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稻草人

季嘉瀅

你只是經(jīng)過，我卻已陷落。

——題記

在依山而建的村子里，在金黃的稻浪里，我不知佇立了多少年。每天，我擁抱晨光、露珠、夕陽、星辰，擁抱全世界的喧嘩與寂靜，卻無人擁抱我。

我是一個稻草人，我有落霞的霓裳和空空的心房。

我討厭下雨也喜歡下雨，因為雨水淋濕了我，卻帶來了你。

那是一個秋天，遠(yuǎn)處的你是一個小黑點，在烏云中奮力穿行，我以為你是一只海燕。

飛到近處我才看清你零亂的羽毛和無力的翅膀，聽到你疲憊的喘息聲。我多想讓你停留在我的肩頭哇！可我是一個稻草人，你是一只麻雀。我應(yīng)該像衛(wèi)兵一樣防備著——為了那成片成片的半熟的莊稼。但我居然說：“到我心里來躲一躲吧?！?/p>

大雨傾盆而下，模糊了整個世界。你看著我，就像看著一棵小樹。你躊躇著跳進(jìn)我稻草編織的心房，你身上的冷雨讓我直打哆嗦，我的心卻很溫暖。你像光，像火，讓黑暗有了盡頭。小小的你蜷在我的心里睡去。

你沒有啄食田里的一粒稻谷，你銜來許多野花我也沒有要。悠遠(yuǎn)的夕陽下，你倚在我的肩頭看大地沉醉在浮云中，絢麗的晚霞染紅了我毫無表情的面頰。我癡癡地看著你明眸中熠熠的星光，忘了我只是一個稻草人。

天晴時，你突然說你住在海邊。我問你海是什么模樣，你歪著頭想了想說，海是比天更廣闊的藍(lán)色。我的心忽然泛濫成一片蔚藍(lán)的汪洋，我看見你飛過爬滿碧藤的紅屋頂，想起自己是一個稻草人——一個一生都掙脫不了大地的束縛的稻草人。

某個清晨，你銜來一塊玻璃，埋進(jìn)我的心房。你說，陽光燦爛的時候它會放射一束七色光，那里面有大海的藍(lán)色，也有稻田的金色。你說它就是整個世界，從此填滿我的心房。而你就要離開，去尋找故鄉(xiāng)和遠(yuǎn)方。

你走的那天陽光正好，午后你背負(fù)著陽光飛向更高更遠(yuǎn)的天際。你消失成一個黑點的那一刻，陽光正好刺進(jìn)我的眼睛，我終于沒能目送你直至消失。那塊玻璃在我的心房里綻放著光，秋天的風(fēng)吹來又吹去，天空里回蕩著你那樣飛、那樣笑、那樣自由歌唱的樣子……

…………

許多年后，我依然佇立在田間，面對著青山，背后是稻浪。清風(fēng)吹在我身上，雨珠打在我臉上，一天又一天。我見過春耕、夏牧、秋收、冬藏，我見過全世界的喧嘩與寂靜，卻再沒見過你。

教師點評

小作者展開綺麗的想象，描繪了一個從相遇到別離的故事，看似風(fēng)輕云淡，卻沉郁深邃，正如世間種種得到與失去。因為經(jīng)歷了愛，孤單的稻草人不再孤獨;因為學(xué)會了愛，黑白的世界變得五彩斑斕。這個安房直子風(fēng)格的童話故事，讀來令人張然若失，又心生溫暖。

（楊麗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