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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仔角海灘

      2019-03-29 02:22:16喻詠槐
      躬耕 2019年2期

      喻詠槐

      5年前,易婷婷的一場婚事,被黃文長不經(jīng)意間攪渾了。

      易婷婷那天從鄉(xiāng)村小學(xué)出發(fā),到鎮(zhèn)上坐公交,進了市里又坐的士,然后到教育局找黃文長。黃文長是局長助理,為了不撲空,事先撥了電話。黃文長在電話里說,本來他要外出,美女老師來找他,他到辦公室等易婷婷。

      易婷婷心想,怎么不在家里等,還到辦公室去,又不是公事。

      易婷婷是專程去送結(jié)婚請?zhí)?。她和小晏老師過些天結(jié)婚,來喝喜酒的人除了同事和幾個閨蜜,不會有別人。但她想到了黃文長,黃文長曾說,要是辦喜酒,得請我,我一定來祝賀。易婷婷當(dāng)時欣然答應(yīng),說真有那一天,一定請你!也許當(dāng)時黃文長是一句客套話,易婷婷卻當(dāng)真了。

      黃文長當(dāng)局長助理,級別相當(dāng)于副局長,大家不叫黃助理,叫他黃局長。不管他來還是不來,反正她的禮節(jié)到了,易婷婷這樣想。

      教育局辦公大樓是新建的,黃文長的辦公室里,一張黑色老板桌,黑色轉(zhuǎn)靠椅,靠墻一張棕色長沙發(fā)。辦公室后墻還有一扇門,里面有衛(wèi)生間、洗漱室,另一間房里有一張單人床,像一個小套間,就差一個廚房了。易婷婷好生吃驚,比起鄉(xiāng)村小學(xué)的條件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黃文長才四十來歲,畢業(yè)于一所師范??茖W(xué)校,后來又獲得函授本科文憑,這么年輕就進了教育局,當(dāng)上了局長助理,好讓同齡人羨慕。他保養(yǎng)得好,看上去三十來歲的模樣,而且?guī)洑狻?/p>

      易婷婷第一次見到黃文長時,緣于全市舉辦的研究課評比。競賽有個規(guī)定,要求自編鄉(xiāng)土教材。易婷婷找到教師進修學(xué)校教中文的余老師,余老師原來在中學(xué),是她的語文老師。余老師是寫兒童小說的,將他一篇叫做《越過大?!返膬和≌f給了她。易婷婷看后也很受感動。小說寫一只叫晶晶的白鴿子,為了保護它的小主人、一個叫軍軍的小男孩,居然與眼鏡蛇搏斗。它啄傷了蛇的眼睛,也被蛇咬傷了。鴿子要飛越遼闊的大海,到遠方的海島上尋找治蛇傷的花蕊。小男孩眼巴巴地望著受傷的鴿子飛過海灘,飛向大海遠處。他希望晶晶能飛到海島,找到解蛇毒的花蕊,平安地飛回來。小說留下長長的空白,讓讀者去想象和回味。易婷婷懂得現(xiàn)代教學(xué)手段的重要,懂電腦的同事小晏幫她制作了視頻。有文字、有音樂、有圖片,還配著動畫,給她的競賽課錦上添花。她愛上小晏,大概也是從那時開始的。她講得聲情并茂,全班的孩子聽得入神,提問、討論非?;钴S。一個男生在課堂上說,老師,晶晶飛過大海了嗎?它還能活著回來嗎?那個男孩提問時,還嗚嗚地哭起來。

      競賽課的難度還在于,學(xué)生是就近學(xué)校的,不是自己熟悉的學(xué)生;教室走廊里坐滿了聽課的評委,對于年輕的易婷婷來說,都是挑戰(zhàn)。易婷婷在高手如云的教壇贏得一席之地,實屬不易。她在講課的過程中,感到自己也沉浸在課堂的情境之中。講課的時候,發(fā)現(xiàn)聽課者中有一雙目光,總是越過他前面的肩膀和腦袋,像云縫中的一縷霞光,斜斜地映照過來。那是一個男人的目光,明亮、溫暖而睿智。他長方臉,面色紅潤,朝著講臺這邊稍稍仰起,滿臉是欣賞、陶醉的表情。這給了易婷婷莫大的鼓舞,她感到自己的課講得不錯。

      那個男人就是剛當(dāng)上局長助理的黃文長。在評課的時候,黃文長作為評課組組長,對易婷婷的課大加贊賞,說了許多溢美之詞,甚至連才華橫溢、無與倫比的詞語都用上了。后來的發(fā)言者,一致贊同黃文長的意見。一堂評課會,使易婷婷受寵若驚。

      易婷婷的那次參賽課獲得一等獎,她后來參加全市教師演講比賽,也得了一等獎,還在市報上發(fā)表了幾篇散文。在這個城市里,尤其是在教育戰(zhàn)線,易婷婷也算小有名氣。

      兩年之后,易婷婷調(diào)到了市里一所初級實驗中學(xué),擔(dān)任初一51班班主任和語文教學(xué)。從鄉(xiāng)村小學(xué)調(diào)進城本身不容易,從小學(xué)跳到中學(xué)更不容易,易婷婷可謂春風(fēng)得意,讓多少同齡人仰慕。大家不能不承認,像易婷婷這樣優(yōu)秀的年輕教師,進城里實驗中學(xué)實至名歸。

      易婷婷看見教委的門都關(guān)著,只有一扇門是半開半關(guān)的,她直朝那門走去,果然看見門邊掛著一塊牌子:局長助理辦公室。

      她進門時,黃文長正在看一份資料。易婷婷還是輕輕地敲了門,黃文長看見易婷婷,站起來,滿臉笑容,熱情至極地說,小易老師來啦,快請坐。說話間,一杯綠茶擱在沙發(fā)前的茶幾上。

      易婷婷有點緊張,故作輕松地笑著說,黃局長,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黃文長說,什么約定呀?

      易婷婷說,你在我們學(xué)校評課的那天,你問我找對象沒,如果結(jié)婚時,要請你喝喜酒嘛!

      黃文長卻沒有表現(xiàn)出意外的喜悅來,沉吟著說,哦,是的,我是說過,又轉(zhuǎn)換口氣說,你怕是開玩笑吧,這么年輕就結(jié)婚了?我不信!

      貴人多忘事啊,要曉得你不記得了,我就不用專程幾十里來跑一趟了。

      易婷婷笑瞇瞇地掏出一張金光閃閃的請柬,雙手遞到黃文長跟前。

      黃文長拿著請柬看了看,放回桌上。說,好的,我會去的。

      易婷婷很高興,結(jié)婚宴上黃文長能來,給了她天大的面子。

      黃文長一邊喝著茶,一邊與易婷婷閑聊,問了一下對象是哪個,是做什么的,戀愛多長時間了,似乎只是很隨便地問一下,表示關(guān)心的意思。

      易婷婷回答了黃文長,自己的結(jié)婚對象就是同事小晏,并簡要地說了小晏的情況。黃文長微笑著,哦哦兩聲,沒表示贊許,也沒說找了小晏不合適的話。

      這天的黃文長穿著一身深藍色西裝,還扎著一根黃色條紋的領(lǐng)帶,看得出是刻意打扮的,他可能要去出席一個重要的場合。

      黃文長說,你這么遠來了,就為了送請柬嗎?還有別的事找我吧。

      易婷婷認真地說,真的沒有,我是專程來送請柬的,就是希望您別忘了,到時一定賞臉啊。易婷婷站起來,準(zhǔn)備告辭。易婷婷這時一點也不緊張了,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我也得回去了,知道黃局長是大忙人。那天我再給您打電話,擔(dān)心貴人多忘事呢!要是忘了,我會不開心的哦!她的表情,多少有點撒嬌的意味。

      黃文長卻叫住了易婷婷,說這么遠來,時間也不早了,一起吃頓便飯。

      易婷婷推說要趕緊回家,還有很多事要忙。黃文長哪里肯答應(yīng),說吃飯是小事,我還有很重要的話要對你說。易婷婷說,你現(xiàn)在就可以說啊,我會好好聽著。

      黃文長說,現(xiàn)在我可不說,要是不留下吃飯,我就永遠不會說了。你可別后悔就是。

      易婷婷不曉得黃文長有什么重要的話對她說,只好坐回沙發(fā)上。

      易婷婷用欣賞的眼光打量黃文長。年輕的局長助理,高個子,方臉,濃眉大眼??慈说臅r候,目光里透著溫和、莊重和睿智,從沒見他與女老師調(diào)侃。有意思的是,競賽課領(lǐng)獎時,她的授獎人恰好是黃文長。黃文長把獲獎證書和獎金交與她,兩個人輕輕一握,就松開了手。他是一個不茍言笑的正經(jīng)男人,易婷婷這樣下定語。他身邊肯定美女如云,卻沒聽說過他的緋聞。易婷婷聽老同學(xué)嚴如悅說,沒有緋聞的男人,要么是正派男人,要么是特別有心計的男人。易婷婷想,不管了,一塊兒吃一頓飯,也沒什么要緊。何況她想聽聽黃文長說的重要的話,到底是什么話,說不定真與自己相關(guān)。

      易婷婷還不知道,這一頓飯,不僅影響她和小晏的婚事,還將影響她的人生軌跡。

      黃文長開著一輛黑色轎車,示意易婷婷坐副駕駛,易婷婷似乎不好意思和他并排坐,已經(jīng)打開了后車門,像一只靈活的小松鼠,身子一閃就坐下了。

      車子沿著瀏陽河風(fēng)光道急馳。易婷婷有些擔(dān)心,黃文長開車好快,要是一不小心滑到河里就慘了,她不大會游泳,掉到河里等于下餃子咧!

      車子后來進入一條比較彎曲的柏油路,還在往前開。易婷婷說,黃局長,城里那么多快餐店,隨便吃點就行,干嘛跑這么遠。黃文長頭也沒回,說,這是我第一次請一個美女吃飯,哪能到快餐店。我們?nèi)ヒ粋€好地方,你去了就知道了。

      下車才曉得,汽車轉(zhuǎn)了這么多彎,還是在河邊。往上游看,有兩條小河都朝這邊流過來。這里叫雙江口,是大溪河與小溪河的交匯處。他們來到一家農(nóng)莊,大門左側(cè)豎著一塊很大的原木樁,也不曉得是劈開的還是鋸開的,平的那邊向著門外,上面幾個黃漆大字:夢之林。易婷婷有點想笑,怎么起這樣一個名字。進入農(nóng)莊看見后面是一座小山,山上樹木蒼翠、鳥雀飛鳴。林邊還有一道瀑布泉,白花花的水奔涌而下。眼底盡是草木,看不見水是怎么流入河里的。果然是一個好去處,也認同了招牌上“夢之林”的含義。黃文長在那里喊她,小易,這邊坐,等吃過飯我?guī)闳ド⒉?,山上還有亭子,爬過山,那邊還有一座古廟,還有釣魚的地方,不是看幾下就想離開的地方。你要是有興趣,我常帶你來,我當(dāng)你的司機和向?qū)?,這種待遇可不是誰想有就有的。黃文長今天的情緒格外激昂,一反平日里有些嚴肅、有些呆板的樣子。

      后來易婷婷知道,這家農(nóng)莊挺寬大的,三層原木樓,不僅有農(nóng)家菜,還有很多包房。可以喝茶,可以唱歌,有乒乓球室、麻將室,還有一個洗腳按摩中心。

      黃文長訂了一間包房。在二層,瀏陽河盡收眼底,對岸的青山、公路、農(nóng)家屋舍,白云繚繞,有一群白色的鳥,正在山間緩緩地飛。易婷婷認得那種鳥,在她家鄉(xiāng)叫白鴰子,比烏鴉小,全身是白,沒有一根雜毛。

      黃文長點了黃燜酸辣黃鴨、油煎豆腐、萵筍葉和百合瘦肉湯。易婷婷平日不怎么吃葷菜,尤其不敢吃大魚大肉,這些菜很符合她的愛好。不過就是少了些辣椒。黃文長怎么知道自己愛吃這些菜呢?她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死丫頭,盡自作多情了,這是巧合,懂嗎?易婷婷忍不住就笑了。黃文長說,你笑什么,兩個人,就點這些菜吧,點多了,反而不隨意。我特意吩咐少放辣椒,女孩吃多了辣椒對皮膚不好。

      易婷婷想說,我倒是喜歡吃辣椒。你不曉得我是湖南辣妹子嗎?但她連連點頭,說這些菜我都喜歡吃。

      黃文長說,喜歡,那就多吃些,不夠我們再點。接著叫服務(wù)生拿來一瓶干紅,將兩只杯里倒了酒,每只杯里放進兩顆話梅。

      一邊吃著飯,一邊喝著酒。黃文長飲了三杯,易婷婷只抿了幾口,她說她實在不會喝。其實易婷婷是能喝酒的,但她覺得一個女孩和一個男人一起喝酒,已經(jīng)過線了,她不能喝。

      吃過飯,易婷婷又跟著黃文長來到一個包房,這里是喝茶的地方。喝的碧螺春,小長條茶幾上放著兩杯茶,還有幾碟小吃:菠蘿片、櫻桃和一盤西瓜子。

      易婷婷一直期待黃文長有什么重要的話給她講,她幾次想提醒,嘴巴張了張又換上了別的話題。

      喝著茶,黃文長談興就濃了。黃文長說的都是人生、工作和學(xué)習(xí)方面那些嚴肅的話題,讓易婷婷很放松。

      黃文長說,你今年多大了,易婷婷說21歲了。黃文長說,真是羨慕,太年輕了!唉,再過幾個月我都進入中年了。別看我當(dāng)著局長助理,眼看到了不惑之年,其實還是迷惑的。我比你大了差不多20歲,可以說是你的大哥,以后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不要叫我什么局長,那是什么芝麻大的官啊。你叫我黃文長就行。

      易婷婷心想,我哪敢叫你名字啊,我沒這個膽量。

      黃文長說,無論男人和女人,生下來都有一個坐標(biāo)。這個坐標(biāo)呢,是由時間和空間構(gòu)成的,就是一個數(shù)學(xué)概念上那種坐標(biāo),中間那個點就是人的生命。坐標(biāo)上的時間,對每一個人來說,是平等的,無論偉人或平民百姓。據(jù)有關(guān)資料上說,每一秒鐘地球上就有7個人出生,有5個人死去。時間是平等的,也是無情的。

      易婷婷像聽哲學(xué)課那樣入了神,不禁點點頭。說,黃局長,你接著說,你說的這些我喜歡聽。

      黃文長的語氣更加地平緩,說,但人與人之間又是極不平等的,你知道為什么不平等嗎?是空間。例如同樣出生的人,一個出生在大城市的書香之家或者富豪之家,一個出生在偏僻鄉(xiāng)村的貧民之家,你說他們能平等嗎?那個鄉(xiāng)村孩子長大以后,要想和城市出生的同齡人平起平坐,他得靠后天的努力,那就是去占領(lǐng)同等的空間。而占領(lǐng)空間唯一的出路是考上大學(xué),他或者她,就可能進入城市,成為上流社會的一員。如果不能考上大學(xué),你讓他們怎么到城市生活?

      易婷婷想,自己只讀了師范學(xué)校,屬中專,因為學(xué)歷不高,就分到了鄉(xiāng)村小學(xué),僅僅脫離了田間繁重的體力活。

      在易婷婷聽得入神的時候,黃文長忽然轉(zhuǎn)換話題,回到易婷婷的個人問題上來。小易老師啊,你了解自己嗎?你雖然學(xué)歷低,但你的天賦超過許多名牌大學(xué)的青年。你那么有才華,又聰明漂亮,說句心里話,你安心一輩子在鄉(xiāng)村小學(xué)教書嗎?

      易婷婷的心不禁往下一沉,說,誰會安心在窮鄉(xiāng)僻壤過一輩子,那也是沒有辦法啊!像我這樣的農(nóng)家女孩,能有一份工作就算不錯了。

      黃文長說,婷婷,你錯了。請允許我叫你婷婷,因為我比你年長。當(dāng)然,作為一個教育局的干部,我對一個老師講這些,是不妥當(dāng)?shù)?。但不知為什么,自從那天聽了你的課,聽了你演講,我就被你的才華折服了。我感到,你這樣優(yōu)秀的女孩子,在一所鄉(xiāng)村小學(xué),是埋沒了人才!當(dāng)時我想,我一定要幫助你,我要憑自己的力量,改變你的命運!

      黃文長亮亮的目光,盯著易婷婷紅撲撲的臉。易婷婷的胸口怦怦地跳了。她沒想到,黃文長這么關(guān)心她、愛護她。能遇上這樣的領(lǐng)導(dǎo),真是太幸運了。易婷婷的眼里綻放出了淚花。

      黃文長的話卻戛然而止,似有遺憾地嘆了口氣。

      他不無惋惜地說,我不是反對你談戀愛,更不反對你結(jié)婚。但是,我當(dāng)時的一些想法卻無法實現(xiàn)了。很是可惜呀!

      易婷婷瞪著眼睛,表示她在傾聽,希望他繼續(xù)說下去。

      首先聲明,我想幫助你,是惜才愛才,也是我的職責(zé)。我想為你爭取一個到教師進修學(xué)校進修的名額,第一步解決你的學(xué)歷,第二步,將你調(diào)進城里來教中學(xué)。但是,既然你要結(jié)婚了,我這些想法,當(dāng)然無法實現(xiàn)了。你要結(jié)婚,接著要生孩子,哪里顧得上進修。再說,我也不好讓你們夫妻分居,你說是不是呢?

      易婷婷很感動,她動情地說,黃局長,您這樣關(guān)心我,幫助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報答呀!

      黃文長說,婷婷你又錯了。我?guī)椭汴P(guān)心你,是不求回報的,是職責(zé),你明白嗎?唉,真可惜了,沒想到你就要結(jié)婚了。好吧,我本來不該將這些說出來,誰知沒把得住,脫口而出了。還是不夠成熟的表現(xiàn)咧!

      易婷婷陷入了沉思,黃文長的一席話,真是醍醐灌頂?;厝ズ螅娴煤煤孟胂?,自己這么早結(jié)婚,是對,還是錯?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邊喝邊聊,何況男人的話聲聲入耳。但易婷婷還得回去,她欠欠身子,看看手表。黃文長何等聰明,說,時間也不早了,我還有許多話要對您說,看來今天是不行了。

      易婷婷站起來,說,謝謝黃局長的款待,歡迎您到我們學(xué)校來,我親自掌廚。不瞞您說,我還會炒幾個農(nóng)家菜呢!

      黃文長說,我相信,我相信,什么時候一定去嘗嘗你的手藝。

      黃局長,您的話對我太有教益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想想。

      黃文長開車送易婷婷回學(xué)校。當(dāng)汽車駛過風(fēng)光橋,駛?cè)胍粭l彎曲的柏油馬路時,就是郊區(qū)了。易婷婷情不自禁地回頭張望,夢之林農(nóng)莊淹沒在一片蒼茫的青翠之中,天空飄起雨絲,起了霧。夢之林,夢之林,那真是一片像夢一樣的樹林。易婷婷那時還不知道,她還將回到夢之林這里來,她與黃文長之間,還有一些扯不斷理還亂的故事,要在那里發(fā)生。

      大約是送過喜帖的3天以后,黃文長接到易婷婷的電話。

      黃文長半天沒有聽見易婷婷說話,就說,婷婷,你說話,你怎么了?你說話啊,我是黃文長,我在聽呢,喝喜酒那天,只要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我一定會來,啊?你放心好了,我記得咧!

      電話那頭說,黃局長,我,我,我的婚期還是往后推推吧,我想來想去,還是以事業(yè)為重,您那天說的道理,太對了……

      電話那頭再沒有聲音,黃文長似乎聽到了抽泣聲。

      黃文長說,婷婷,你難過什么呢,你們商量好了,婚事要往后推嗎?最終定在哪一天,你再打電話就行了。我會爭取趕來的。要知道,我們是朋友,還是好朋友??!

      電話那頭遲疑了一會兒,又傳來易婷婷的聲音,黃局長,我,我還是希望你能幫助我,我想進修,想換一個,空間……最后那個“空間”二字,說得極其的輕,輕得幾乎聽不見。

      電話掛斷了,黃文長有些不放心,又將電話撥過去。黃文長說,婷婷,我一定會幫你,我說話是算數(shù)的。你今天能出來嗎?感覺你有什么難處似的,我不放心啊!我開車來鎮(zhèn)上接你,你在那個紅星商場門口等我。

      黃文長和易婷婷又來到了夢之林,房屋依舊,山林依舊,農(nóng)莊繁華依舊。但人的心情卻與往日有異。

      黃文長還是那樣溫文爾雅,但黃文長今天格外開心。他告訴易婷婷,教師進修學(xué)校將招兩個脫產(chǎn)班,招那些沒有本科學(xué)歷的中小學(xué)教師。教師進修學(xué)校與一所名牌師范大學(xué)聯(lián)合,學(xué)員脫產(chǎn)進修,發(fā)那所大學(xué)的函授本科文憑。學(xué)習(xí)期間,除了本校老師,還將陸續(xù)有師范大學(xué)的講師和教授前來面授。這是一個充電的極好機會,為將來評職稱、進城、到高一級學(xué)校任教,打下必要的基礎(chǔ)。

      易婷婷有些失落,她連大專文憑都沒有,不可能去進修。黃文長說,你的情況,我跟招生辦的老師說了,招生老師說你有特長可以作特招,但同時報考大專自學(xué)考試,到畢業(yè)之時,你大專文憑到手了,也能拿到本科文憑。這可是對你的特殊照顧?。?/p>

      易婷婷感動不已,多虧認識了黃文長。不然,她已經(jīng)和小晏結(jié)婚,這些學(xué)習(xí)機會不可能輪上她,更不敢奢望將來有機會調(diào)進城了。她含著眼淚望著黃文長,說,黃局長,您對我真的太好了,比親哥哥都好!

      黃文長笑著說,這算不了什么,婷婷,我只覺得你這么有才華的女孩,埋沒了太可惜,幫幫你,是應(yīng)該的。

      你好好讀書吧,我還會幫助你,一直幫助你。

      易婷婷一肚子感謝的話,不知從哪里說起,她只能專注地聽黃文長說。黃文長今天格外有興致,他說,婷婷,從第一次見到你,就感到我們似曾相識。可我想了很久都想不起在哪里認識的。后來我想,這大概就是前世的緣吧!我們大概前生或許是兄妹,或許是戀人,后來走散了,就各自投胎來到人間,又相會了。本是相見不相識的,要不然,為什么全市的女教師那么多,有才華的年輕女孩也不少,唯有見到你,就有很親近的感覺,就心疼你、想幫你呢?

      黃文長說話間,看見易婷婷竟是滿臉淚水。

      她的父親早年就去世了,是母親含辛茹苦養(yǎng)大了她,她沒有哥哥,沒有姐妹,只有一個小弟弟。她從小羨慕別人有哥哥,但她沒有。而眼前的黃文長,是老天賜與她的一個大哥哥!要不然,他怎么會那樣關(guān)心她、幫助她呢?

      不知什么時候,黃文長站起來,繞過茶桌,緊挨著易婷婷坐下。他一只手輕輕地摟著易婷婷的腰,另一只手掠過她額前的頭發(fā),拿著一張餐巾紙,為她擦著淚水??诶镟卣f,婷婷,你怎么傷心了,是我的話觸動了你的心事嗎?好婷婷,別哭,別哭……

      易婷婷側(cè)著身子,撲在黃文長的懷里抽泣起來。

      黃文長松開摟抱著的手臂,雙手輕輕地捧起易婷婷的臉,易婷婷閉著眼睛,淚水濡濕的臉龐白里透著粉紅,像夏天早晨的花瓣那樣豐潤、鮮嫩。嘴唇微微張著,像花蕊。黃文長情不自禁地俯下頭去,輕輕地吻了她的額頭。易婷婷的身子顫動了一下,接著黃文長吻她的臉、她的唇,易婷婷沒有拒絕,他聽到了婷婷的呢喃聲。然后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一起,熱烈而深入地激吻著。黃文長將單瘦的易婷婷抱起來,將她的身子平放在沙發(fā)上,他一只手攬著她的脖頸,一只手就伸進她的衣襟里去。易婷婷幾乎失去了知覺,任憑黃文長擺布。她一個勁地叮囑自己,既然他喜歡這樣,想這樣,我都應(yīng)該滿足他,否則那些感謝的話、回報的話都是虛偽的。那一瞬間,易婷婷張開喉嚨想發(fā)出一聲尖叫。但她咬著牙忍住了,只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呻吟。頭腦中瞬間出現(xiàn)一個幻像,那是小晏的微笑的臉……

      易婷婷雙手捂著臉,在那里抽泣。她恨自己沒能把持住自己,讓黃文長輕而易舉地突破了一個女孩的防線。雖然她感激他,也許喜歡,但就這樣毫無保留地將一個少女的貞操捧給他,這樣值嗎?是被黃文長帥氣的外表和不凡的談吐所吸引,還是被他的權(quán)力所傾倒?易婷婷,你是一個賤女人,你不是一個好女人!易婷婷這樣罵自己!

      黃文長依舊開著車,送易婷婷回去。車子總是在鎮(zhèn)上的街邊停下,易婷婷下車,步行回學(xué)校。黃文長來接易婷婷去城里時,也是在鎮(zhèn)上等車。這樣可以避開同事們的目光。

      一個多月以后,易婷婷到教師進修學(xué)校報到。

      黃文長果然沒有騙她,她得到一個進修的名額,這種機會多么難得。自從那個晚上后,黃文長打了好幾個電話要來接她,她總是找借口推托。現(xiàn)在想來,易婷婷感到有點對不起黃文長。

      易婷婷入學(xué)后的第一件事,是去看望她過去的老師。余老師說,我在新生名單上看到了你的名字,你本來和晏明輝要結(jié)婚了,又推遲婚期,莫非是為了專心讀書?小晏曾在進修學(xué)校參加過培訓(xùn),余老師和小晏也屬師生關(guān)系。

      余老師說,其實不必要推遲婚期,可以兩不誤的。

      易婷婷說,結(jié)了婚,多少會影響學(xué)習(xí)呀,小晏也支持我,我們暫時不結(jié)婚。

      余老師說,我擔(dān)任新班的現(xiàn)代文學(xué)兼寫作課。易婷婷高興地說,真是師生緣分,原來讀中學(xué)是您的學(xué)生,現(xiàn)在來進修,還是您的學(xué)生。我得好好跟您學(xué)呀!

      余老師那天下午沒有課,特意陪同易婷婷游覽了校園旁的孫隱山。

      易婷婷指著對面的孫隱山說,余老師,我跟您到山上去看看,還跟您去看看那座塔。

      余老師說好的,那里能望見整個濱江市,視野開闊,值得一看。

      游完思邈公園,易婷婷跟著余老師剛走下山,易婷婷手機就響了,是黃文長的電話。黃文長在電話里說,婷婷,入學(xué)手續(xù)都辦好了吧?

      易婷婷一邊走,一邊聲音很輕地說,哦,黃局長,都辦好了,放心吧。黃文長說,今天下午5點半,你到思邈公園門口等,我開車來接你,我為你接風(fēng),一起吃一頓飯。

      易婷婷說,我正要請您吃頓飯呢,您幫了我這么大的忙,我還沒感謝您呢!

      黃文長說,不用你請客,記得按時去。就掛了。

      易婷婷想,這電話來得不是時候。她本來打算請余老師吃晚餐的,看來得等下一次了。

      一個雙休日,易婷婷決定回家一趟,她已經(jīng)兩個多月沒回去,想家了。剛進大門就喊著,奶奶,我回來啦,媽,我回來啦,哦,弟弟呢?

      都當(dāng)老師的人了,回到家還是一個嬌嬌女。

      她的奶奶說,來,讓我看看,是不是長高了呀!

      她的媽媽笑著說,都21歲了,哪會長高,倒是瘦了不少!

      弟弟從竹林里跑回來,站到易婷婷的面前,唧唧喳喳像只麻雀。

      奶奶又在屋子里喊,婷婷呀,給你泡了一杯菊花茶,先涼著,你等會兒喝!

      易婷婷想,家,真溫暖。

      她走進自己的臥室,看見墻上貼著一幅畫,沒多想就記起來,是自己讀初中時畫的。 這幅畫的名字叫《小鴨》,參加學(xué)校比賽,得了二等獎。她一直收在書桌抽屜里,定是她弟弟貼上去的。

      易婷婷打量著兒時的這幅畫。當(dāng)時自認為不錯,現(xiàn)在看來,很粗糙。那些在陽光下的荷葉,沒有表現(xiàn)出明暗來,看不出荷葉的質(zhì)地,那兩只正在荷塘里鳧水的小鴨子,與水的對比色沒有調(diào)好,少了立體感,更談不上將鴨子的動態(tài)描畫出來……易婷婷在房子里坐不住了,她從抽屜里找出畫紙和鉛筆,還有畫夾。她要去離家不遠的那片荷塘,重新畫一幅荷塘里鴨子戲水的畫。

      易婷婷坐在池邊的一棵樹下,仔細觀察著。清清的水、綠綠的荷葉,而底部的一些荷葉開始泛出些許金黃,那是一種成熟的色彩,整體看上去,荷葉的顏色成了黃綠相間。易婷婷想,這種顏色,正代表著夏秋的交替。但這些鴨子是不管的,它們在池塘里覓食,在水里玩耍,它們是多么自由和活潑。因為它們的到來,荷塘有了生命的靈動,有了蓬勃的生機。她忽然想起安徒生的童話《丑小鴨》來。丑小鴨很小的時候,丑得很,別的鴨子都瞧不起它,甚至鴨媽媽都為它感到慚愧,但長大以后,丑小鴨卻飛上了藍天。因為它是美麗無比、高貴無比的白天鵝!

      一個農(nóng)家孩子,如果能考上大學(xué),鄉(xiāng)親們便說,山溝里飛出了金鳳凰。而這時的易婷婷卻認為,應(yīng)當(dāng)是丑小鴨長成了白天鵝更貼切……易婷婷在池塘邊浮想聯(lián)翩,眼前的荷塘不見了,那一群戲水的鴨子不見了,此刻只有她的鉛筆在紙上不停地揮動。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一幅畫完成了。

      畫面上是一片小小的池塘,池塘里當(dāng)然有荷花和荷葉,兩只小鴨,說它們是鴨又不是嚴格意義上的鴨,那是鴨子的意象,那是經(jīng)過易婷婷重新想象的鴨子的形象。易婷婷毫不猶豫地在畫的左上方寫上標(biāo)題:丑小鴨。

      快快成長吧,將來,你就是飛向藍天的白天鵝。

      望著自己的畫,易婷婷有些得意。

      心想自己現(xiàn)在有了到教師進修學(xué)校讀書的機會,將來還可以進城,還將成為一名中學(xué)教師,算是丑小鴨長成了白天鵝吧!

      她跑回家,將畫用大頭針固定在初中時畫的那幅得過獎的畫幅旁邊。兩相比較,感到自己進步很明顯?,F(xiàn)在的這幅畫,著筆的濃淡和明暗都顯出了景物的質(zhì)地,尤其是那兩只鴨子,連天真純潔的眼神都表現(xiàn)出來了!

      弟弟,你快來看,看姐姐這兩幅畫,哪一幅好呀?

      弟弟跑過來打量了半天,毫不客氣地說,還是這幅荷塘好看,你看,有紅花,也有綠葉,鴨子是黃色的,多漂亮。你這幅全是一片黑,沒看頭!

      易婷婷有些生氣地嗔道,你盡瞎說,這是水彩畫,這是鉛筆畫。我問的是哪一幅畫得水平高……哎呀,你根本不懂畫!弟弟噘著嘴巴,翻了一下白眼說,瞎子摸了都曉得原來那幅好看!你這畫的什么哦,黑不溜湫的,我就是不喜歡!

      易婷婷還想一一指給他看,哪里畫得好,好在哪里,但想到今天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只好笑笑,說,好啦,各喜各愛吧。等你讀高中時,懂得美術(shù)是咋回事,你就明白了!

      弟弟還是不服氣,他叫來了奶奶,讓奶奶評價。

      奶奶興致勃勃地看了一陣,用手指著那一幅水彩畫說,依我看,還是這幅好,這幅好看,畫得像著呢!你這幅怎么將水呀、鴨呀、荷葉呀,都畫成黑色呀,這不好看,不好看咧!

      弟弟高興得跳起來,說,奶奶,您真有水平!跟我的看法一模一樣!要是打賭,姐這回輸定了!

      易婷婷被祖孫倆弄得哭笑不得,只好笑著搖搖頭,說好吧,下次回家,我給你們畫一幅最好看的就是。

      黃文長買了輛現(xiàn)代轎車,來接易婷婷去吃晚飯。地點不用說,夢之林。

      其實進入教師進修學(xué)校的大門,有一道坡,先往右拐出一個弧形,再往左轉(zhuǎn)就到,無論往右還是往左,都是向上走。也就不到五百米的坡,上到坡頂,是一片開闊地,那里有一個足球場,有教學(xué)樓、綜合樓和藝術(shù)樓。易婷婷不在校門口上車,而是黃文長將車子開進學(xué)校,上到坡頂,易婷婷在足球場北邊的藝術(shù)樓門前上車。易婷婷會吹口琴、會彈鋼琴和吉他,藝術(shù)樓是她常常光顧的地方,她在藝術(shù)樓前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時間過得真叫快,一晃5年過去了。調(diào)入初級實驗中學(xué)以后,易婷婷都是走出學(xué)校門口,再沿著街道走一段,在一家繁華的商店門口上車。

      轎車停在夢之林門前的大坪里。黃文長對迎上來的服務(wù)員說,06號包廂。服務(wù)員說,好的。服務(wù)員知道,這個客人每次來,都訂06號。大概是喜歡六六大順的意思。易婷婷忽然說,換一間吧。黃文長望著她,易婷婷忍住笑,說,待會跟你講。服務(wù)員推開斜對面的17號,問,行不行?易婷婷看了看沒說話,點頭表示默許。

      走進包房。易婷婷拉開窗簾。窗外,瀏陽河就在眼底,水面上有一條漁船緩緩?fù)弦苿?,能看清一個穿著燈籠短褲的中年男人,斜著身子撐著篙。

      服務(wù)員將茶水送上,輕輕帶上門,黃文長跟過去扣上了門閂。他的手臂伸過來,摟住她身子,好像要邀她跳舞的姿勢。他落進沙發(fā),隨之她不經(jīng)意間就坐在他腿上了。女人的身子軟軟的,將臉靠過來,嘟著嘴唇,恰到好處地接過男人撞過來的吻。

      想死我了,男人喘著粗氣說。

      女人不說話,任他抱任他吻,任他撫摸任他搓揉,讓他將她搓揉得面目全非。最好是揉成漿、搓成碎片,變成一片云,飛上高空。

      易婷婷想喊、想叫,只想被徹底穿透,被全然揉碎。讓欲望如激流奔涌,理性的堤壩轟然倒塌、崩潰,泛濫至極。

      我都等了你5年了,要是當(dāng)年結(jié)婚的夫妻,都快七年之癢了。你說,我的青春有幾個5年,你要是讓我白等,我會殺了你!易婷婷雖然是說著玩,卻是咬著牙說的。

      5年前那個夜晚,也是黃文長第一次突破她防線的那個夜晚,黃文長信誓旦旦地說,婷婷,要是我沒結(jié)婚,你年紀(jì)再大一些,我一定娶你!

      后來,卻記不起是哪一次,反正地點是夢之林,黃文長說,婷婷,我要和老婆離婚,我要和你結(jié)婚。

      后來,黃文長還說,婷婷,你等我,只要等兒子考上大學(xué),我堅決離婚。一定要和你結(jié)婚,讓你有一個真正的家。

      這些話,黃文長重復(fù)過多少次,易婷婷記不清楚。但每一次說,都給了易婷婷感動,給了一個女人慰藉和希望。黃文長的確是愛她的,一個男人許諾一個女人結(jié)婚,還準(zhǔn)備把和自己的老婆離婚作為代價,這樣的男人,是值得珍惜的。

      這一段日子以來,離黃文長兒子高考的時間越來越短了,按常情,她與黃文長結(jié)合的希望也就更加逼近。但敏感的易婷婷發(fā)現(xiàn),黃文長的熱心在開始減弱,即使是她催問他,你到底什么時候和老婆離婚,還要讓我等多久?黃文長都沒有以前那樣堅定,而且有些支吾。不能不讓易婷婷著急。如果黃文長騙她、忽悠她,她該怎么辦?難道一輩子就當(dāng)他的情人?嚴格地說,一個騙一個被騙,是情人嗎?

      當(dāng)易婷婷再一次催問黃文長時,黃文長攬過易婷婷,親吻著說,好婷婷,你得給我時間,至少得讓我兒子考完高考,是不是?如果這時候提出離婚,會影響兒子一生前程的,你也不會忍心吧?

      黃文長又說,一個朋友今晚請唱歌,要求應(yīng)邀者都帶上老婆。你跟我去吧。在市里最大的歌舞娛樂場。那里才熱鬧呢!

      易婷婷說,去就去,我怕什么。

      黃文長又調(diào)侃說,娛樂場離你們實驗中學(xué)近著呢,唱完歌,我睡到你宿舍去,你敢嗎?

      易婷婷笑著說,好啊,明天早上遲些起床,手拉手在校園里散步,讓學(xué)校同事看看,我是你的準(zhǔn)老婆!

      兩個人哈哈地笑了。

      嚴如悅老師在實驗小學(xué)執(zhí)教,她教的不是主課,是思想品德和科學(xué)常識,作業(yè)少,教學(xué)難度也不大,比較輕松。她和易婷婷是師范同學(xué),但她直接分到了城市,學(xué)校各方面條件都不錯,一進去正趕上教師公寓建成,她幸運地分到了一套兩居室。這不能不說,得力于她的公公,她公公是財政局長。當(dāng)時的男朋友即現(xiàn)在的丈夫,是勞動局的一個科員。她分配進城市,還分到了房子,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哪個曉得幾年過去,同班同學(xué)易婷婷打了一個翻身仗,她們倆同時得到進修學(xué)校進修的機會,又一次成了同班同學(xué)。一畢業(yè),易婷婷變戲法似的調(diào)進了市實驗初級中學(xué)。當(dāng)著班主任、教語文。易婷婷有才華,寫作、演講是她的特長,還能吹口琴、畫畫、能歌善舞。不久就得到同事們的贊賞,學(xué)生和家長的問卷調(diào)查,評分也是名列前茅。作為一個年輕的女教師,易婷婷可說是功成名就。只有嚴如悅知道,易婷婷與教育局黃文長關(guān)系不一般,她的進修、調(diào)動一定是黃文長一手操辦的。沒有黃文長,你易婷婷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連跳兩級。從鄉(xiāng)村跳到城市本就不易,隨之從小學(xué)跳到中學(xué)更不易。嚴如悅進修畢業(yè)后,也想進中學(xué),尚未如愿,主要原因還是當(dāng)財政局長的公公調(diào)到外市任職去了。要是公公遲些調(diào)動,或者在未調(diào)動之前嚴如悅提出來,就不至于仍在小學(xué)。嚴如悅不去多想,工作之余學(xué)會了炒股。這一段運氣不錯,兩個月賺了近萬元。嚴如悅特意請了幾個平時玩得來的死黨吃飯。吃飯的地方正是夢之林農(nóng)莊。

      夢之林農(nóng)莊在全市有些名氣,這里服務(wù)周全,菜有特色,離城區(qū)也不遠。城里來的人很多,常常賓客爆滿。嚴如悅訂了一個包間,來吃飯的總共三個人。一個是易婷婷,一個是劉小億。劉小億是一家煙花公司的銷售員,與嚴如悅是拐彎子親戚,她們算是隔了兩層的表姐妹,說不算親戚也對。她的孩子在嚴如悅那個班,劉小億的丈夫經(jīng)常出差,劉小億也經(jīng)常出差,后來劉小億的丈夫有了外遇,被劉小億發(fā)覺,倆人鬧得不可開交,經(jīng)過兩年的吵鬧、冷戰(zhàn)和大打出手,最終離婚。一個6歲的女兒由劉小億帶養(yǎng)。劉小億不得不出差時,就把孩子放在嚴如悅家看管。一來二去的,就成了閨蜜。劉小億與易婷婷也合得來,于是這三個女人湊到一塊,就是一臺戲,其中一個請客,總是三人成堆。

      5年前易婷婷準(zhǔn)備和小晏老師結(jié)婚時,嚴如悅已率先結(jié)婚。5年過去,嚴如悅有了一個4歲的兒子,易婷婷依然單身。雖然事業(yè)有成,卻丟了愛情;嚴如悅愛情豐收,剛參加工作就結(jié)婚了。易婷婷至今未婚,按照不成文的規(guī)矩,女人一過28歲,就算是剩女,易婷婷已經(jīng)臨近這個門檻。嚴如悅多次勸說,不僅自己出馬,還發(fā)動劉小億,兩個人都幫她物色對象。每次聚會的主要話題就是勸說易婷婷,就是說某某男人不錯,要易婷婷去交往。無論她倆怎么努力,將對方說得天花亂墜,易婷婷就是一個鐵石心腸,死活不愿意。甚至去看一眼,去見個面都被婉拒。有幾個男人實在很優(yōu)秀,還相互認識,還主動追求,易婷婷也不動心。

      后來她倆就都不過問甚至不提起易婷婷的婚事了。易婷婷和黃文長的傳聞早就進入了她們的耳朵。怪不得易婷婷至今獨守空房,原來她一直在等待黃文長。

      劉小億能夠理解易婷婷和黃文長這段感情,嚴如悅卻堅決反對。

      有時倆人爭得面紅耳赤。

      嚴如悅還告訴易婷婷一個信息,說晏明輝考上了研究生,到遠方一所大學(xué)讀書去了。易婷婷其實早就曉得,她收到過小晏的來信,還說畢業(yè)以后他會來找她,他對她的愛永遠不會變。易婷婷將小晏的信收到了箱底,也沒給他回信。后來易婷婷換了手機卡,從此與小晏不再聯(lián)系。

      嚴如悅喝了幾口酒,說話就無遮攔。她說,你們以為黃文長是一只好鳥吧,我還在讀師范時,有個親戚當(dāng)紅娘,我和他第一次見面,他就伸手摸了我這里。嚴如悅嬉皮笑臉地說,還指指自己鼓起的胸部。我說假話就是小狗,他表面上正人君子,骨子里是一個色狼。據(jù)說他在結(jié)婚前,和好幾個女孩有染。不過當(dāng)官以后,倒是沒聽說過有什么緋聞。

      劉小億說,他和易婷婷算個什么事呢,說是要娶婷婷,要和老婆離婚,我經(jīng)常看見他和老婆,有時還有他們的兒子上街買東西、到餐館吃飯。一家子很和睦的。離什么婚,全是鬼話。婷婷呀,你該醒醒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黃文長滑得像泥鰍,能靠得住嗎?我們公司老板說,黃文長老婆的舅舅是外地城市一個處長,有人傳說他即將調(diào)到濱江市來當(dāng)副市長咧!要是真調(diào)來了,黃文長會得罪一個副市長,和副市長的外甥女離婚?你們相信他會做這種賠本買賣?

      劉小億還說,女人不能太古板老實了,要看清男人的本質(zhì),你在外面找小三,我們就不能找自己心儀的男人嗎?

      嚴如悅說,劉小億你到底有幾個男人,你說句老實話,我們聽聽。

      劉小億的臉紅了一下,嘻嘻笑著,說,那我先說了,你們也得說,婷婷你也得說。嚴如悅說,那你快說。

      劉小億說,自從她發(fā)現(xiàn)丈夫有外遇,她出差的時候,也和一個男同事上了床。嚴如悅哈哈大笑,哎呀,小億呀,你還嘗過這樣的鮮。真是服了你了。又翻著眼睛盯著她,說,你怕是胡吹的吧!

      劉小億說,該嚴如悅了,該嚴如悅說了。其實易婷婷知道,嚴如悅與學(xué)校教務(wù)主任有一腿,他們常常開車出去約會。

      到底什么是愛情?世界上真的有愛情嗎?

      易婷婷想起有一次與黃文長見面時對她說過的話,他說的其實是關(guān)于人生關(guān)于愛情的。她傻乎乎地問,黃局長,什么是愛情?

      黃文長笑了,說,你真想聽嗎?那我告訴你,愛情是女人想象的幻境。

      黃文長接著說,看起來,愛情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女人要是不想餓死,不怕男人拋棄,就要學(xué)會自己打獵。按照我們現(xiàn)在的話講,就要努力使自己成為職業(yè)女性。話題又回到過去說的人生坐標(biāo),怎么占領(lǐng)空間上來了。

      黃文長娓娓道來,不經(jīng)意地、舒爽地斜靠在沙發(fā)上,微瞇著眼睛,打量著易婷婷。

      易婷婷這時感到自己太淺薄無知,黃文長才是有學(xué)問的人。他年紀(jì)輕輕,當(dāng)上了局長助理,沒想到他還讀過很多書,易婷婷是第一次聽到這樣讓她震驚的話。也許就是從那次談話開始,易婷婷對黃文長另眼相看了,他不是一個普通的教育局官員,他是一個有大出息的哲人……

      易婷婷面對劉小億、嚴如悅,就將黃文長說的關(guān)于愛情的話復(fù)制,輕聲細語地、簡要地說出來,沒想到引起嚴如悅和劉小億的強烈共鳴。

      三個女人一杯一杯喝著干紅,深夜才離去。喝了酒,只好請人代駕,將她們?nèi)齻€送到城區(qū)。

      然后,三個女人在街上搖搖晃晃地走,我拉你一下,你摟我一下,先送易婷婷到校門口,又送嚴如悅到校門口,這時劉小億撥了一個電話,就有一輛車嗖嗖地開過來接她。嚴如悅看著劉小億上了車,可惜沒看見駕駛室的人,不曉得是個老男人還是一個年輕帥哥。

      夢之林的歌舞廳不是很大,但卻是獨立的一棟木樓。人站在外面,聽見歌聲傳出來,往四面彌漫開去,能聽到山谷的回音,如夢如幻。

      這天夜晚,市政園林局的一個科長請黃文長唱歌。這個科長叫藺向東,職位不高,但有實權(quán),城市的風(fēng)光帶、公園的花草、一些大型活動的盆栽,凡是與綠化相關(guān)的項目,都由藺向東主管。

      黃文長與藺向東早就相識,但關(guān)系很一般。黃文長的堂兄在家鄉(xiāng)侍弄花木,承包了村里幾十畝土地,有各種盆栽、鮮花、竹子和樹,品種繁多。堂兄多次找到黃文長,請他幫助在城市銷售。還答應(yīng)給他高額的回扣。黃文長找了園林局一個副局長,這個副局長級別比藺向東高,能管著藺向東的上司。副局長在黃文長堂兄的請示報告上作了批示,但經(jīng)過藺向東的手后,發(fā)現(xiàn)銷售額被砍掉四分之三。那還有什么賺頭,本來數(shù)目就不大,為什么同村的幾個能銷售那么多,自己就不行呢?堂兄當(dāng)著黃文長的面,這樣埋怨說,弄得黃文長面子下不來。黃文長對這個藺向東心存芥蒂,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俗話說得好,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沒想到藺向東也有求到黃文長門下的時候。本來他們單位之間風(fēng)馬牛不相及,但藺向東的兒子初中畢業(yè),上市里的重點高中差了4分,氣得藺向東暴跳如雷。知道自己得低聲下氣去求人了,還得出點血。畢竟是園林局一個小科長,哪個會買賬啊!有個朋友給他出點子,說重點中學(xué)的招生歸黃文長直管。雖然文件上說歸局長主管,但局長哪管得了這些瑣事,實際上由新任副局長黃文長操縱。但都是按中考分數(shù)排隊,黃文長手里也沒有幾個機動指標(biāo),要趕早或許有希望。

      藺向東請黃文長吃了一頓西餐,又請他唱歌,就是為著自己的兒子能上重點高中。當(dāng)他向黃文長請求幫忙之時,藺向東其實并沒抱多大希望,他知道黃文長的堂兄是搞花木的,多次求到他門下,還打著黃文長的旗號。但他沒有買賬,只給了很少的數(shù)量,黃文長一定會耿耿于懷。沒想到他將兒子的事一提出,黃文長卻點頭答應(yīng),使藺向東還挺感動。

      黃文長曾向易婷婷透露說,他和堂兄聯(lián)合開了花木公司,他負責(zé)銷售,而堂兄最不擅長的就是銷售。他能得到百分之三十的利潤分紅。

      易婷婷說,你怎么開起公司來了?

      黃文長說,我是私下和堂兄達成協(xié)議,不是明目上的,不過是想著補貼工資之不足咧!

      易婷婷說,你們工資那么高,福利又好,基本不要自己花錢吃喝,還只想著錢,你要那么多錢做什么?。?/p>

      黃文長說,錢,總是好東西。常言道,三文錢憋死英雄漢啊。過一段日子你就會知道錢的好處了。

      易婷婷說,為什么這樣說?

      黃文長說,到時候再告訴你。

      說話間,服務(wù)員送上熱茶、幾盤水果和點心,擱在歌廳的茶幾上。這天唱歌簡直是太湊巧了,藺向東還約了一個男人,是財政局潘副局長。他們都帶著一個女人,竟然就是劉小億和嚴如悅。

      易婷婷很意外,娘哎,我們?nèi)齻€死黨原來被他們幾個壞東西承包,被下餃子,一鍋端。易婷婷想到這里就禁不住發(fā)笑,心里也不是滋味。

      心想這一定是黃文長設(shè)的局,世界上哪有這樣湊巧的事。

      不管他了,不就是唱歌嘛,熟人多了不更好嗎?

      其實易婷婷是錯怪了黃文長,黃文長也不知道他們帶來的女人是易婷婷的閨蜜,而且還是死黨。

      男人有男人的事要說,那個服務(wù)小姐不算,她們?nèi)齻€女人離他們遠一點就坐,說著她們的體己話,嘻嘻哈哈地悄聲說笑。

      易婷婷聽見潘副局長在說,黃副局長愛人的舅舅,調(diào)到本市來,常務(wù)副市長,名字叫傅本貴。這些零碎的詞語,就組成完整的信息。易婷婷可以斷定黃文長早就知道,只是他沒有告訴她。但他老婆的舅舅來任職,對他倆的關(guān)系會不會產(chǎn)生影響?只聽藺向東說,黃局長,往后請多多在傅市長那里美言,我在這里先打了一個招呼,往后市政建設(shè)方面,還請你多提寶貴意見。再就是,花木都在你堂兄的公司里進。我們一言為定。

      大家說說笑笑,就開始唱歌。那個有些發(fā)胖的服務(wù)小姐正在點歌。

      音樂響起來,點歌的服務(wù)小姐在電腦上移動著鼠標(biāo),潘副局長說,小姐,什么歌呀?

      服務(wù)小姐笑瞇瞇地說,因為遇見你。

      潘副局長也笑起來,你遇見我?哈哈,還有這歌名的,因為遇見你,好得很,那就由黃局長和那位美女先打頭陣唄!你們來個對唱唄!

      話筒塞到了黃文長和易婷婷手中。易婷婷起身,走到黃文長身邊。兩人站到了屏幕前,醞釀著情緒,準(zhǔn)備一亮歌喉。這時,易婷婷已經(jīng)不再去想傅副市長調(diào)來的事。她想,他一定認為這不是很重要的事情。認為跟他倆的事沒多大關(guān)系。她相信他們這么多年來的感情,相信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她離不開這個男人,她已經(jīng)將自己的未來與他的未來編織在一起。人是很奇怪的動物,她也常常想起小晏。想小晏時她就特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去想別的事。

      一支樂曲結(jié)束,黃文長又拉易婷婷一把,讓她與自己坐在一起。他挨近易婷婷耳邊說,別老跟嚴如悅她們湊一堆,潘局長挺不方便的。易婷婷小聲道,不會,嚴如悅怎么會跟他有什么?黃文長壓著她的胳膊,不讓她站起來。

      易婷婷便坐到黃文長身邊了。她一落座,發(fā)現(xiàn)六個人分三對坐著,彼此還不經(jīng)意地拉開了一些距離。這真是一個耐人尋味的格局,也是蠻有戲劇意味的格局。

      音樂還在響,屏幕上畫面不斷地變換,包房里搖曳的燈光柔和、溫暖而曖昧,完全不像一個歌廳,而像一個舞臺。

      相對而言,倒是黃文長與易婷婷顯得文雅和傳統(tǒng)。這個世界怎么啦,他們和我們都在做些什么?易婷婷走神了,忽然間神思迷離,心緒不寧。

      黃文長拉著她的胳膊說,打瞌睡了嗎,都走了。你還坐這里做什么?

      易婷婷像喝醉了似的,迷迷糊糊地跟著黃文長到了停車場。眼見啤酒肚發(fā)動了車,她本想喊嚴如悅坐黃文長的車,到時送她回家。沒想到嚴如悅卻坐上啤酒肚的車,車子率先開走了。劉小億站在遠點的地方打電話,易婷婷說,坐黃局長的車走吧!劉小億搖搖頭,說有車來接她。

      易婷婷再沒說什么,坐上了黃文長的車。深夜了,她居然就坐到了副駕座上。黃文長說,膽子大起來了?

      易婷婷不理他,望著燈火輝煌的街道出神。心想都深夜了,這座城市還沒有一點睡意。

      黃文長的車子穿過幾條街道后,停在學(xué)校門口。發(fā)動機還在轟轟地響,等易婷婷下了車,車子就會立即調(diào)頭。

      易婷婷沒事兒似的,一動不動。說,我下車,你也下車啊!

      黃文長說,我就不進去了,這是學(xué)校,被別人看見影響多不好。

      易婷婷嘻嘻地笑了,說你也有害怕的時候,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就要你下車,今夜你就睡我這里。明天一早,我們大模大樣走出校門,讓學(xué)校的同事們都看到。哈哈,那才有趣呢!

      黃文長也笑著說,我也不想這時下車,我們?nèi)コ渣c夜宵吧。

      易婷婷說,這么晚了,還吃什么夜宵。你怕是另有所指咧!

      黃文長也不說話,汽車調(diào)轉(zhuǎn)頭來,嗚嗚地開著。易婷婷卻沒想到黃文長會將車子一直開到這個熟悉的地方,夢之林。

      一進包房,黃文長便熟門熟路地將門扣上,一把抱起易婷婷,放倒在沙發(fā)上。然后手腳和嘴唇都忙著各就各位,各司其職。

      易婷婷躲避著黃文長伸過來的嘴唇,說,你發(fā)瘋了!黃文長沒提防,往后退了兩步才站穩(wěn)。不解地問,這是怎么啦?

      易婷婷瞪著眼說,我早同你打招呼了,我肚子里有孩子,你怎么不長記性,還往我身上壓過來。

      一提到肚子里的孩子,黃文長便一下子泄了氣。

      易婷婷懷孕三個多月了。

      那些天她總感身體不適,常想吃酸東西,到超市買了反季節(jié)的酸梅子,吃了一盒又買一盒。原來她是不吃這種酸東西的,真是見鬼了。后來,她吃東西就作嘔,又嘔不出什么污物。忽然間心里一驚,一個念想像一道閃電在頭腦中劃過,差一點將她擊暈。

      她偷偷在藥店買了試孕紙,接連三個早晨顯示,她懷孕了!

      為了確認,易婷婷坐車到一家醫(yī)院做了化驗?;瀱伟准埡谧诛@示,她懷孕已經(jīng)兩個月了。

      這個結(jié)果不亞于晴天霹靂,易婷婷嚇傻了。

      于是易婷婷也沒告訴黃文長,只是在電話中不斷地催問,什么時候能將結(jié)婚的事定下來?。?/p>

      易婷婷不敢設(shè)想,要馬上公開確認與黃文長的關(guān)系,不結(jié)婚哪怕是辦一個訂婚酒也好。要不然,肚子會一天天鼓起來,最終紙是包不住火的。她怎么面對學(xué)校老師和同學(xué),怎么面對世人,到那時只怕連死的想法都有了。

      易婷婷越是催黃文長,黃文長越是躲避。易婷婷想,黃文長,你真是大家傳說的是一只白眼狼、一只專門占女孩便宜的色狼嗎?

      但平時看到黃文長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她相信黃文長不是那樣的人。何況黃文長事業(yè)正蒸蒸日上,他把前途看得那樣重要,怎么會在個人問題上栽跟頭,因小失大?開學(xué)以后,易婷婷決定將自己懷孕的消息告訴他。她不相信黃文長還敢將婚事往后拖延,除非他不要前途了!

      一個多月前的一天夜晚,黃文長約了易婷婷吃晚飯。不用說,還是夢之林06號包廂,黃文長戲稱為他們的愛巢。黃文長還像平時那樣,一進包廂就開始做他最喜歡做的事。這回易婷婷毫不客氣地推開黃文長,說,暫停!

      黃文長說,你什么意思?病了?

      易婷婷噘著嘴說,你才有病呢!

      黃文長打量著易婷婷,說,婷婷,你好像有什么事情瞞著我,你說,什么事呀?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都急死我了。

      易婷婷說,我懷孕了!你要叫新爹了!

      黃文長一下子怔住了,他立即又恢復(fù)平靜,說,哦,我以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來又懷上了。

      易婷婷說,你別再接著往下說。這個孩子,我要生下來!

      黃文長這下真有些發(fā)急了,說,你怕是瘋了,怎么能夠生下來。

      易婷婷說,別人的孩子能生下來,我的為什么不能。

      黃文長說,別人是有婚姻保障的,名正言順的。我們這個孩子,可是……

      易婷婷打斷黃文長的話,是偷偷摸摸的,見不得天日的,對不對呀?黃文長,如果你還勸我打掉孩子,我就去死!我都為你做過三次人流了,我的子宮都快刮穿了,你還這樣對我嗎?

      黃文長說,婷婷,你冷靜一點,別生氣,你聽我說。

      你好好想想,我起初是怎么許諾的,我說只要等我兒子考上大學(xué),我就跟老婆離婚,就娶你,你怎么就這樣沉不住氣了,硬要逼我呢?我結(jié)婚也十多年了,要離,總得找一個理由,總得做好工作,不能說離就能離了,你說是不是。你也要替我想想,不能光顧自己??!黃文長急得要流淚,恨不得跪在易婷婷面前。

      黃文長說,只要你去做掉這個孩子,我什么條件都答應(yīng)你,我說要讓你進修,要將你調(diào)進城里來,我哪一樣騙你了,不是都如愿以償了嗎?怎么就過不了這一個坎呢?這么著吧,我這些年也有了一點積蓄,我全部拿出來,在市里給你買一套房,哪天我們?nèi)タ纯捶浚脝??婷婷,聽話。你要相信我不會害你,我都是為你好?/p>

      易婷婷再沒說話,她咬著牙關(guān),白了黃文長一眼,說,我什么都可以不顧,就是不能打掉我肚里的孩子。

      放暑假了,黃文長說,他要去深圳參加一個會議,順便帶易婷婷去深圳游玩。他們坐飛機,一個小時多點就到達深圳。據(jù)說高鐵也快,只需三個小時。黃文長多次到過深圳,曉得哪些地方是易婷婷喜歡玩的。他們先是到了幾個公園,去了世界之窗、歡樂谷、動物園,又逛了幾個大商場。黃文長出手大方,在幾家高檔的服裝店,但凡易婷婷喜歡的衣服,他二話不說就買下來。易婷婷說,別買這么多了,再過些日子,我就不能穿了,放在箱子里睡大覺多浪費。黃文長說,你的身材正好穿,怎么過些日子就不能穿。

      易婷婷噘著嘴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糊涂,你看我試衣的時候都有感覺,這小腹就比原來高了些,腰部也肉肉的了。

      黃文長摟著易婷婷說,你多次說過,想去海邊玩,這回有機會了,明天我們?nèi)タ创蠛0桑?/p>

      易婷婷高興地答應(yīng)著,好??!早就想去海灘玩了。

      第二天,他們坐的士,來到深圳東部的一個海灘。

      海灘入口處,一塊豎立的大石碑上刻寫著:背仔角海灘。

      看見背仔角這個名字,易婷婷吃了一驚。

      真是一個有意思的名字,易婷婷的腦海里立即浮現(xiàn)多年前觀賞過的一幅油畫,一個漁家少婦,背著一只背簍,背簍里安睡著嬰兒。她迎著海風(fēng),站在海灘向大海張望。遠處的海面上隱約可見一只漁船,漁船上有一個男人正向岸邊招手。那個男人一定是嬰兒的父親,他出海打魚還是到遠方去,從此不再回來?少婦背著孩子,癡癡地站在海灘送行的情景,讓易婷婷浮想聯(lián)翩。

      易婷婷情不自禁地撫摸著自己的腹部,現(xiàn)在她也站在海灘,她也懷著孩子,背仔角,這是一種巧合還是一種偶然,她也說不清……

      這回到深圳,黃文長也再不提打掉孩子的事,這讓易婷婷很開心。

      來到海邊,易婷婷被大海的浩瀚和渺茫震撼了。她像一個天真的孩子,在白色的沙灘上奔跑著,大聲叫喊著。海灘上游人如織,她的身影和尖叫引來了無數(shù)雙目光。她穿著泳裝,扛著一只救生圈,跑著跑著,便撲向藍色的水面,水面濺起白色的浪花。這種畫面,她在哪部電視劇里見過,今天自己就進入了那種劇情。不過易婷婷沒忘了肚子里的孩子,做那些動作時,都是小心翼翼的。黃文長緊挨著她,同她一起奔跑,一起游水。還不時地手拉著手,咯咯地笑著、打鬧著。在旁人的眼里,他們是一對恩愛夫妻。

      后來,他們坐在海灘上小憩。

      海灘漂亮極了,一望無際的白色海灘,像是鋪著滿地的雪粉。遠處是一排排小木屋,那是衛(wèi)生間、換衣室、淋浴間,還有不少是按摩室。更遠處的一片開闊的區(qū)域,有燒烤、賣零食和飲料的亭子。還有很多的百貨零售店,專賣泳衣、救生圈,還有玩沙子的小塑料桶和小鏟子。

      易婷婷仰躺在沙灘上,她沒想到海灘上的沙子這樣細膩、柔軟和潔凈,簡直是一張玉石粉鋪就的大床啊。她全身放松,雙手和兩條腿盡情地張開,瞇著眼,微笑著,盡情地享受著海風(fēng)的吹拂。陽光有點曬人,據(jù)說西方的女孩喜歡到海灘上曬日光浴,以此為美呢!

      在他們周圍,有很多男女老少,三三兩兩在專心玩一種游戲。幾個孩子全身脫得光光的,他們的父母為他們鏟出一處沙坑,孩子溜進坑里,然后讓大人用沙子將他們埋起來。沙灘上只露出一個半個黑色的腦袋和一張仰著的臉。還有的青年玩得更絕,一男一女各挖一個沙坑,都跳進去,自己埋自己,只露出嘴巴和鼻孔,連眼睛都被沙子掩沒。男孩伸出一只手,女孩也伸出一只手,兩只手在摸索著、移動著,像極了木偶劇里的場景。

      易婷婷被他們那種玩法吸引住了。她指著那處男女青年被埋沒的地方對黃文長說,你看,就是不遠處那只鏟子和桶的地方,剛才還有人,怎么不見了?

      黃文長說,那是玩沙坑的游戲,很多年輕人喜歡玩,有的老年人也玩呢!也許是為了回憶童年吧,各種玩法都有。有的一個人埋一個坑,有的兩個人同一個坑。人在沙灘上走,要是不注意,會踩著人呢!那個桶和鏟子就是表示下面有人,走路的人得繞過去。

      易婷婷說,我們也去玩挖沙坑。多好玩!

      黃文長立即響應(yīng),起身去買來一只紅色塑料小桶、一只紅色塑料小鏟子。在白色的沙灘上,紅色格外顯眼。

      海灘上玩挖沙的人太多了,他們得小心地繞過一處又一處,生怕踩著了已經(jīng)埋進沙子的游客。易婷婷說,要是不小心踩著人,踩人的被踩著的都會被嚇著呢!

      黃文長說,白天沒事,夜里也有玩挖沙游戲的,那就真得小心了。

      易婷婷說,夜晚我可不敢玩。

      好不容易找到一處人少的去處。這一片沙灘比較平坦,離海水也很近。易婷婷仰臥在沙灘上,瞇著眼,很享受的樣子。說,你挖吧,挖一個坑,讓我躺進去。

      因為離海水近,沙坑里有稍許積水,易婷婷用手探探說,水是溫的喲,你先躺下去。

      黃文長就勢躺進了沙坑,隨之易婷婷也躺進去。

      兩個人緊緊地相擁、親吻著,臉龐上、嘴唇上都有細沙。

      這天在海灘上玩得特別盡興。再過一天他們就準(zhǔn)備返回了。如果不是后來黃文長去買吃的東西,如果不是突然漲潮,肯定就不會出什么意外。

      但生活中很多事情真的說不清。

      每當(dāng)提到肚子里的孩子,黃文長總得說一番道理。他一直沒有放棄做易婷婷的思想工作,希望說服易婷婷,去醫(yī)院做掉這個孩子。

      黃文長說,我們以后多的是機會,還是做掉吧。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易婷婷這回卻特別堅決,堅決得有些固執(zhí)。原來幾次懷孕,只要黃文長說去做掉,她幾乎沒有猶豫,甚至也沒讓黃文長跟去,就做掉了。每一次都是老同學(xué)嚴如悅帶她去做的手術(shù)。嚴如悅有一個表姐在婦科醫(yī)院。

      一說要做掉肚里的孩子,易婷婷就心生怨尤。她說,你從來沒有顧及我的感受。都快6年了,一個女孩的青春有多少個6年?你為我想過嗎?

      黃文長說,婷婷,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不也是沒辦法嘛。

      易婷婷說,現(xiàn)在高考不是結(jié)束了,你兒子考上了大學(xué),而且還是重點大學(xué)!

      黃文長嘆了一口氣說,誰知世事發(fā)生了變化??!你也曉得的,我老婆她舅舅調(diào)到市里當(dāng)副市長了,如果這時提出和他外甥女離婚,我不是找死嗎?

      易婷婷說,你離婚,與她舅舅有什么關(guān)系?你別扯上她舅舅好不,你當(dāng)我是小孩子,好哄?。?/p>

      黃文長臉憋得有些發(fā)紫,說這你就不清楚其中的利害了。如果我和老婆鬧翻了,傅市長會饒過我?你也知道,我們局長就要退居二線,我是三個局長候選人之一,再說,我堂兄的花木公司一大批業(yè)務(wù),都在副市長手下過。這些問題,你替我想過嗎?弄得不好就雞飛蛋打??!為什么要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賠本買賣?

      易婷婷說,你要這么大權(quán)力做什么,要這么多錢做什么,孩子不比權(quán)力和金錢更重要嗎?

      易婷婷接著說,你說一千道一萬,也是空的。反正,這個孩子我要生下來,我生定了!

      黃文長緩了緩情緒,笑著說,反正跟你講不清,你再好好想想吧。

      兩個人在沙坑里相擁、親吻著,靜靜地待著,能感覺到對方胸口的跳動。易婷婷說,我能摸到肚子里孩子在動咧!過了一會兒,易婷婷說,讓我躺著,你給我蓋沙子,那種被埋住的感覺,一定別有一番味道。

      易婷婷仰躺在沙坑里,黃文長一鏟一鏟地將細粉似的、潔白的沙子撒向易婷婷的身體。易婷婷連連說舒服,再來,都蓋上,將我全身都蓋上。

      除了腦袋,易婷婷全身都蓋上了沙子。黃文長說,感覺怎么樣?

      易婷婷瞇著眼睛,說別打擾我,讓我好好享受享受。這時我好像回到了童年,睡在童年的搖籃里,呀,真愜意,真幸福。

      黃文長若有所思地說,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再買幾瓶礦泉水來。說著就朝沙灘遠處的零售點走去。

      易婷婷目送著黃文長遠去的背影,又將眼睛閉上。

      這時易婷婷聽到有“嗬嗬”的聲音傳來,能感覺到周圍的游客在往海岸上散去。她搖晃著腦袋上的沙子,微微地睜開眼,周邊忽然間一個人也沒有了,“嗬嗬”的聲音不是別的,是風(fēng)吹過海岸邊的樹林發(fā)出的響聲。接著她看見一波一波的海浪朝著自己這個方向涌過來。海水鼓著白色泡沫在往上漲,再不跑開,就要被水淹沒了!

      易婷婷趕緊抽出雙手,使勁撐著自己的身體,但周邊的沙子緊緊地裹著她,好像凝固了一樣,哪里撐得動。她急中生智,一把一把掏著身邊的沙子,但分明感到沙子里已經(jīng)滲了水,她抓出一個窟隆,沙子立即漫下來填平,就像神話里砍桂樹的吳剛,一斧子砍下去,樹立即合上。無論她怎么掏沙子,都不可能讓自己逃離得了。

      巨大的恐懼籠罩著易婷婷,她轉(zhuǎn)過頭,朝黃文長剛才離去的方向大聲呼喊!黃文長,快回來,快回來!救命啊,救命啊……

      她看見許多游客在海灘上奔跑,人群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黃文長,他正朝自己跑過來。

      海水在往上漫,一個浪頭打過來,越過易婷婷的身體,又“噗”地一聲往下落。她看見黃文長仍然在跑,他劃動著雙腿,一步一步艱難地向這邊移來。近在咫尺,黃文長卻總是跑不到跟前來。易婷婷聲嘶力竭地叫喊,黃文長啊,你怎么跑得這么慢……話音沒落,海浪就將她徹底吞沒了。

      海浪猛一下沖過來,接著往下跌落,將她攜裹著拋向大海。

      易婷婷浮在海面上,她被巨浪拍得頭發(fā)暈,猛烈地嗆了一口海水,海水又苦又咸,腹部劇烈的疼痛使她依然保持著意識。她無力劃動水面,在她往下沉落的時候,望見天空飛著一只白色的鳥,那是童話里飛越大海、去尋找花蕊的那只鴿子嗎?她希望自己變成一只白鴿,長出翅膀飛起來。她還仿佛看見,海灘上那位漁家少婦背著孩子,在向她張望……

      就在海浪短暫平靜的瞬間,她還看見,身邊的海面上浮現(xiàn)一綹淡紅,她多想去捧住它,那縷淡紅卻像霞光一閃,便倏忽不見……

      十一

      大海是無情的,大海也是仁慈的。

      潮漲潮落,一個人被卷進去,如同卷進一只螞蟻,根本沒有生還的希望。而易婷婷被浪頭卷進去卻又被吐了出來。她穿著紅色泳衣,浮上海面時,恰好給救生員提供了顯眼的目標(biāo)。

      易婷婷奇跡般地撿回一條命。但她腹中的孩子沒了。

      在海灘公園的急救室躺了大約一個小時,經(jīng)過救護人員的急救,易婷婷醒了過來。救護人員建議她到就近醫(yī)院去診治。剛流過產(chǎn),還需休養(yǎng)一段日子,身體方能恢復(fù)正常。

      易婷婷勉強能走路了。黃文長叫了一輛出租,他們回到賓館。

      黃文長說了很多安慰的話,還說發(fā)現(xiàn)大海漲潮了,自己急得要哭,還講如何打報警電話,請急救人員救援的經(jīng)過。自始至終,易婷婷沒有說一句話。黃文長所講的,她好像一句也沒聽見。

      她的眼前總是晃動著海灘上那塊巨大的礁石。礁石上三個古樸的大字:背仔角。很多年前,這里一定有一個女人,背著孩子在海邊打漁或者撿貝殼,或許是與孩子的父親迎來送往,那是多么溫暖的日子,而自己懷著的孩子卻沒了。

      眼前還晃動著自己躺在沙坑,海水向上漫涌,近在咫尺的黃文長邁動著雙腳在奔跑,卻總不見他跑到身邊來的影像,那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

      易婷婷流下傷心、疑惑的淚水,臉上顯現(xiàn)出一種失望、決絕的神情。

      黃文長在賓館只進了一趟衛(wèi)生間,發(fā)現(xiàn)不見了易婷婷。

      他跑到樓下,遠遠望見易婷婷坐上了一輛出租車。他追趕著,喊叫著。出租車絕塵而去。

      出租車直接開進深圳火車北站。易婷婷坐上了往長沙的高速列車。四個多小時后,她來到濱江市婦幼保健院,同時給嚴如悅打了一個電話。

      那時黃文長還在深圳,打易婷婷電話,總是關(guān)機。他跑過就近幾家醫(yī)院,沒有易婷婷的蹤影。

      黃文長這才想起手機里裝了定位軟件,輸入易婷婷的號碼,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回到濱江市。

      黃文長撥通嚴如悅的電話,被嚴如悅臭罵一頓。嚴如悅說,黃文長你太可恥,明知道她身懷有孕,你還帶她去海灘玩,你不知道要漲潮嗎?你肯定是故意的!你知道嗎,你這是謀殺!罵完就掛斷了電話。

      易婷婷在醫(yī)院里住了一個星期。做了一個小手術(shù),將子宮里的殘留清除干凈。易婷婷想,將這些記憶也清除干凈吧!

      就在她出院那天,快遞員送來一個快遞。

      易婷婷打開包裹,里面有一本新書,原來是晏明輝寫的一本散文集。

      晏明輝研究生畢業(yè)后,在省城一所大學(xué)任助教。他們久未聯(lián)系,小晏不知從哪里得到她的電話號碼,收到快遞的當(dāng)天晚上,她接到小晏的電話。小晏在電話里說,婷婷,我至今單身。易婷婷淚流滿面地說,小晏,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小晏在電話那頭說,婷婷啊,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你的事,嚴如悅都告訴我了。過幾天我來看你。

      易婷婷沒有說話,小晏在電話那頭聽到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這個暑假過去了,生活發(fā)生一些小變化。

      一是黃文長任教育局局長的文件下來了。黃文長想請嚴如悅、劉小億和易婷婷三個死黨聚會,吃一頓飯,然后唱歌。他分別打電話,意想不到的是,三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婉拒。

      第二件事是,易婷婷辦理了調(diào)動手續(xù)。她調(diào)到省城一家機關(guān)幼兒園。她的調(diào)動全是小晏為她操辦的。

      第三件事是,那是另外的故事,不是幾句話能講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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