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與現(xiàn)實之間的幻象藝術(shù)

摘要：“幻象”“幻象空間”等是拉康哲學中的重要概念，齊澤克通過分析通俗文化對拉康的核心概念進行解讀。齊澤克用經(jīng)典影片對“幻象”“幻象空間”與欲望、主體之間的關(guān)系做了深入的分析。

關(guān)鍵詞：齊澤克 電影 幻象 幻象空間

齊澤克熱衷于采用解讀通俗文化的方式實現(xiàn)對拉康哲學的解讀，其對電影分析的高明之處在于熟練地運用拉康的精神分析學，并將拉康的核心概念如“實在界”“幻象”等運用到電影分析中。在齊澤克看來，對電影的評介，尤其是對希區(qū)柯克電影的評價是他引導他的讀者或聽眾走近拉康的捷徑。

一、幻象與欲望的實現(xiàn)

拉康認為，“幻象指主體與小客體的‘不可能的關(guān)系，主體與欲望的客體—成因的“不可能的”關(guān)系?！盵1]“幻象通常被設(shè)想為可以實現(xiàn)主體欲望的場景，但是齊澤克認為此種說法是有前提條件的，幻象所展示的并非是這樣一個場景，一個我們欲望得到實現(xiàn)，愿望得到滿足的場景，而是其所實現(xiàn)的所展示的正是欲望本身?！盵2]《星球商店》的韋恩先生，在現(xiàn)實世界是蝸居于地下室的單身漢，但在 “平行世界”中，卻是有著瑣碎生活的一家之主，瑣事纏身，使他無法拜訪湯普金斯?jié)M足自己的欲望。直至他在那個小屋子醒來，湯普金斯問他是否已經(jīng)獲得滿足，他的回答是肯定的。這“平行世界”就是他的幻覺。我們以為韋恩一直為瑣事負累，無法去實現(xiàn)自己的欲望，其實是在猶豫不決，尋覓欲望時就是欲望的實現(xiàn)?！坝膶崿F(xiàn)并不在于它的‘完成和‘充分滿足，而在于欲望自身的繁殖，在于欲望的循環(huán)運動?！盵3]

幻象是主體與小客體（欲望的客體—成因）的不可能的關(guān)系，韋恩的欲望之所以實現(xiàn)，是因為他并未獲得欲望的客體，也就達成了他自己與小客體之間不可能的關(guān)系，從而使他的欲望得以實現(xiàn)。

《鋼琴教師》這部電影就是欲望獲得充分滿足后崩潰的例子。艾莉嘉是一名充滿才情的禁欲40年的優(yōu)秀鋼琴教師，嚴厲冷漠，但她偏偏對學生沃爾特產(chǎn)生了強烈的感情，她給學生沃爾特寫的信中寫下了她的幻想——虐待、捆綁。當沃爾特滿足這一要求后，艾莉嘉卻崩潰了。為何艾莉嘉會崩潰？這是因為艾莉嘉的欲望獲得了完全的滿足，得到了欲望的客體，解散了主體與小客體之間的“不可能”關(guān)系，幻象消失，造成了她精神上的崩潰。

這都是因為欲望獲得充分滿足，喪失了欲望的實現(xiàn)：幻象所實現(xiàn)所展示的是欲望本身，當主體與小客體喪失“不可能”關(guān)系時，幻象消失，欲望自身就得不到展示與實現(xiàn)；匱乏是欲望之為欲望的根本，我們過于接近那個客體，就會喪失匱乏本身，[4]匱乏喪失，那么欲望便不為欲望。

人如何才能擁有欲望？幻象為主體的欲望提供坐標，指定客體，鎖定主體在幻象中占據(jù)的位置。以弗洛伊德的小女兒安娜吃蛋糕為例來解釋這一問題。安娜夢到了自己吃草莓蛋糕，這并非是因為安娜的欲望是獲得草莓蛋糕，而是她期待父親看到自己吃草莓蛋糕的樣子，因此，安娜希望父親看到自己享受草莓蛋糕這一幻象，激起了安娜對于蛋糕的欲望。

二、幻象空間與現(xiàn)實感

幻象構(gòu)建現(xiàn)實感，我們總是以幻象空間填補實在界的“黑洞”，并導致剩余。[5]這樣的剩余就是我們所謂的“現(xiàn)實”。就是說，現(xiàn)實就是幻象的剩余，就是想象的剩余。[6]因此，一旦幻象或者幻象空間被破壞，那么我們的現(xiàn)實（齊澤克所謂的現(xiàn)實就是我們所理解的現(xiàn)實感）就會破滅。在帕特里西亞·海史密斯的《黑屋子》中，充分說明了幻象空間是如何發(fā)揮作用的。在這里，幻象空間是一個空洞的外表，如同一個電影屏幕，供人投射欲望?！八膶嵶C內(nèi)容的迷人現(xiàn)身，目的只有一個，即填充空白?！边@個小說講的是在美國的小鎮(zhèn)上，有一個神秘的黑屋子，據(jù)說里面住著一個老瘋子，若是誰接近這個黑屋子，就會慘遭厄運，喪失性命。即便如此，這個黑屋子還與當?shù)啬腥藗兊那啻河嘘P(guān)。有一天，這個鎮(zhèn)子里來了位年輕的工程師，聽了全部關(guān)于黑屋子的神話，于是決定要去那間黑屋子一探究竟，令他驚訝的是這間黑屋子并沒有什么可怕或者意想不到的事情?；氐骄瓢珊?，他把這件事告訴了鎮(zhèn)上的人，可就在工程師轉(zhuǎn)身離開之時，一個人向他發(fā)起了野蠻的攻擊，工程師倒地不幸身亡。

“黑屋子”作為一個真空地帶，是小鎮(zhèn)人民的幻象空間，他們把自己的懷舊欲望以及扭曲的記憶投射其中，從而填補他們記憶的空白。當工程師宣告他們的欲望所寄托的黑屋子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屋子時，這無異于是宣告他們的幻象空間實際上就是現(xiàn)實?！八麖浧搅爽F(xiàn)實與幻象空間的溝壑，因而也取締了那些男人擁有的空間，而只有借助于這個空間他們才能表述自己的欲望?！盵7]這也就是說，“幻象空間”是他們表達欲望的中介，失去了中介他們便無法表達欲望，幻象所實現(xiàn)、所展現(xiàn)的是欲望本身，幻象空間是一個空洞的外表，失去幻象空間，幻象無處安放，欲望無法實現(xiàn)，男人們既不能表達欲望也不能實現(xiàn)欲望，便不是一個主體。幻象空間填補實在界的“黑洞”，導致剩余，使我們獲得現(xiàn)實感，幻象空間的消失，無法填補黑洞，喪失現(xiàn)實感。

三、內(nèi)部對外部過剩

齊澤克說，酒吧里的男人的凝視是真正的凝視，因為他們能看到欲望迷人的輪廓。男人們看到的黑屋子所具有的神秘色彩是他們通過“斜目而視”而觀察到的。年輕的工程師認為這個黑屋子無非是個普通的屋子，是因為他只通過客觀地觀看，因此，他只看到了清晰的事物。黑屋子作為鎮(zhèn)上男人們的“幻象空間”填補了他們實在界的“黑洞”，“它的實證內(nèi)容的迷人現(xiàn)身，目的只有一個，即填充空白?！盵8]《黑屋子》中的幻象空間填補實在界的“黑洞”，使人們獲得現(xiàn)實感，是因為內(nèi)部世界小于外部世界。如若內(nèi)部世界超越外部世界，造成實在界的入侵，那么我們也就不獲得現(xiàn)實感，而僅僅是幻覺。齊澤克認為，“內(nèi)部對外部的過剩表現(xiàn)在幻象空間中”。[9]

電影《綠窗艷影》中一位中年教授在俱樂部做了一個夢：他與櫥窗中的美人邂逅發(fā)展了婚外情，在一次搏斗中殺死了她的情人，警察朋友向教授告知案件的進展情況，當他得知自己要被捕時便坐在椅子上服毒自殺，并進入昏迷狀態(tài)。此時，服務(wù)生叫醒了他，他知道自己是做了一個噩夢。但是，在教授的欲望之實在界而言，他就是殺人犯。服務(wù)生叫醒教授，教授從夢中醒來，為的是逃避他的欲望之實在界。這部電影表現(xiàn)的是教授的內(nèi)部世界超越了外部世界，欲望之實在界入侵，內(nèi)部對外部的過剩表現(xiàn)在幻象空間，在這里幻象空間就是夢境。弗洛伊德說：“欲望可能通過幻覺被滿足?！盵10]

“即使清醒的時候，他也‘不過處于他的夢的意識狀態(tài)而已?！盵11]他的夢境表現(xiàn)的是他的心理現(xiàn)實，是內(nèi)部世界超越外部世界的表現(xiàn)，是他內(nèi)心真正的想法，因此“夢幻的世界”才是他真正的世界，因為只有在這里，他的欲望的真相才能得到展現(xiàn)。

齊澤克對通俗文化的分析傳播了拉康思想，但這并不意味著使拉康思想通俗化了，反而使拉康思想更加豐富。齊澤克對電影進行拉康式的分析，在一定程度上使某些電影具有了更豐富的解讀空間，更確切地說，齊澤克哲學為電影解讀提供了解釋和批評范式。

參考文獻：

[1][2][3][4][5][6][7][8][9][11]斯拉沃熱·齊澤克.斜目而視——透過通俗文化看拉康[M].季廣茂，譯.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1，1：9，9，11，11，306，13，14，13，26，27， 29.

[10]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夢的解析[M].殷世超，譯.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14：327.

（作者簡介：潘佳蕊，女，河北大學文藝學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文藝學）（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