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泰： 讓人獲得內心寧靜的力量

【城市名片】

“阿勒泰”來源于阿爾泰山。阿爾泰山，史書稱之為“金微山”“金山”。阿爾泰在突厥語和蒙古語里都是“金子”的意思，因此山蘊藏出產豐富的黃金。阿勒泰地區(qū)是新疆豐水區(qū)之一，有額爾齊斯河、烏倫古河、吉木乃山溪三大水系，大小河流共56條。額爾齊斯河是新疆的第二大河流。

阿勒泰地區(qū)有高山森林、河谷風光、湖泊溫泉、巖畫石刻，阿爾泰山是新疆草原歷史文化匯聚之地，有大量巖刻、巖畫、洞窟彩繪、鹿石、雕刻石人等草原歷史文化遺產，有“千里巖畫長廊”之美稱，具有很高的科學和旅游觀光價值，有“人類滑雪最早起源地”之稱。

【一座城和一個作者】

★《阿勒泰的角落》

李娟，散文作家。1979年生于新疆。高中畢業(yè)后一度跟隨家庭進入阿爾泰深山牧場，經(jīng)營一家雜貨店和裁縫鋪，與逐水草而居的哈薩克牧民共同生活。1999年開始寫作。出版有散文集《阿勒泰的角落》《我的阿勒泰》《走夜路請放聲歌唱》《羊道》《這世間所有的白》，被譽為文壇清新之風，來自阿勒泰的精靈吟唱。

《阿勒泰的角落》是關于新疆的最美麗文字，這是現(xiàn)代版《呼蘭河傳》。由作者在1998-2003年之間陸續(xù)完成并在《文匯報》《南方周末》等發(fā)表的短篇散文集結成冊。作者以天然而純真的筆調描述阿勒泰地區(qū)哈薩克族日常生活點滴趣事：做裁縫、可愛的孩子、來來去去的陌生人。她刻畫的不是一組有關新疆的異域風情，她刻畫的是我們內心的牧歌：白雪和陽光，青草和白樺林，優(yōu)美、明亮。

秋天（節(jié)選）

@李? ?娟

樹林里地勢傾斜，低處東一個西一個到處泊著大大小小的池塘。池塘里水很清，不是很深。里面魚很多，但都是那種細細碎碎、永遠也長不大的小魚苗子。一群一群精靈一樣整齊而迅疾地掠過，又突然像接到命令似的，全部倏然靜止，歷歷清晰地排列在一處，頭朝著同一個方向。

水邊團團簇生著漂亮的水草。這種水草沒有旁逸斜出的枝子，一束束纖細地、整齊干凈地扎在水中。總覺得那更應該是刺繡出來的事物，說不出的精致、雕琢。

漂浮在水面的落葉，就好像靜止在空氣中央一樣，還在水底投下了清晰的陰影，陰影四周泛著亮光。

我發(fā)現(xiàn)，水一旦停止下來，就會——怎么說呢，似乎就會很“輕”了，沒有分量似的……

靜下來的水，干凈透明。干凈得連水面的倒影都沒有，只有投向水底的陰影。水底的草，又深又密，鮮艷碧綠，不蒙灰塵。這樣的水，似乎不是注滿了那方空間，而是籠罩著那方空間——似乎是很稀薄的水，或者是稍微濃稠一點的空氣而已。

而流動的水——比如離這池塘幾十步遠的那條大河，咯依爾特河，攜著力量，閃耀著明亮的湛藍，一注一注地翻涌著，日夜不息地奔流。

在一些陰天里，這條河看起來似乎流淌得柔緩一些，顏色看起來也更深更厚了，接近了綠色。還有一些日子，很奇怪地，不知道為什么這條河看起來又泛著明亮的銀灰色，非常寒冷的顏色。到了冬天，這條激情的河則會猛地安靜下來，波濤翻滾的水面被平平整整地鋪上了冰，積著厚厚的雪。于是河兩岸的村子一下子連到了一起，孩子們上學也方便多了，可以少繞好幾公里呢。

在冬天，大河的第一個橋墩下，被鑿開了一個一個大窟窿。清澈的河水冒著濃重的白色水汽，一波一波往上涌。我們都在那里挑水，遠遠近近的牛們，也稀稀拉拉排起長長的隊，一頭一頭通過狹窄的雪道向那里走去。那是冬天里唯一能找到水的地方。

不過現(xiàn)在是秋天。牛羊散在河邊，細心地啃食草地。河岸邊收割過的麥茬地泛著整齊的金黃，地勢起伏動蕩。有一塊地正在被焚燒，青煙繚繞，煙氣蕩過來，聞起來是干燥的香氣。我穿過煙霧走進麥茬地，啄木鳥“篤篤篤”的敲擊聲在高處回蕩。抬起頭來，麥田四周白樺林的林梢，用雪白和金黃的顏色深入著藍天。

在金光燦燦的麥茬地里，一棵高大莊嚴的西伯利亞云杉筆直地站在秋天的正中央。只有它還蔥蘢碧綠地停留在夏季之中。大地金黃，遠山的山巔已堆起了銀白的積雪。

@書評

《阿勒泰的角落》——靈性十足的文字

@lavida77

我覺得，書里的每一個章節(jié)，單獨拎出來，都可以算作是一篇極為優(yōu)秀的散文寫作范本，滿分作文那種。作者的文筆非常老道，遣詞造句仿佛渾然天成，乍一看會覺得似乎有點樸實，但仔細讀來卻覺得每一句都恰到好處的自然，并且蘊藏著豐富的魅力，尤其是文中的一些段落極富哲思，關于個人、人生、人與自然的關系等等。最難能可貴的是，在某些平淡講敘的段落里，經(jīng)常性地透露出俏皮的話語，就像當你有些許倦怠之時，眼前突然冒出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沖你微笑或者扮個鬼臉，這樣的文字，真可以說是靈氣十足了。

我佩服作者對于生活和周邊事物的觀察力的同時，不由得想起，當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也曾那么認真地仰視過頭頂?shù)奶炜?，丈量過腳下的土地，撫觸過舊墻角一株不知名的植物，在夏夜的晚風中捕捉過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可是那些日子，究竟是怎樣從我身邊溜走的呢，我竟是完全遺忘了。當年歲越來越大，身心仿佛隨著一座又一座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一同被隔離在自然之外，不復再有當初的興致去想小蝌蚪游啊游能不能找到它的媽媽，想干燥的泥土底下那顆幼小的種子能不能破土發(fā)芽，想一朵花怎樣絢麗盛放又怎樣黯然凋謝，想一個人是怎樣離開了他的朋友們然后孤孤單單地長大。很感謝作者讓我重新找回了曾經(jīng)的純凈，連同那一大片沉睡的記憶，她用阿勒泰的角落，喚醒了我內心的一角，喚醒了我對最純粹最原始的自然的渴望。

【摘抄賞讀】

都說兔子膽小，可我們所知道的是，兔子其實是勇敢的，它的生命里沒有驚恐的內容。無論是淪陷，是被困，還是逃生，或者饑餓、絕境，直到奄奄一息，它始終那么平靜淡然。它發(fā)抖，掙扎，不是因為害怕，而僅僅是因為它不能明白一些事情而已。

我最后想，其實秋天不是秋天，秋天是夏天努力地進行著停止的那段時光吧？夏天是多么的熾熱，像野獸一樣充滿著停不下來的能量，而那盈盈灑灑滿目金黃的秋，是理智地將這熾熱的能量冷卻的季節(jié)吧。熱情之后的思念亦是如此，然而我的心情沒能跟上秋天的腳步，及時冷卻下來。

所以才說刮大風的天氣是幸福的啊。大地和天空之間被大風反復滌蕩，干干凈凈?？諝馑坪醵伎虧M了清晰的劃痕，這劃痕閃閃發(fā)光。風兜著我的裙子，帶著我順風往前走，眼前的世界也在往前走，色調陳舊而舒適，那畫面同剛剛記起的某幕場景一模一樣。遠處空蕩蕩的原野里有一棵樹正在回頭張望。一行大雁從北向南整齊地橫過天空，是這大風中唯一無動于衷的事物?？粗鼈內绱思澎o地飛翔，像是通過天空的屏幕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的情景一般。

世界就在手邊，躺倒就是睡眠。嘴里吃的是食物，身上裹的是衣服。在這里，我不知道還能有什么遺憾。

我就喜歡這樣慢悠悠地走啊走啊，沒有人，走啊走啊，還是沒有人。沒有聲音，停下來，側耳仔細地聽，還是沒有聲音?；仡^張望腳下的山谷，草甸深厚，河流濃稠。整個山谷，碧綠的山谷，閃耀的卻是金光。這樣慢悠悠地走，沒有聲音，還是沒有聲音，不寂寞，反倒有著悄然盛放的竊喜。

五歲的葉爾保拉實在是一個漂亮的孩子，一團面粉似的雪白，眼睛美得像兩朵花一樣，睫毛又長又濃又翹。笑起來的時候從頭發(fā)梢到腳趾頭都溢著甜甜的、細細的旋渦。

【小編印象】

遙遠北疆走一遭

◎清揚

大美新疆，非得親自去一趟，才能感受到它與別地的不同。

第一次對新疆抱有強烈的好奇，是在王蒙的訪談里。他總是說起新疆，說起伊犁。他說，他是北方人，吃米飯也吃面食，也吃羊肉，馕接受起來很容易的。那時候他知道了什么叫美好，不管政治運動怎么變，南疆北疆的維吾爾族農民都種玫瑰花，家家門前屋后都是果樹，他知道了杏樹、桃樹、棗樹、蘋果樹，也認得了無花果、哈密瓜、石榴花，還有維吾爾族人緩慢的生活節(jié)奏，一天可以在喝酒、喝茶、吃馕、聊天中度過。

于是，那遙遠的北疆啊，就慢慢住進了我的心里。我曾去過西藏，感受過世界最高高原的遼闊，便知道了有一種美叫收不到眼睛里的美，便很想著去新疆。

有一天夏天，便真的去了新疆。

漫長又漫長的坐著車穿過戈壁、穿過公路、翻過一座又一座大山的路上，我看到了戈壁灘的寸草不生的荒涼，看到了路兩旁騎著馬轉場的哈薩克牧民和走起路來很傲嬌的大尾羊，看到了連轉彎都很從容舒適的真正的大山，還有那漫山的青草和大片大片筆直的樹林。

這片土地太廣闊了，整個世界似乎就只有我們一輛車子在行進，擁有整片美麗的大自然的感動在心中縈繞，于是我們便一再地停車下車去感受這份遼闊。在一片山前的牧場，車子停了下來，漂亮顏色的衣服在藍天綠草中，似乎讓我第一次認識了顏色的美麗。清脆的笑聲，也似乎讓我第一次認識身邊的人的孩子氣，就連踩到馬糞這樣的事情，都變得如此好玩、親切。每個人也都有一種想要跳躍的沖動，在這廣袤天底下，跳一跳吧，盡情地放松活躍我們的身體和思想，太自在了。

漫長旅程的終點是美麗的喀納斯。步行在山中林間時還是陰雨天，登上山頂，天空放晴。那一瞬間的美，震撼了心靈，至今仍記著那份感動：對面的群山在雨后太陽的照耀下閃閃發(fā)光，陽光照不到的山那面便折出道道金光，山下的湖面靜靜的，是更深的藍。天空是深邃優(yōu)美的藍色，藍色間是大塊的白，眼睛似乎裝不滿這風景，我一遍一遍轉著身子，看著美景，看也看不完。每一刻光影的變化都有不一樣的美，我醉在這片風景里，也醉在這透凈的空氣里。

每個人都遲遲不愿下山。

有人贊嘆了句，秋天再來吧，秋天，這里更好看。

※【結語】※

此刻，我手中捧著的就是李娟的《阿勒泰的角落》，她筆下記述的阿勒泰更完整，更美麗。阿勒泰有那么分明的四季，春天群花芬芳，夏天綠意蔥蘢，秋天層林金黃，冬天天地潔白。除了美麗的風景，還有美麗的人，和感情。

李娟的紙上世界，現(xiàn)實的一切都化作了清新、溫暖的存在?！栋⒗仗┑慕锹洹返木幷咴f李娟就像個講故事的女孩，“她講得妙趣橫生，不做點評，不經(jīng)意間，她就講完了，然后古靈精怪地跑回了家，留下你一個人，空空地對著外面的世界，覺得有些意猶未盡的東西在腦海里繞來繞去”。

壯美的景色，能讓人獲得內心的寧靜，讀李娟的文字，也能獲得讓內心寧靜的力量。遙遠北疆的“每一列山脈，每一條大河，每一片山林，每一個村莊，還有一陣陣秋風、亂云飛渡的天空，在原野盡頭升起的巨大明月，黃昏流去的河，清晨遍地的薄霜，讓人皮膚繃緊的凜冽空氣”，所有這一切，都吸引你，去吧，去一趟新疆，去一趟阿勒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