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與火焰的敘事（組詩）

作者簡介：方世國，海南省作家協(xié)會理事，海南省詩歌學會副主席，樂東縣作協(xié)主席。作品見《星星》《詩選刊》《四川文學》《詩歌月刊》《散文詩》《新世紀詩選》《中國實力詩人詩歌選讀》《中國新詩精選300首》等。獲2009年海南省詩歌大獎賽優(yōu)秀獎、2012—2013“海南文學雙年獎”三等獎。出版小說散文集《家鄉(xiāng)的這片?！?、詩集《在時光的低處》《瘋長的鄉(xiāng)愁》。

去年秋天的那場風暴

每年，從菲律賓海面上

生成的風暴，直奔海島，周邊的植物

被攔腰斬斷，而村中的這棵大樹

竟然巋然不動

這片水土養(yǎng)育的這棵大樹

早就是村民的神性信仰，庇護這個村莊

和村頭的莊稼、田野

而去年秋天的那場風暴

說起就起，在一張藍圖圈下這片土地的

一天傍晚，風暴順著對面的山勢

向村莊猛撲過來

那場風暴極像猛虎下山

先是毀滅莊稼，然后推倒村莊里的老宅

這棵大樹，無奈交出葉子、鳥巢

和樹技，最終失去了

神性的力量

漁? 火

傍晚，獨自一人

在沙灘上看落日慢慢下墜，直到

沉入大海，一張夜的帷幕

覆蓋萬物的那一刻，我閉上眼睛

感覺我們面朝的，不是海

是一張無邊的網(wǎng)。盡管月亮露出半張臉

但是，夜色里的大海

已不再遼闊，一波接一波的潮水

涌來，挾持一陣又一陣

滾動的悶雷

我被陰森的潮聲籠罩著

張大眼睛，尋找光明的生機

而在蒼茫天海，星星眨著無數(shù)昏花的

老眼，看不清歸岸的帆影

這時，有桅桿上的燈盞，一點接一點

從遙遠的海平線，移入我的瞳孔

逐漸增大，呼應岸的聲色

終于，讓沙灘上的燈火

清點網(wǎng)的收獲

漁火闌珊的海面

酒色漁夫，對著月光飲酒，稍不留神

醉倒在漁歌的跌宕之中，醒來

旭日初升，桅桿還站著

趕海的姿勢

這片海，挽留我的白發(fā)和拐杖

故鄉(xiāng)。這片海

面對一片遼闊的這一刻，我又一次

節(jié)制內(nèi)心的奢侈，讓曾經(jīng)的

那一尾小魚，親近一朵

久違的浪花，潛游，終于回到

從前的舊時光

殊不知，一粒草籽

順著風，散播他鄉(xiāng)。唯有家鄉(xiāng)依舊的

濤聲，才讓我找到丟失的

那份童年，當我辨認那個少年模樣

叫他一聲兒時的乳名：

哎，海石仔——

他猛然抬頭，回應我60年的

恍惚時光

好吧，服從流年

風，吹散草籽，也吹枯了葉子和草根

卻把我的白發(fā)和拐杖

留下。大海邊，我和海石仔重逢

一朵浪花飛揚的那一刻

我握住了他的手

醉酒的漁夫

歸岸的帆，降下了

依舊的濤聲，桅檣舉起的燈籠

送走墜落的夕陽

黃昏，在漁火的氛圍中

一點點消失

被讓開的一條水路

滿載咸澀和膻腥的一葉扁舟

已逐漸靠岸、停泊

白天在大海里行走的漁夫

從浪尖上走下，大海

復歸平靜

這時，他的內(nèi)心寬闊、平和

手舉斟滿的酒杯

如舉起醉態(tài)龍鐘的世界

干！把滿海的躁動

飲落腹中

星光，在跌宕的漁歌中閃爍

漁夫已鼾聲如潮

有三兩聲狗叫，闖入他的夢境

像是一串出海的螺號

醒來，仍然是

漁光滿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