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木石圖》4億多元成交上熱搜

文物藝術(shù)品拍賣往往也是新聞的誕生地。不久前，在香港拍場締造4.636億港元的蘇軾《木石圖》就登上了熱搜榜。約合4.12億元人民幣的身價讓業(yè)內(nèi)外人士奔走相告，而圍繞其身世之謎、身份之謎、買家之謎等，同樣在業(yè)內(nèi)外掀起軒然大波。

眾目睽睽

2018年11月26日19點，香港會展中心佳士得香港秋拍拍賣大廳里座無虛席，特設(shè)的媒體臺上也被各式“長槍短炮”擠得幾乎沒有一絲間隙，氣氛十分熾熱。大家都在翹首以盼本季秋拍備受世人矚目的“不凡——宋代美學——千年”晚拍的登場，而大文豪、中國文人的典范蘇軾的《木石圖》也將在此展開博弈。

19點23分，這件被稱為存世中國古代繪畫中最重要的畫作之一終于登場了?！?008號拍品，起拍價3.5億港元！”當拍賣師報出起拍價后，爭奪在手持金色號牌的幾位買家之間進行。多個回合后，場上的競價被鎖定在4.1億港元，拍賣師最后一次詢價后，環(huán)顧四周方落下這一令人矚目的重槌。而手持8999號競買牌的買家成了這場博弈的勝出者。加上傭金，這件蘇軾繪畫巨制的成交價達4 636億港元，而這一天價也一舉創(chuàng)下佳士得香港拍賣史上最高單件拍品成交紀錄。

事實上，自今年早些時候佳士得將在今年香港秋拍中上拍《木石圖》的消息一經(jīng)披露就吸引了業(yè)界與輿論的強烈關(guān)注?！吨袊詹亍冯s志記者在香港預展現(xiàn)場注意到，從11月23日開始預展至26日晚上付拍前，這件作品前總是人頭攢動，足見這件曠世之作的號召力！

來龍去脈

一直以來，蘇軾傳世的繪畫作品可謂鳳毛麟角，之前公認可靠的《瀟湘竹石圖》與《雨竹》分別珍藏在中國美術(shù)館與臺北故宮博物院。而《木石圖》向來是教科書上的標準器，該作中不僅有蘇軾的筆墨，也有“宋四家”之一的米芾題跋。

《木石圖》此番浮出水面，在佳士得香港不少員工看來堪為“傳奇”。作為親歷者的佳士得中國書畫部副總裁及資深專家游世勛在3個月前曾向媒體講述了此番征集的來龍去脈。據(jù)他講，佳士得是今年春季時發(fā)現(xiàn)這幅作品的，“能找到此作緣于去年紐約藤田美術(shù)館藏品的成功拍賣。在日本征集藏品的過程中有收藏家打來電話說收藏有這幅作品，我們便馬上趕到日本關(guān)西去看。盛放該作的盒子非常樸素，當藏家慢慢打開作品后，我們驚喜地發(fā)現(xiàn)正是學習美術(shù)史時那件大名鼎鼎的蘇軾《木石圖》?！睋?jù)了解，也有中國內(nèi)地專家曾找到這個家族試圖回購該作品，但當時這個家族并沒有意愿出售，謊稱在“二戰(zhàn)”時的美軍轟炸中燒掉了。

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教授、中國繪畫研究專家板倉圣哲認為，近代著錄中對《木石圖》有詳細記載者，為知名古書畫鑒藏家張珩所著的《木雁齋書畫鑒賞筆記》，但此著錄所參照的并非原作，而是日本出版的珂羅版印刷品，且為“爽籟館藏”，由此可知《木石圖》曾為日本關(guān)西紡織業(yè)巨頭、大收藏家阿部房次郎的珍藏。

臺北故宮博物院原副院長李霖燦曾對阿部房次郎舊藏的書畫這樣評價道：“阿部氏爽籟館藏品實可與美國顧洛阜漢光閣、王季遷寶武堂藏品并駕齊驅(qū)，堪稱海外私人中國書畫收藏三甲?！睋?jù)張珩記載：“此卷方雨樓從濟寧購得后乃入白堅手，余曾許以九千金，堅不允，尋攜去日本，阿部氏以萬余得去?！?/p>

爭議不斷

熟識中國古代書畫市場的人都知道，一旦有古書畫浮出，真?zhèn)伪愠闪死@不過去的話題，這其中宋元書畫更甚?！赌臼瘓D》也不能破例。這幅作品并沒有蘇軾名款，但畫后附有劉良佐、米芾等人的題跋，是非常少見的“蘇米合璧”之作。

其即將拍賣的消息公布后，坊間就時有不同的聲音出現(xiàn)。比如有人認為，卷中所鈐存疑印鑒或偽印的時間跨度之大，幾乎涵蓋整張畫的可考流傳年代，這在書畫遞藏中顯得尤為不合理?！吨袊詹亍冯s志記者注意到，有人在相關(guān)媒體上撰文，專門針對畫卷中的“楊遵之印”“長宜子孫”“繼軒”“復齋珍玩”等鈐印與可確認真跡的范本進行了比對與分析，認為其作偽的嫌疑不小。

值得一提的是，整幅手卷上所見的41枚鑒藏印分別來自南宋、元、明的收藏家，唯獨在清代沒有任何文獻記載。直到北洋政府時期，這幅畫才重新被提及。此畫后又流入日本，被阿部房次郎所藏，時隔80余年才再次浮出水面。很顯然，其坎坷的旅程也讓她的身世迷霧重重。

不過，日本的板倉圣哲教授在其撰寫的“蘇軾《木石圖》日本之行”一文中指出，自南宋以來，與蘇軾相關(guān)的書畫普遍經(jīng)歷了重編、重裱、重制的過程，《木石圖》的狀態(tài)顯示其亦經(jīng)歷了同樣的過程。而仔細檢視其材質(zhì)，可以發(fā)現(xiàn)繪畫部分的用紙質(zhì)地極薄，部分畫面可見補筆，但其保存狀態(tài)與其他長年傳世的宋畫并無太大差異。全卷僅有繪畫部分的紙張上每數(shù)厘米即有一道類似折痕的線條，顯示卷中的書與畫可能會有一段時期為分別裝裱的狀態(tài)。

清華大學建筑學院談晟廣博士15年前在撰寫關(guān)于蘇軾畫作的碩士論文時， 苦于沒有可以參照的資料，只能淺嘗輒止。如今，《木石圖》的現(xiàn)身，讓其“不禁為之一振”。他在近距離觀賞《木石圖》原作后對媒體說：“這是到目前為止最為接近蘇軾的原作，至少目前我們還找不到它是偽作的鐵證?！?/p>

需要注意的是，中國的文物鑒賞家們對《木石圖》也有論證。像古書畫鑒賞大家徐邦達、傅熹年、楊仁愷、薛永年等的書籍與論考，透過日本珂羅版作出的評定，均認同《木石圖》為蘇軾唯一的親筆繪畫，賦予其凌駕于其他傳世蘇軾畫作的高度評價。

曾在北京故宮、中央美術(shù)學院及北京大學歷史系任職過的中國視覺文化史學家姜斐德則認為，北宋時期繪者鮮少落款于作品上，《木石圖》亦不例外，但此作中“思無邪齋之印”說明了本作品約創(chuàng)作于蘇軾花甲之時。因為“思無邪齋”為蘇軾貶官至惠州時的書齋名。而且，作品中米芾題跋的墨跡與同時期的真跡十分相似，題跋的年代也與蘇軾開始使用“思無邪齋”名其書房的年代相符。

花落誰家

在公眾為《木石圖》的4 636億港元的身價而咋舌的時候，也有業(yè)內(nèi)人士表示出了惋惜之情?！?.1億港元的落槌價便宜啦！”不少市場資深人士感嘆道。“從目前的市場現(xiàn)狀來看，真正有能力購買頂尖藏品的買家畢竟有限。而且，此次拍賣，拍前需繳納1.6億港元的保證金堪為中國文物藝術(shù)品拍賣的‘最高，這多少也為競拍預設(shè)了‘門檻。”在一些業(yè)內(nèi)人士看來，盡管與不少人的預期存在差距，但這也是市場大環(huán)境的真實表現(xiàn)。

“不過，蘇軾《木石圖》很快就可以完成交割?！睂τ谶@樣超高價位成交的重量級拍品，佳士得拍賣亞洲區(qū)總裁魏蔚在拍后第一時間對媒體表示。在佳士得方面看來，盡管高保證金把不少人“拒之門外”，但佳士得要的是百分百完成交割，從而也是對藏家利益以及藝術(shù)品本身價值的最好呵護。

誰購藏了蘇軾《木石圖》一時也成為輿論與坊間紛紛熱議的話題。有消息靈通人士告訴《中國收藏》雜志記者，拍前就有內(nèi)地文博機構(gòu)對此件稀世之珍有興趣，甚至拍前就與佳士得進行了相應的溝通。而落槌后的第二天，微信朋友圈中各種猜測都有，國內(nèi)幾家著名博物館紛紛被“點名”，一時間很是熱鬧。不過，故宮博物院、中國國家博物館以及臺北故宮博物院均向媒體表示，未參與購買《木石圖》。

2018年11月27日晚上，佳士得亞洲區(qū)總裁魏蔚在朋友圈中寫道：“致東坡先生：流落異鄉(xiāng)百年，能與您相遇，我們?nèi)行?。萬分感謝他鄉(xiāng)藏家對您的珍愛，您別來無恙。您生前兩袖清風，我們定當護您周全。如今，您終于回家了，我們祝您平安長長久久。相信我們很快會再見！”看來，對于業(yè)界流傳的國內(nèi)某文博機構(gòu)購藏的傳聞也并非空穴來風，值得期待。