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二題

大 嘴

他從小嘴大能吃，上學后還喜歡打架，招架不住就用嘴咬，立刻轉敗為勝。為此，父母發(fā)愁，校長生厭。

最慘烈的一次，他把一個高年級男生的耳朵差點咬掉。人家捂著血淋淋的耳朵告到校長那，他噘著嘴不服氣地說，教師教過我們，君子動口不動手。校長哭笑不得，只好找他的爹。做卡車司機的爹把他錘個半死，發(fā)狠要拔下他的“狗牙”。不過成人后，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他，他也從不和別人找茬。

一天，妻子為一件小事嘮叨個沒完沒了，像一挺機關槍一樣。他聽著心煩，撲上去壓住妻子，堵住嘴唇，機關槍頓時啞了。過后，妻子喘著氣說：“死貨！你要憋死我呀？”他嘿嘿一笑，嘴大有嘴大的好處。

老鄰居是農(nóng)大的教授，水利專家，最近研究“虛擬水”。他感覺新鮮，自己還蹦跶出一個新詞“虛擬嘴”，還振振有詞：“用嘴舔領導屁股的，口吐蓮花哄人的，電信詐騙糊弄老人的均屬此類?！倍v自己只玩實，不玩虛。每當提及自己的“重大發(fā)現(xiàn)”，妻子就戳著他腦門說：“滿嘴鬼話！我是不是你口吐蓮花哄來的？”

女兒成人后，一張嘴，活脫脫和他一個模子。為此，妻子恨恨地抱怨：“都怪你，隨哪樣不好，偏偏一張大嘴，看怎么嫁得出去?！彼€是一笑，嘴大吃八方，自然有好處。因為女兒出落得如花似玉，總遭到一些小混混騷擾，他不免憂心，多次教育女兒說：“以后記住，哪個流氓敢對你不軌，逮哪咬哪！”

還真有一天，女兒的大嘴派上了用場。那天夜里一位流氓尾隨女兒到花壇，突然抱住她欲行不軌，撕扯中，女兒記起了老爸的話，一口咬斷了流氓的半截舌頭。流氓落荒而逃，隨后在醫(yī)院落入法網(wǎng)。最后，警方判定屬“正當防衛(wèi)”。他得意地對妻子炫耀：“大嘴有用吧！要是我這壯漢咬下那混蛋的舌頭，可就防衛(wèi)過當了?！逼拮哟林哪X門說：“德行！你就是癩蛤蟆鼓噪嘴勁大！”

他咧開大嘴哈哈一笑，幾顆虎牙虎虎生威，把住門口。

國慶節(jié)前夕，社區(qū)要排練文藝節(jié)目，剛退休的他積極報名參加。

節(jié)目組織者讓他們排演小品，演一個小偷、一個警察和一條狗的故事。讓他扮演警察他死活不愿意，他腰不好，卻非要演狗。

演出那天，現(xiàn)場熱鬧非凡。當演到小偷用刀捅傷警察逃跑時，一只大狗撲上死死咬住小偷的褲腿，惱羞成怒的小偷刺得大狗鮮血淋淋。狗咬住小偷就是不松口，待到警察趕到時，狗已奄奄一息，臺下掌聲雷動。

后臺，妻子用毛巾擦著他額頭上的汗珠嘟囔著：“死貨，你那老腰就不怕折了呀！”扮演小偷的人也來看他：“你可真行！隔著褲子還那么大勁，瞧我腿上的牙印多深?！?/p>

他找來鏡子，張開大嘴，四顆虎牙依舊虎虎生威！

“良性”強迫癥

周建東自從前年發(fā)過一次高燒后，就像變了一個人。

別看他是位四十出頭的人，自此卻最見不得環(huán)境臟亂差。家里被他整理得井井有條，玻璃窗擦得更是锃明瓦亮。誰見了都夸他幾句，妻子更是高興地合不攏嘴。硬說這是她長期調(diào)教的成果。

不僅如此，建東還擴大戰(zhàn)果，把自己的優(yōu)良作風發(fā)揚到了辦公室社區(qū)、街道以及公園。哪里臟亂差他就去規(guī)置那里，包括撿垃圾，后來獲得了區(qū)精神文明標兵。

周天，他去公園“巡游”，發(fā)現(xiàn)一位年輕媽媽正蹲在樹林里幫寶寶解大便，他竟目不轉睛地盯著小孩屁股看，嚇得女人以為他是搶小孩的人販子，抱起孩子邊跑邊喊。建東也不去理會就趕緊走過去蹲下身子用廢報紙卷起粑粑，正準備扔進垃圾桶時，被幾位怒目圓睜的公園保安圍了上來。保安一看人家做好事，于是一笑了之。

一次他去銀行轉賬，完事后，剛跨出銀行門就被一高一矮兩個賊迷鼠眼的人給盯上。建東哪知道這個，在一個拐角處，高個子對矮個子說：“伙計，那人好像撿個錢包？”

矮子道：“盯緊他手里的挎包就行了?！?/p>

高個子：“你傻呀！看我的?！?/p>

兩人繞道截住剛走近垃圾箱跟前的建東前面，擋住他的去路。

“我錢包丟了，有人看見是你撿到了，交出來！否則……”高個子問完還比劃著。

建東攤開兩手說：“沒撿到。”

矮子：“誰信？糊弄我們！”說著使個眼色。

高個子搶先一步一把奪過挎包，伸手就掏。瞬間就掏出一包軟乎乎、黏漬漬的用薄膜塑料袋裝著的東西，立刻一股惡臭撲面而來。

那是狗的便便，從挎包里附帶出的還有煙頭、廢紙屑樹葉等散落一地。本來兩人計劃是高個子從挎包里掏出錢包，矮個子趁機接過挎包，然后分頭逃竄。

可是包里壓根就沒有現(xiàn)金，而所謂錢包更是一包狗屎，兩人愣是呆在原地，一時不知所措。建東嘲笑：“你兩是賊，還是掏糞的？”

兩人連稱：“掏糞！掏糞！”邊說邊往后退，之后溜之大吉。

一個圍觀的中年人說：“兄弟你這個辦法好，只要不嫌臭，小偷還能繞著走，能保住錢財最好?！?/p>

建東沒再說什么，把挎包用力一抖，幾張野廣告、幾塊泥土落入垃圾箱，接著還把地上散落的碎屑與狗屎撿起一并扔了進去。路人投來詫異的目光。

不久，周建東受到單位、社區(qū)的大力表彰，授予學雷鋒標兵、榮譽市民等光榮稱號。在榮譽面前，他并無半點喜悅，卻顯得更加憂心忡忡。

一天夜里，周建東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心里老想著辦公室的衛(wèi)生紙簍是否倒干凈了，就這樣越想越睡不著覺，越睡不著越想。于是，他不顧妻子勸慰爬將起來，穿好衣服就往外跑。誰料想剛走下臺階，猛然一腳踩空，一個跟頭就滾落在樓梯之下，頓時就暈了過去。

單位領導被深深地感動。第二天單位派人去醫(yī)院慰問，并囑咐醫(yī)院給建東做全面的身體檢查。不過，除腦震蕩外，他還被精神科醫(yī)生診斷為重度的“良性焦慮”強迫癥，而且是那次高燒引發(fā)腦顱受損而引發(fā)的。醫(yī)生還說，要對建東進行認知行為和森田療法治療，待癥狀好轉后，他將和那次高燒前一樣，不再有維護環(huán)境衛(wèi)生的焦慮與沖動。

（西北農(nóng)林科技大學國家節(jié)水中心）

作者簡介：山立（1960-），山東青島人，作家、詩人，陜西省作協(xié)會員、陜西省科普作協(xié)理事、中華科普書系編箸委員會編委。已經(jīng)出版詩集兩部《影子》《靈魂的一次次漲潮》，主編出版科普圖書五部《誰在發(fā)現(xiàn)》《誰在發(fā)明》《自然災害與防災減災》《頭顱之惑》等。同時在多家專業(yè)核心期刊上發(fā)表論文及科普作品五十多篇，在《北方文學》《叁花》《唐山文學》《大西北詩人》《散文百家》《精短小說》《臺灣好報》《國際日報》等期刊上發(fā)表作品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