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曼蓉
《追風箏的人》著名作家卡勒德·胡賽尼三部曲中的第一部。作為這部偉大作品的時代背景是戰(zhàn)火紛飛、社會發(fā)生巨變的阿富汗,當時,外部面臨著蘇聯(lián)入侵的危境,內(nèi)部經(jīng)歷著塔利班當權、穆斯林文化沖突等問題,小說以阿米爾少爺這個小視角,敘寫了故國風雨飄搖的歷史,也展示罪惡中的良善之光。
小說用引人入勝的文筆記敘了12歲的阿富汗少爺阿米爾“我”與仆人哈桑情同手足,但在一場風箏大賽后哈桑受到傷害,阿米爾卻沒有出手相助,從而陷入深深的愧疚與自責之中不能自拔,他逼走哈桑,自己也跟隨父親前往美國避難。成年后的阿米爾依舊無法原諒自己曾經(jīng)做過的事,他與父親好友拉辛汗相遇,知曉了驚天秘密,于是開始了自己的救贖之路。
“我”有一個勇敢的父親,身材魁梧,對宗教和習俗并不盲聽從,他“赤手空拳與黑熊搏斗”,在喀布爾傳為美談,他的屋子在喀布爾也是絕無僅有的華美,身上充斥著阿富汗人的幽默。但他卻常常對“我”的柔弱嗤之以鼻,他認為“我”暈車是懦弱的表現(xiàn)。不同的是,他的好朋友拉辛汗卻待“我”如朋友,鼓勵支持“我”創(chuàng)作。
哈桑是忠誠善良的仆人,他雖然將“我”當成最好的朋友,兩人之間卻有不可逾越的主仆關系,無論“我”如何對不起他,沒有給他朋友般平等的地位,在他遭到巨大的災難時選擇袖手旁觀,他依然忠誠如一,正如他曾對“我”說的“為你,千千萬萬遍”。
如果哈桑是父親生命中善良勇敢的一面,那“我”則更像父親生命中的另一面,有退卻、懦弱的時候?!拔摇笔敲艿模环揭暪榕笥?,親如兄弟,一方面卻惱火哈桑分走父親一部分的愛,想擁有父親全部的完整的愛的思想將“我”和哈桑推到對立面。但父親答應帶“我”看電影并提出與哈桑同行時“我”開心過后卻想“爸爸為何如此掃興”,當哈桑為了幫我,承認偷盜手表和錢之后,父親原諒了他,“我”深感不公?!拔摇睂K傅腻e也注定了日后要走的救贖之路。
正如拉辛汗給“我”的信中寫到的“當罪行導致善行,那就是真正的獲救”?!拔摇钡母赣H終其一生在救贖自我,他施設窮人、建設恤孤院、將錢給予需要的人,他在用善行救贖自我,洗清身上的罪行,他關心哈桑和阿里,以異于主仆的態(tài)度關愛他們,來撫平心中的創(chuàng)傷。他曾將“我”抱在膝上,告訴我“沒有比盜竊更十惡不赦的事情了,當你殺害一個人,你偷走一條性命,你偷走了他妻子身為人婦的權力,奪走他子女的父親。當你說謊,你偷走了別人知道真相的權利。當你詐騙,你偷走了公平的權利”,可當哈桑承認盜竊時,父親卻原諒了他,因為父親本身便是一個“盜竊者”,他偷走了阿里、“我”和哈桑知道真相的權力,偷走了他人的貞潔與尊嚴,他需要償還,他對“我”所說的關于“盜竊是最十惡不赦”的話,除了對“我”的教育之外,更多是他深深的懺悔和自責。他嚴厲要求“我”,因為“我”是他受到社會承認的一面,“我”可以繼承他的財產(chǎn)與特權,“我”與他一樣是尊貴的主人。哈桑則是他不受承認的一面,隱晦的一面,他只能默默關注的一面,他對哈桑仁慈、對哈桑關愛,以求減輕心里的重負,可他無力也缺乏勇氣去改變,他不喜歡“我”暈車,認為那是懦弱,不喜歡看到“我”被同齡人欺負而不敢還手,一定程度上是因為“我”這些“懦弱”的行為折射著、提醒著他生命之中的另一個側(cè)面,他不愿意,他想要除去,他想要勇敢無畏和坦誠。苦苦索求父親全部的愛的“我”,不知隱情,而至使自己墮入與父親有相似之處的另一個輪回。
而拉辛汗的“這里有再次成為好人的路”將我召回戰(zhàn)火紛飛的阿富汗,走上我自己的“救贖之路”?!拔摇豹q豫過、彷徨過,在美國有事業(yè)、有家庭,為何還要再次進入危險重重的喀布爾——只為了一個小孩??墒亲约悍赶碌倪^錯并不會改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折磨自己的良性,使自己不得安寧。在救贖自我與茍安之間,“我”選擇了前者,鼓勵自己踏上望而生畏的救贖之道,害怕但堅定。
在危險面前,“我”有一次次知難而退的機會,可最終在渴望被救贖的強大推力下一步步走向挑戰(zhàn),走向自我救贖,直面阿塞夫的不銹鋼拳套。在他的重拳之下“我”獲得了被救贖的快感與自我的重新塑造,多年集聚的心病在肉體的痛苦中釋然消解,懦弱的自己退卻了,強大而勇敢的自己一點點清晰起來……
人們都在犯錯,有的人敢于面對,走上贖罪的道路,有如“我”與父親,有的人卻縱容罪惡泛濫,不思悔改如阿塞夫。人性與戰(zhàn)爭、種族歧視交織在阿富汗的土地上,憂郁的人們講述著毛拉的故事取樂,身居美國遠離故土的作者通過兒時追風箏的故事書寫多災多難的故邦阿富汗。正如他自己所說的“立志拂去蒙在阿富汗普通民眾面孔的灰塵,將背后的悸動展示給世人”。小說正是印證了這一點,了無生機的國土上,曾有著飛舞的風箏、真摯的情感、善良的人們。盡管戰(zhàn)爭殘酷摧毀家園,仍無法摧毀人們內(nèi)心存留的人性的光輝,只待和平的暖風拂過又便會生根發(fā)芽再茁壯成長。小說對殘酷戰(zhàn)爭的描寫令人窒息,仿佛灰蒙蒙的世界毫無光亮,像一個巨大的用悲哀和絕望編織的蓋子,蓋住阿富汗的太空,在陰郁的背景下,善良的人們掙扎著,用善行去救贖自己,祈求心中那個“真主安拉”的原諒,阿富汗在戰(zhàn)火摧殘中不復原來的阿富汗,而阿富汗文化卻在保守滄桑的阿富汗民眾從未遠離。
離開多災多難的阿富汗背景,救贖于我們而言也是不可或缺。沒有戰(zhàn)爭和種族歧視扭曲人性的壓力,我們在和平年代也在不斷犯錯,補救之道從來都是相同的——內(nèi)心的善且付諸行動。正如作者借拉辛汗之口說的那句話——“當罪行導致善行,那就是真正的獲救”。過去犯下的錯誤若不可挽回,那便只能盡己之力讓未來更美好去彌補,求得心靈的解脫?!拔摇泵八肋M入喀布爾是如此,父親做的一切善事、在俄兵手下救出可憐的婦人也是如此?;蛟S在“我”父親口中的“盜竊的人”并非十惡不赦,反而,但這些人知道錯了之后以善行去彌補這個世界的時候,他便是可愛的平凡人,做到不“盜竊”太難,我們大多數(shù)人都是正在被原諒或等待原諒的平凡人,反思,然后直視自己并著手挽救,在明天,或者后天,我們依然可以看到動人的風箏為我們飄起——正如“我”一般。
來吧,這里有成為好人的路,就在此時,此刻,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