的群山,瞅著已經(jīng)解凍嘩嘩流淌的小河,我思緒的湖水蕩起漣漪……
1981年深秋的一天下午,忘記是怎么得知的了,岳母病了,病得很重,住進了鄉(xiāng)衛(wèi)生院。我馬上把這一消息告訴了妻。翌日清晨,我和妻子坐上了第一班開往鄉(xiāng)里的客車。到達鄉(xiāng)里,走進岳母的病房,看見岳母已經(jīng)不能說話了,兩眼雖然睜著卻一點不動。兩天后,她就永遠離開了我們,那天,天陰沉沉的飄灑著小雨。
從多年前開始,每當回憶起當年妻妹的訴說,我就明白,岳母得的病一定是腦血管疾病。她肯定是血壓高卻不知,導致腦出血。為了家庭,為了孩子,她每天像鐘擺一樣不停勞作,怎么能不得病呢?
岳母共生養(yǎng)了7個女兒,這是盼“小子”的結(jié)果。但岳母沒嫌棄她們,女兒也是孩子,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為了孩子們,岳母必須得勞作,不停地勞作,每天早晨,第一個從炕上爬起來。她要做早飯,好讓丈夫去上班(岳父有兩年曾在鄉(xiāng)糧食所上班),好讓女兒去上學。丈夫上班走了,女兒上學走了,收拾好屋子,料理好雞鵝豬,岳母扛起鎬頭或者鋤頭下地了。除了房前屋后的菜地外,還有一些自留地在山上,種上了玉米等莊稼。那時種莊稼不像現(xiàn)在,只要把種子撒進土里就什么也不用管了,只等著秋天收獲就行。要像生產(chǎn)隊一樣三鏟三蹚。春種、夏鋤、秋收,岳母大多時間是在地里。太陽曬,風吹,遇到下雨來不及躲避還要遭雨淋。日積月累,岳母的容顏過早地衰老了,身體落下了毛病。勞累一天,吃完晚飯,終于可以歇息了。這時,她才感到渾身酸痛。為了支撐第二天的勞動,“鎮(zhèn)痛片”成了她的“最愛”。上山干活前,必須吃上兩片,否則,渾身沒力氣。
岳母上山干活兒時,有不少時候帶著筐,遇到豬可以吃的東西就采了帶回來。
全家9口人,日子當然不富裕,僅有的錢岳母都花在了女兒們身上。她自己成年累月穿著不是藍就是灰的粗布衣裳,有的上面還打著補丁。那年我們給她買了6尺灰色布料讓她做條褲子,她卻給了女兒。
岳母生活在大山里,真的是什么也沒享受到。她生前見過的最大電器就是我在五金公司上班時為她買的那個臺式半導體收音機。有時我想,如果岳母健在,我一定給她買一臺彩色電視機,讓她看看這五彩繽紛、流光溢彩的大千世界。
岳母受累受苦,錢對于她應(yīng)該是最最重要的,但她卻放著來錢的道不走。在她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先后有5個女兒出嫁,按“理”她能得到不少錢。但她沒那么做。女兒看好誰跟去就行,只要男的對她好。女兒們結(jié)婚成家以后,她還那么的惦記她們,盡力幫助她們。比如對我們,只要有方便車,她就要把農(nóng)村僅有的玉米面、煎餅捎來,冬天又把包好凍好的黏豆包捎給我們。
岳母去世后不到一年,岳父也因病離開了我們,去往山里追趕岳母了。我們把他安葬在岳母的身旁。
從縣城出發(fā)時,天就陰沉沉的,我們企盼老天可別下雨,讓我們祭祀完再下。還好,我們很有天緣。樹栽完了,擺放上鮮花,天還只是陰著。要走了,我們懷著依戀的心情向岳父母的墳塋深情地望著。那些干枯的雜草被我們弄到了一邊,岳父母的“院子”干凈了許多。剛剛栽下的小松樹,呈圓形圍在了墳塋的四周。
責任編輯:黃艷秋
美術(shù)繪畫:黃耿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